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是不能動。


    白霧差點忘了要問什麽了。她把小吊墜在江小樺眼前晃了晃,又貼著他說:“這個東西叫傳心鏡,你帶上它就可以跟我說話。”她又低頭看了看石頭。“就是有點大,你帶著它會不會太重,勒脖子。”


    江小樺:“沒事。”他好像還挺開心的。“能跟姐姐說話就好,省的我一個人悶壞了。”


    白霧心說你大半時間都在昏睡狀態,有什麽悶壞不悶壞的。


    她想了想,還是把小石頭縮小了一些,給他掛上以後也沒那麽違和了。


    “十三,我有件事想跟你說。”聊來聊去,還是要談談這件大事。


    “嗯。”


    白霧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靈丹寶器。


    “這些都是別人送你的禮物,傳心鏡也是其中之一。”


    江小樺沒吭聲,他默了默才又嗯了一聲。


    他一遲疑,白霧有點心虛。“就……你現在是我徒弟了。”


    “我知道。”江小樺說:“當時我很清醒,我也能聽到你與上次那個姐姐的對話。”末了他還補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白霧:“……”


    他都聽到了什麽?她當時都瓊櫻說了什麽來著?


    白霧努力迴想。


    當時叫瓊櫻過來是為了讓她把淩雲與江南鬆帶走審問,好像還談了談天柱的事。最後瓊櫻問她收徒是為了救江小樺還是為了培養神主繼承人。


    她說了句什麽來著?


    好像是……不重要?


    白霧忽然喉頭一哽,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作死啊……


    “十三,你聽我解釋……”


    江小樺:“解釋什麽?怎麽了嗎?”


    白霧:“……”


    這錯沒辦法認了,怎麽辦?


    她清了清嗓子,決定先穩住自己。


    “十三,當時情況緊急,我收你為徒也是誠心誠意。”她想起從前,不禁笑了笑。“其實我最初見你之時便是想收你為徒的,我為此也算是煞費苦心。如今得償所願了,我反正是很開心。”


    江小樺:“……”


    白霧把自己說的很強勢,把江小樺看成是她費盡心機不擇手段得來的徒弟。仿佛是她從頭到尾織網做鉤子,把他騙了,他就是那個強扭下來的瓜。


    就算他以後有什麽不滿,覺得修行辛苦,做神主太累太煩,不幹了。


    她也會說算了,本來就是她強求的,沒征求過別人的意見,然後用這個借口放他走。


    白霧:“我收徒弟不像別人,我們之間是有契約的。契約即成,可不能輕易反悔。”她伸手摸摸江小樺眉心那點如朱砂般的印記,嘿嘿笑的一臉奸佞之相。“從今天起,你可是跑不掉了。”


    白霧不提她也糾結過猶豫過,即便是現在心裏也不太踏實,總覺得收徒這件事情不如想像中做的完美。


    其實她骨子裏還是怕江小樺會說他不願意,會怪她擅自做主。


    “我一直都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江小樺的聲音輕輕的,像是一片羽毛被風吹著拂過水麵,蕩開如鳳凰尾羽一般的波紋。“能做你的徒弟,我可能比姐姐還要開心。”


    江小樺還是閉著眼躺在白霧手心裏,傳心鏡掛在他脖子上閃閃發光。這是他們之間的靈魂對話,唇齒未開,白霧都有點懷疑這聲音的真實性。


    但末了她還是笑出聲,聲音有點大,大概是嚇著她自己了,她忙用衣袖捂住嘴,但開心又從耳朵裏跑出來。


    “十三,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搶了良家婦女的土匪頭子,為了讓別人安心而做出的承諾。


    江氏“良家婦女”還很配合的嗯了一聲,給了白姓土匪很大的認可與肯定。


    白霧渾然未覺這對話有什麽不對,她現在滿心都是我有徒弟了,我倆情投意合,心甘情願那種。


    白霧:“你先休息,明早我帶你去不悟山找人去蠱。”她笑著摸了摸江小樺的頭發。“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什麽事都等你好了再細說。”


    “好,都聽姐姐的。”


    江小樺是很累了,他本就虛弱,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恢複傷口上,能保持這段時間的清醒很不容易。


    此時夜已過半,白霧安頓好江小樺,又淺薄的給他輸了些法力,她不敢輸太多,怕他受不住。


    打開窗戶,白霧想吹一會兒冷風。大概是心裏太燥,連冷風也吹不散她的感動,還有一絲心疼。


    他當時是以什麽樣決然的心情引頸自刎呢?


