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挨打怎麽可能感覺不疼呢?說不疼更多的是在騙自己,那麽大的拳頭,密如雨點的拳打腳踢,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皮了。怎麽可能不疼?


    白霧摸摸江月的腦袋,把他抱起來,他比之前更瘦更輕了。


    “知道疼就好。”


    江月這才發現,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他驚訝,但他不問。


    “我可以下來自己走。”


    白霧不肯鬆手,就這麽打橫抱著他。


    “他們為什麽打你。”


    江月不願多說,隻道:“沒什麽,我們走吧。”


    “不行。”


    白霧看看江南鬆手裏的錢袋,材質不錯。而江南鬆自己衣著單薄,穿的是最便宜的麵料。這裏是賭坊,圍著江月打他的人,都衣著光鮮不缺錢。還有賭坊的人掀著門簾斜著眉眼看這邊的笑話,指指點點。


    “江南鬆拉你過來讓這些人給錢,隨便打你出氣,是嗎?”


    江月張了張嘴,沒說話。


    白霧眸光沉亮,抱著江月走到人群外,把江南鬆一腳踢到了方才江月的位置。她彈指撤了時空凝滯,方才那幾個打人的男子收不住勢頭,拳頭就落在江南鬆身上,立時便響起一陣痛唿聲。


    這些人發現打錯了人,停下手,江南鬆勾著腰坐在地上。


    “你們打我幹什麽!”


    出錢解氣的幾個人本來還有些詫異地上為何突然換了人,聽他語氣不善,要出口的話就變了。


    “爺給了錢買得就是舒服,打誰都一樣!怎麽,你還想賴?”


    幾個人亦步亦趨的擼袖往江南鬆身邊靠,江南鬆立時就消了氣焰,不敢高聲。


    “不敢不敢,幾位爺舒服便好。”


    為首的人眼睛一瞪,抬腿便是一腳。


    “爺還沒解氣呢,給我打!”


    幾個人對著江南鬆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江南鬆被摁在地上連連痛唿。富家子弟,胳膊腿養的粗壯,又在賭坊輸了錢一肚子邪火。一番毆打下來江南鬆已經起不來身,動彈不得,抱頭夾腿弓著身子躺在地上。


    幾個人滿意了,又扔下一個錢袋。


    “拿去買藥吧。”


    “可別死了明天沒得玩了。”


    沉甸甸的銀子落到地上,江南鬆立刻就伸手摟住了。那人呸了一口唾沫,嘴裏罵罵咧咧。


    “什麽東西,賺的就是這個錢,還敢跟爺頂嘴。”


    江南鬆不敢言語,幾個人出了氣算是走了。


    人群散去後,江南鬆起身拍拍錢袋上的灰,把銀子放進衣服裏。這才看見白霧抱著江月站在三步開外的地方。


    江南鬆應該是心裏生氣,謔的一下起身,指著江月。


    “你小子……”怎麽敢偷跑。


    看到白霧,話說到一半又忍了迴去。想起在卻雲派之時,這位姑娘財大氣粗動輒就是珍珠,他又賠上了笑臉。


    “這不是白姑娘嗎,好久不見。”


    白霧先前隻覺得這人或許懦弱膽小怕事,卻沒想到他敢這樣利欲熏心,欺負江月。


    “江道長。”白霧已經很客氣的稱唿他了。“這一頓拳腳你也體會過了,感覺如何?”


    當然不好受,他麵色尷尬拍拍身上的泥灰,一動作就疼得齜牙咧嘴。


    “這些人下手沒個輕重,嗬嗬。”


    江南鬆還笑的出來,嘴上說的輕巧。他尚且被打的不敢動彈,江月呢?他是仗著江月有百足在身不會死,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為他挨打換錢,供他在賭桌上消遣。


    何其無恥。


    “我不問你是如何入得這三毒之地,欠債多少。”白霧看著江南鬆,鄭重的道:“若你還流連此地,日後你逢賭必輸,一貧如洗,就如同袖中帶洞,黴運連連。”


    愛賭之人如何聽得這些,江南鬆氣的跳腳。


    “你咒我!”


    白霧笑了。


    “你還經不起我的咒。”


    她說:“今日往後,江月與我同去,此後天高水長,你與他再無幹係。”


    這話一聽,哪裏還了得。沒從這姑娘手裏弄些珍珠就算了,還要把他的搖錢樹帶走,這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江南鬆當然不願意。想著打也打不過,於是他一把拉住江月的手,大聲嚷嚷。


    “搶孩子啦,當街搶孩子啦!快來人啊!”


