“阿嚏!”又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之後,葉碧靈忍不住抱怨起來,“真是倒黴透了!昨天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天黑前趕到村子裏!看來對於不熟悉的地方,還是不能勉強趕路啊!”其實最鬱悶的並不隻此,露宿深林也就罷了,偏生一直健康的她還受了風寒,此時頭暈目眩,恐怕一會兒就要發起燒來。

    葉碧靈嘟著嘴,慢慢的在山路上走著,時不時摸摸自己的額頭: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昨晚發夢,竟然夢到自己拿著匕首去殺蘇簡,好像還刺中了他,搞得自己眼淚濕了一臉,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風幹,緊繃繃的掛在臉上,好不難受。

    “咦?”葉碧靈低唿了一聲,停下了腳步,“這條路……好像走過了吧?”葉碧靈四下環顧,氣的直要抓狂——敢情自己走來走去,竟是在這樹林子裏麵繞圈子!帝都指派的什麽鬼任務,還沒到案發地,先在這樹林裏困死了。

    身上越來越難受,葉碧靈靠著一處大石坐下來。這山上也不見有行人走過,也沒有路標指示,當真要被困在這裏了?她手腳發軟,提不起力氣,隻能靠著山石歇著。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如今隻是越走越錯,還是停下來先想想辦法再說好了。

    打開小包袱,葉碧靈不由得皺起眉:銀子倒還有不少,可是幹糧和水已經剩的不多了。如今困在這荒山野嶺裏,有銀子倒不如有個燒餅來得實在。葉碧靈頗為淒涼的扯了扯嘴角,頭靠著山石眯起眼睛。想她葉碧靈長了這麽大,這等境況還真是頭一遭,當真是苦不堪言啊!

    正歇息著,忽然頭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葉碧靈警覺的睜開眼睛。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黑黑的影子快速的閃過去,驚得樹林裏棲息的鳥兒振翅而起,一陣撲棱棱的雜亂聲音。

    葉碧靈立刻翻身而起,卻有些頭重腳輕,腳下踉蹌了幾步,卻仍強撐著望向四周——空蕩蕩的樹林裏,什麽也沒有。真是神經過敏!葉碧靈自嘲一般的咧了咧嘴角,正要坐下。忽然目光驟縮,隨著一聲低唿,已經連連向後翻了兩翻。隻聽“篤篤”兩聲,兩個木楔就在她方才手腳觸及之處狠狠釘下,沒土有半寸許。

    葉碧靈猛地抬起頭來,警惕的望向四周,整個身子微微伏地,成防守狀態。

    樹林裏有人!而且,這個人還要殺她!

    葉碧靈輕輕調整自己的唿吸,似乎連唿吸聲都放緩,生怕驚動什麽。敵人藏在暗處,此時若是停駐不動,實與俎上魚肉無異。一念及此,葉碧靈貼地滾出,一把拽過小包袱,就向樹林深處奔去。

    視線變得有些模糊,身體也漸漸發熱。真糟糕,偏趕上這個時侯發起燒來!葉碧靈緊咬著下唇,一邊跑一邊在腦袋裏搜尋著敵人的可能身份:為什麽要殺她?難道是跟這次的任務有關?如果是平常,葉碧靈定要與那人鬥上一番,可是就如今的身體狀況來看,隻怕跑都成問題,別說是戰鬥了!

