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書躺在床上,麵目安然,池萍萍半靠在床邊,眉目猙獰卻嘴角含笑。莫遲遲止了哭聲,緩緩站起身來,後退幾步,隻見兩人竟奇異的融洽,仿佛生就就該是那樣的場景,竟再沒了他人插足的餘地。心痛淒茫,這樣的生死相隨,自己又算什麽呢?誰讓自己早早地拱手放棄,當如今,原也隻是個外人。萍萍她,果真愛得轟轟烈烈,就如她所說一生隻絢爛一次也是好的。萍萍,我不如你愛得深切,我不會隨他而去,可是誰能否認我也是真真切切地愛過?也曾為他歡喜為他憂,為他落淚為他彷徨。愛一個人本無錯,難道錯的隻是命運嗎?你們一起去了,我留下來,留在這個原本不屬於我的世界。莫非我的到來,隻為見證這樣一場繁花開過?若有來生,我寧願再不認識你們。

    莫遲遲安靜地退出房間,也不抬頭,隻輕聲對守在外麵的細酒說:“把他們葬了吧,以夫妻之禮同葬。”說著飛奔離去。細酒漠然地看了房間裏麵一眼,又轉頭看向早已跑遠的莫遲遲,神色不明,最終進了屋,把池萍萍的屍身抱上床放在裏邊與梁音書並排躺著,然後慢慢地坐在床腳的矮踏上,緩緩抽出隨身長劍往自己胸口刺去。自始自終,她都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在舉行一個例行的儀式。

    莫遲遲走出別苑,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四處走著,臉色慘白,神情淒惶。梁音書,我們既不能相守,上天何苦讓我來走這一遭?這樣子相愛卻沒有幸福,還不如不愛。可是愛就是愛了,愛難道還可以收迴嗎?跌跌撞撞地竟然走到了莫府門前,舉目望去,冷冷清清,大門上赫然兩張封條,屋椽上的蜘蛛網已粘滿了灰塵。自己不過離開幾個月,整個世界都已經滄海桑田了。莫遲遲頹然坐在門前台階上,呆呆盯著石階上的青苔,這個地方,爹娘經常出入,梁音書每個下午都會踩著這階台階走向昔年小築,萍萍也常常帶著聽雨從這裏往府裏跑向自己,現如今,那些腳印都塵封了,隻剩下這滿階青苔的天下。莫非自己來,就是為了見證這場悲劇?或者,正是自己的到來帶來了這場悲劇?忽又想起那日白胡子爺爺說自己來到這裏是因為前緣未斷,現如今,所有的人都走了,自己可是已經了斷了所有前緣?那自己該何去何從?

    莫遲遲傷心過度又思慮太重,竟抵不住就在階前睡了過去。恍惚中又迴到了現代,爸爸搬張小凳子坐在屋前,直直地望著屋前的小路,竟已白發蒼蒼!莫遲遲心中難過,正待上前安慰,卻見屋內走出一個女孩兒,二十左右年紀,一頭短發,蘋果臉蛋水靈大眼,粉色的羽絨服更襯得眉目清秀,十分可愛,有幾分池萍萍的模樣,伸手扶起陳爸爸笑著說:“爸,天涼風大,還是進屋去吧。”

    莫遲遲睜大眼睛,滿頭霧水,剛想要去問個明白,隻見屋裏又走出一個年輕人,那模樣除了頭發衣服,與梁音書別無二致,卻是梁源!隻聽他開口說:“對啊,爸,你就聽小歡的,趕緊進屋吧,我們把飯都做好了。外麵這麽冷,言言知道了,也會心疼的。”說話間,神色有些淒然。言言是陳跡的小名,莫遲遲看著他,十分愧疚更百分感激,隻見陳爸爸抬頭,歎了口氣,慈祥地笑道:“小源小歡,難為你們了,還常常來陪著我這老頭子。言言那不孝女……”說著搖搖頭,長歎一口氣,眼裏有淚光晶瑩。

    那被喚作小歡的女子忙笑著拉著陳爸爸的胳膊,“爸,你這是哪裏話,我沒有親人,就當你是我爸爸了。我會跟姐姐一樣孝順你的,你就把我當作是姐姐吧。”說著望向梁源,眉目間盡是情意,梁源笑著迴望,眼裏也全是疼惜。

    莫遲遲看著這情形,十分茫然,進退不得。這裏的家也被人占據了嗎?那自己要去哪裏?可還有地方可去?正想著,那個白胡子爺爺又出現了,摸著胡子慈祥地說道:“丫頭,你看,他們都很好。去你該去的地方吧,你的這一生原就該是這樣的。”莫遲遲正待要問,那人已經消失不見,爸爸梁源並那女子也都不見了,心中一急,驚醒了過來,原來還坐在莫府門前,剛才隻是做了一個夢。想起那個夢,才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粱源從小陪著自己,等了自己二十三年,而那個叫做小歡的女子,也終於找到了他。自己走的這一趟,竟隻為成全這段姻緣。想著不由得苦笑幾聲,心中酸澀,好在爸爸終於不用孤苦伶仃了,自己該謝謝他們才是。梁源對自己,真的是情深意重了。自己留在這裏,是天意,既然如此,就該好好地生活。自己還有哥哥,還有曉雲,還有留下來的那些兄弟姐妹。自己並不孤單。

    想到他們都在來世幸福地生活,莫遲遲心中輕鬆了許多,明朗了許多,雖然總是有那麽些遺憾,那麽些不舍難過。可是人生在世,最不能求全。就當是做了一個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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