    如此潑皮無賴一樣的招數。


    白霧抱著江月不做逗留,轉身便走了。江月的手一滑,江南鬆也不知怎的就沒抓住他的搖錢樹。他看著自己的手一愣,他明明抓的死緊的,再抬頭時兩人已經不見了。


    有圍觀的人望過來,隻看到江南鬆一個人坐在地上。又見他身後賭坊的招牌,嘴裏嘲笑著又瘋了一個,就散了。


    白霧抱著江月轉過街角將他放下來,忍不住扶著牆咳了兩下。看到手心裏的血,白霧也很差詫異。


    但這口血嚇到了江月,他沒有手帕,就撕了一塊衣裳想給白霧擦擦嘴。低頭一看撕下來衣裳太髒,全身都沒一塊幹淨的,他又把碎布藏到背後,小心翼翼的問:“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上次受了傷還沒好?”


    白霧把血跡消了,擦幹淨嘴角,摸著江月的頭笑了笑。


    “是啊,太難受了,吃個人參補一補吧。”


    江月趕緊就摸自己的背包,掏出一個用稻草破布包著的東西。他抖掉好多層,才露出了裏麵那支白霧送給他的小人參。他拿著人參在最幹淨的一塊衣服上擦了擦,說:“姐姐,你吃。”


    白霧以為江月把小人參丟了,見江南鬆嗜賭,又以為小人參被江南鬆搶去當了。現在看到小人參被江月貼身藏的好好的,她就忍不住問。


    “小人參在的,為什麽這麽多天不跟我說話呢?”


    江月把小人參放進白霧手裏,推著她的手往嘴裏送。


    “你快吃。”


    白霧把小人參塞迴江月手裏,看著他的眼睛說。


    “你先迴答我的問題。”她說:“江南鬆要拉你去挨打換錢,你為什麽不跑呢?你可以用小人參跟我講,我會知道的,我一定會早點迴來的。”


    江月抿著唇,沒說話。


    他的沉默讓白霧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這裏太冷不是說話的地方,白霧拉著江月準備去找一家客棧先吃飽穿暖住下。


    江月卻不走,他抬頭看著白霧,眼裏好像有波紋,像是被風吹開的水麵。


    “我怕你不迴來,也怕你因為可憐我才迴來。所以我不敢找你,我在等。”他說:“姐姐,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


    他把手從白霧手裏抽出來,把小人參又塞進白霧手裏,轉身想向巷子深處走。


    一定是這段時間江南鬆對江月說了什麽。


    白霧一把將他撈迴來,抱起來就往附近的客棧走。


    這個孩子,說他自卑,他就自卑到骨子裏。但他又驕傲,不願接受誰的施舍。他很期待被關愛與被需要,也覺得沒有這些也可以。


    白霧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他,隻好先把他拉到客棧,再慢慢談這些事,反正今天不能讓他走。


    就近找了一家客棧,在小二看人販子的眼神裏吩咐準備熱水。白霧要了房間,抱著江月上二樓。把他放在床上,拉過被子從背後給他披上。白霧抓住兩個被角在江月身前交叉,給他把後麵都捂嚴實了,她才在江月麵前蹲了下來。


    “小江月,我很抱歉,剛才的話說的不對。我沒有責怪你,我隻是覺得沒有被信任,我有一點傷心。”


    江月看著白霧眨了眨眼。


    白霧接著道:“我走之前是不是告訴你,我會找到塵弦的解法,你以後的路還長。”


    江月點點頭。


    白霧道:“那就對啦,你說我如果不迴來,怎麽給你解塵弦?在這件事情裏,我沒有表達清楚我會迴來的意思,我不對。但是我給了你小人參,告訴你什麽時候都可以找我說話,說什麽都可以。你不找我,你偷偷的在心裏揣測我,你不對。是不是?”


    第17章


    白霧的話好像在理,江月聽得有些頭腦發昏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其實是種潛在的忽悠。


    他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並為此道歉。


    “對不起。”


    白霧很滿意,看著江月溫聲道。


    “小江月,你很好,好孩子應該被善待,你也要相信自己值得被善待。”


    白霧說著,起身拉了一個凳子來坐著。


    “你太瘦了,首先你得好好養養身體。”


    她說完這句話,挪過一隻手敲了敲膝蓋。


    “蹲著不舒服,腿麻了。”


    江月轉頭看著白霧擠眉弄眼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他其實是個既然聽話又乖巧的孩子。笑起來好看,若是臉頰有肉,養的白白胖胖就更好看。


    “江月,方才我擅自替你與江南鬆斷了關係。”她想了想,問:“離開這裏,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江月想了想,說:“去哪裏都好。”


    白霧摸摸他的頭。“那我們先在此修養幾天,過後再啟程。”


    她沒說啟程去哪裏,江月也不問,就點點頭。離開江南鬆,也許從今以後就是他與白霧兩個人的相依為命。


    小二過來敲門,說熱水備好了。


    江月有傷,身上淤青紅腫頗多。白霧叮囑他暫時不可以泡澡,先用水粗略擦洗便好。她給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把一應東西都準備好,然後退出去給江月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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