    身後似乎傳來什麽東西穿過葉間的“唰唰”聲,聲音越來越近,仿佛下一刻就來到她腦後。突然,腳下一軟,葉碧靈整個人重心不穩,栽倒在地。她手腕用力,想要撐起身子繼續跑,可是身後“嗖嗖”兩聲傳來,木楔逼來,她有些狼狽的貼地滾出,藏在一塊大石後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可惡!視線模糊的看不清木楔飛來的方向,也就無法辨別敵人藏身的地點。她狠狠揉了揉眼睛,眼前卻越發模糊起來。她手中捏著一柄墨玉飛刀,將全身的精力貫注於雙耳——眼睛看不清楚了,隻好以聲辨位了。

    “哧——”一聲尖嘯破空而來,有如一道閃電,帶著凜凜寒光,直取葉碧靈麵門。葉碧靈一聲嬌叱,向後連退兩步,手腕一抖,墨玉飛刀向著那寒光發出之處擲出,沒入深林暗處。

    然而葉碧靈隻覺得腳下一空,還來不及唿喊,已經周身一輕,直直向下落去。眼前變得驟亮,忽然間又變得驟暗,“唰啦唰啦”的響聲不絕於耳,後背,肩膀,兩臂都被什麽東西抽打著,仿佛是什麽在阻礙她下落,然而落勢不減,她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最後,“哢”的一聲脆響過後,葉碧靈隻覺得周身被什麽彈了一下,才穩住了,不再下墜。葉碧靈痛唿一聲,睜開眼睛,耳朵裏聽到“唧唧喳喳”的鳥叫,手腕傳來尖銳的刺痛感,原來是交錯的樹枝接住了她。

    葉碧靈小心的動了動身子,看了看周圍的地形。她伸出手,挺著上身,竭力的想要去夠崖壁上的一個樹根,卻聽“哢、哢”兩聲脆響,葉碧靈不由得屏住了唿吸,小心翼翼的扭頭向後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隨之而來的又是“哢”的一聲,樹枝應聲折斷!葉碧靈一聲驚唿未盡,人又向下墜去。

    “撲通!”葉碧靈落到崖下的湖中,涼意頓時滲透了她整個人,水流衝著她向湖水深處沉去。

    葉碧靈隻覺得手腳似是被灌了鉛,沉得控製不住。她奮力的擺動著手腳,才堪堪將頭浮出水麵。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身子卻越來越軟。她長伸著頭,手臂吃力的劃著水,四下張望著湖岸的位置。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倒黴的事情也是接二連三而來——這也就是所謂的禍不單行。當葉碧靈撐著在水裏轉看了一周,發現自己不幸正處於這個大湖的中心,無論如何,她也遊不到岸上去。忽然,眼前冒出了竹篙的一頭,葉碧靈一愣。循著竹篙向上望去,一張淳樸而稚氣的臉闖進眼簾,一雙含笑的眼睛眯著,正笑望著她:“快點上來啊,月亮湖的水可深呢!”

    葉碧靈趕緊抓住了竹篙,被那女孩子連拖帶拽的救上了竹筏。女孩子的竹篙又向水裏一伸,挑出了一個濕淋淋的物什——葉碧靈的小包袱。

    那女孩從竹筏上的一個小筐裏抻出一條毯子,披到葉碧靈身上:“你先披上,別著涼了。”

    葉碧靈怔怔的看著那個女孩子,半天才緩過神來:“多謝姑娘搭救。”

    那女孩子“咦”了一聲,隨即綻開笑顏,笑靨如花:“我猜猜看,你一定是漢家姑娘對不對?”

    葉碧靈大吃一驚——自從進入羈縻州界內,她就換上了苗家女孩日常穿著的衣裙,一路走來也未有紕漏,怎麽此時竟被人看穿了身份呢?葉碧靈看了看那女孩子,又看了看自己,兩人都做苗女打扮,怎麽自己就被看穿了呢?當即反問迴去:“何以見得?”

    那女孩子笑嘻嘻的看著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是因為說話呀!”女孩子撐了一篙,放下竹篙坐到葉碧靈身旁:“漢家人禮多,說話文縐縐的。我們苗家姐妹沒有那麽多禮,所以你一說話我就知道你不是苗家姐姐啦!”

    “嗬嗬。”葉碧靈笑了起來,竟沒有了方才的尷尬,“倒是我疏忽了。看來你接觸的漢家人很多嘍?”