    白霧無法感同身受,也不懂他的理由。


    傳送大陣在天光微亮時開啟,樓下那一群孩子被不悟山的冷風吹醒,不用白霧叫,都趕緊起床穿衣。巍峨的不悟山主峰高聳入雲,在風雪薄幕之後亭亭玉立,宛若一位蒙著麵紗的冰雪美人,身姿挺拔,睥睨天下。


    “白姑娘,這裏好像沒有上山的路。”


    邵羽他們找了半天無果,隻有漫天的風雪碎刀一般刮的人皮膚生疼,視線模糊。


    白霧早前就穿了一件厚厚的披風,把江小樺裹在懷裏,就算不冷也得裝裝樣子。總不能讓一群小輩圍過來問她為什麽不冷,然後可憐兮兮的說:“求求了,我們太冷了,救救孩子吧。”


    那不好。


    聽見邵羽的話,她吸了吸鼻子,抬頭望著不念峰。


    “這山下有迷陣,否則不悟山早就被踏平了。總有人來打擾,叫人怎麽修行呢。”


    她如是說。


    邵羽:“那說好的開山呢?”


    白霧扭頭看他。心想這孩子善良是善良,但有些地方稍微有那麽一點軸。於是她耐著性子說:“開山不是廣迎賓客,上山還得靠自己。”


    “這……”


    “你想,你來是有求於人,得益於己的。你不拿出些誠意,別人為什麽要幫你?”


    理是這麽個理,但他們幾個一番忙碌也沒找到蛛絲馬跡。


    白霧不著急,還想著要不要把江小樺拉出來先上一課,她手伸進去摸了摸,又改了主意。她是個體恤人的師父,不能虐待病號,還是等他好了再教吧。


    邵羽他們試過各種方法還是拿這陣沒辦法,已經開始懷疑是自己學藝不精了。


    遠處卷起接天的白色龍卷風,緩緩而來,越卷越大,風力漸強。他們迎著漩渦彎著腰穩住身形,側身把胳膊擋在頭頂才勉強睜眼,張口風雪就往嘴裏灌。說出的話都被風雪吹碎在空中,沒辦法傳到別人耳中,也不能被人捕捉到隻言片語。


    他們隻好伸出另一隻手,豎起兩指夾住一張符紙,用起了傳音咒。


    “怎麽辦,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卷到天上去的。”


    “那不成了人形風箏?”


    “這時候你還想著玩?一旦被卷進去就不知道能不能下來,會被卷到什麽地方,如果是陣中死門或是別的地方,出都出不來。就算有被放下來的一天,摔個缺胳膊少腿的,還不如死了。”


    “破陣就好。”


    “怎麽破?我們方才都用八卦推演過了,也沒找到陣眼。”


    “總有例外。”


    “不可能,師父說了,八卦四象兩儀輪轉,萬變不離其宗。”


    “那你倒是找陣眼破陣啊?死鴨子嘴硬。”


    “別吵。”邵羽忍不住製止師弟們不合時宜的鬥嘴,側耳細聽,這風中仿佛有人聲,呢喃細語,不甚清晰,說的是什麽呢?


    第26章


    “不要聽。”


    白霧的聲音隔著很遠清晰的傳進他們五人的耳朵。


    邵羽反應快些,猛然驚醒一般迴過神來。抬頭看著四位師弟閉著眼仿佛陷入迷局,他急忙一記清心咒打過去,幾人驟然迴神。


    幾人手裏捏著傳音符,符紙在指尖就快被風割裂。他們仍舊是迎風彎腰與暴雪對峙,膝蓋以下已經雪淹沒,若是再過上一段時間定會成為幾座栩栩如生的雪雕。


    邵羽抬頭看向白霧的方向。


    她站在較遠的地方,卷起的風暴吹起她的衣角,披風鼓起來飄的老高,長發在背後隨風搖曳。她像一個豎立在風中的旗幟,略顯瘦弱的身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走。


    但她裹著披風站的又直又穩,風雪襲人也未讓她的身形歪動半分。


    “白姑娘那裏好像風雪小些。”這是邵羽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對哦,龍卷風好像根本沒想去她那裏,就朝著我們來。”


    “憑什麽?”小師弟說完這句話就被某人在後腦勺上扔了一個雪球。


    “哪兒那麽多問題,我們先靠過去。”


    但他們發現的太晚,漩渦將至,衣袂獵獵生風,腰部以下已經結冰。


    “怎麽辦?凍住了。”


    邵羽沒說話,鬆開手裏的傳音符震開身上禁錮,又抬手將兩人身上的冰雪清去。那兩人也識相的往白霧身邊靠,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十分艱難。邵羽接著飛身而起抓住另外兩人的肩膀,將他們丟到白霧身旁。力道不能不大,摔得兩人忍不住痛唿。


    這被扔過去的自然就是兩個年紀最小修為最淺的,小師弟被摔疼了,就忍不住看著白霧嘟囔。


    “也不知道接一下……”


    他話沒說完,就被旁邊早他一天入門的四師兄撞了一下肩膀,示意他別瞎說亂怪怨別人。


    白霧看了看他。“這是你們中間最小的一個?”


    老四點點頭。“白姑娘勿怪,他……年紀小。”


    “看出來了。”


    小師弟眼睛轉個圈,略顯不服。還想說什麽,被四師兄抬腳一步擋住視線,隻得作罷。


    邵羽已經帶著其他兩位師弟過來,迴頭一看,白色的風暴剛刮過他們方才站的地方,卷起殘雪無數。


    他迴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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