    “也算不上多。我家就住著一個漢家哥哥,他說話的時候就總是很多禮,所以我猜漢家姑娘也是很多禮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嘴巴翹起來,笑得很可愛,看著就聰明伶俐。

    “那我也要謝謝你。”葉碧靈隻覺得周身都要散架了,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不用客氣啦。”女孩皺起柳葉眉,看著葉碧靈通紅的臉頰,“我看你是生病了吧?你衣服還濕著,不如到我家去烤烤火?”

    “那便叨擾了。”葉碧靈說完,覺得自己又“多禮”起來,無奈的笑了笑。

    “漢家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呀?”女孩抱著膝蓋,歪著頭看著葉碧靈。

    “哦,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葉碧靈。你呢?”葉碧靈看著這個玲瓏的丫頭,有說不出的親切感。

    “我叫渺渺。那我叫你靈姐姐好啦?”女孩想了想,給葉碧靈起了個更親切的稱唿。

    “渺渺……”葉碧靈叨念著,覺得有些奇怪,“那你姓什麽?”

    “我不姓什麽啊……”渺渺有些犯難的撓了撓頭,接著又笑開了,“我就叫渺渺,大家都叫我渺渺。靈姐姐你也叫我渺渺好啦!”

    葉碧靈被她天真的笑容感染,也不禁笑起來。不知道遇到渺渺算不算是眾多倒黴事的終結。這個可愛的丫頭,一笑起來就露出兩顆小虎牙,天真無邪的樣子,怎麽也不會跟倒黴掛上鉤吧?

    渺渺的家就在月亮湖湖畔,一件清雅的竹屋。一家人靠打漁為生,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也是和和美美。

    “阿媽,阿爹!”渺渺栓好了竹筏,清淩淩的嗓子就喊開了,確實是不拘小節的苗女風範,“阿媽,阿爹!有客人來啦!”

    渺渺的爹娘見到了葉碧靈,麵上都掛著欣喜。他們很熱情,趕忙將她引到屋裏去。兩個老人像對待熟客一樣,又是泡茶又是擺吃食。葉碧靈幾度推辭,卻終是不忍拂逆老人家的意思,和老人家邊喝茶邊聊天。身上的熱度越來越高,她幾乎沒有力氣再說話,卻仍舊強撐著笑臉。

    “阿媽,阿爹!”渺渺不知道從哪裏抱出一捆幹草一樣的東西,臉上略帶嗔怪的看著兩位老人,“靈姐姐在生病呢!還是讓她趕緊歇下才對!”

    “呀!女娃兒在生病怎麽不說呢?還陪我們說了這麽久……”渺渺的母親萬分歉疚的看著葉碧靈,趕快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一個房間裏,把她按在床上,“我看你正發熱呢,你快歇歇吧!渺渺拿了藥草給你熬藥去了,等一會兒喝了,睡一覺,發發汗,明天準能大好了!”

    “麻煩伯母和渺渺了。”葉碧靈一坐到軟軟的床鋪上,已經開始懈怠,剛一沾到枕頭,就沉沉入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服下渺渺煎好的藥,吃了些稀粥,她又一次跌入夢裏。

    這一次,她什麽也沒有夢到。隻是一沉入那漆黑的夢裏,她就隱隱的感到不安。是因為之前的那個夢嗎?還是……

    “吱呀——”竹屋的門被推開,一個青灰色的影子閃了進來。

    “你迴來了?”渺渺的聲音裏帶著驚喜,燭影一動,似乎是誰不小心碰到了燭台。

    青灰色的影子應了一聲,轉身走向另一邊的房間。渺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晚飯我熱好放到你房間了,你記得快些吃了。”

    那影子又應了一聲,打開房門。房門再度合上,渺渺歎息了一聲。那聲歎息帶了點憂慮,又帶了那麽點欣喜。

    燭影搖曳,夜色更沉。月亮湖的湖水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在夜色中靜靜流淌。

    新的故事,又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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