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青跟著李碧瑰二人來到靈堂旁的一間小屋之中,這間小屋空間狹小,門窗也窄,整個屋子十分昏暗。陳素青進入之後,心中便更覺得煩悶。


    這屋中也無桌椅,隻有一張小榻,應該是平日裏小憩之所,李碧瑰坐在那小榻之上,對陳素青招了招手,道:“青娘,來,坐。”


    陳素青低著頭坐到了榻上,卻沒有靠著李碧瑰。李碧瑰言道:“怎麽今天倒來靈堂了?”


    陳素青沒有答話,反而低聲問道:“剛剛那些人.....”


    李碧瑰輕笑了一下,道:“嚇著了?那都是梅家的族人,聽說他死了,趁機來鬧一鬧,撈點好處。”


    陳素青“咦?”了一聲,奇怪的看了看李碧瑰,複而又微微歎了口氣,垂下頭,道:“我看,他們是衝我來的。”


    李碧瑰微微笑了一下,道:“他們聽說了是徽州陳家的人,又恰逢你家出了這樣的事情,還不見縫插針,這江湖上誰聽了風淵劍,不都想搏一搏。”


    陳素青聞言,驚道:“他們也對風淵劍有圖謀?”說到這裏,心中一慌,連忙又低下頭去了。


    李碧瑰點了點頭,道:“你沒聽他們字裏行間,明裏暗裏,都時不時指著你們家嗎?”


    陳素青心中一想到風淵劍,就慌得不得了,隻能點了點頭,然後有小聲道:“可惜風淵劍已經被人奪走了,我也不知道。”


    李碧瑰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笑了一下,應了一聲:“哦。”


    陳素青聽她這聲“哦”語氣微微有些冷峻,心中倒更奇怪了,於是便“恩”了一聲,這一聲她雖然故意提高了聲音,但她自己聽來,聲音都有些微微發虛。


    李碧瑰沒有繼續說,隻是道:“那些人,都是些鼠目寸光的東西,就算風淵劍到了跟前,他們也沒膽子拿。不過是為了要些錢。”


    陳素青道:“為何他們要表哥去帶領族裏的人?”


    李碧瑰擺擺手,道:“那個老畜生,雖然無義好色,但是最愛虛榮,平日裏愛在族裏花錢,這些人也自然說出些好話哄他,一來二去,便攤了個名聲。”


    “他們見他死了,少了個冤大頭,自然要來鬧一鬧。我說讓你表哥去族裏出力,實際就是出錢,他們一見有了好處,自然就罷休了。”


    陳素青聞言,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一個族裏的親眷,也這麽算計。”


    李碧瑰歎道:“這些人,要說有多壞,那也沒有,隻是市儈小人罷了。這情嘛,半真半假,義嘛,半虛半實。隻有這利嘛,才是一心一意。”


    陳素青聽她所言,心中略有所感,於是應道:“依我看,世人處事,也大多如此了。”


    李碧瑰點了點頭,又往外麵看去,道:“這一會兒,又來了好些吊唁的人。”


    陳素青頓了一會兒,才道:“我看雲兒....好像....”


    李碧瑰聞言,也有些感觸,長歎了一口氣,道:“孺慕之情,總不會是假的。”


    她說完,又看了一眼陳素青道:“很多事情,原諒我不能同她明言,這些事情,說了,她接受不了,對你們都沒有好處。不如.....不如就這樣瞞著吧。”


    陳素青點點頭,道:“這樣對冰娘也好,我也希望,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碧瑰應道:“這個自然....不會有別人再知道了,隻是這諸多怨恨不能明言,隻怕你倒是有些委屈。”


    陳素青咬了咬下唇,道:“這又有什麽。”


    李碧瑰拉了拉她的手,道:“你真的很像你的母親,原先我們在家做姑娘時。你母親雖然表麵上風風火火,但其實心思最多,也最能忍,別人忍不了的,她都能忍。”


    陳素青聞言,想起母親素日音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如何死去,不由紅了眼眶。


    李碧瑰拍了拍她的手,道:“所以,我總不能相信,你母親竟然會就這樣死去,依我想著,她怎麽樣都應該有辦法活下來,哪怕是再苦,也該忍著。”


    陳素青聞言,心中一驚,李碧瑰這幾句話看似無意,但陳素青聽來,倒是在打聽她母親去世的詳情,不由淚珠也掛住了,愣愣的看著她。


    李碧瑰微微垂頭,歎道:“你不要怪姨母這樣說,活著再難再苦,總還有希望,親朋好友隔得再遠,也還有念想。真要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我聽你表哥說,你們也並沒有見到你母親的屍體,也許....也許....我想著也許,她會不會.....若是這樣,該有多好。”


    陳素青愣了愣,將頭垂下,低聲道:“這樣的念頭,我起過千次萬次,可是......可是屍體是渡雲掩埋的,他是有德的僧人,絕不會騙人。而且....而且那一日也不隻他一個人。若是假的,江湖上早就傳開了。”


    陳素青一想到自己母親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掩埋,死前又經曆了什麽,心中便不由痛苦不已,淚如雨下。


    李碧瑰歎了一口氣,也拭了拭眼角的淚,道:“那倒奇怪了,你母親那樣的人,真非要一死不可?”


    陳素青低頭沉思了許久,才抬起頭來,看著李碧瑰道:“我母親這個人,雖然很能忍耐,但卻又最講氣節。為了節義,我相信她不會畏死。”


    說著,又一字一頓的道:“這點,我也隨她,不管如何,絕不會低頭,一死何足畏?”


    李碧瑰聞言,也是一愣,她不知道陳素青說此話是什麽意思,這幾句話雖然說得沒錯,但這時候說,這樣的語氣,總也是有些太重了,看來是真的另有所指。


    於是李碧瑰輕輕拍了她一下,笑罵道:“你看你,年紀輕輕的,倒胡說些什麽,死不死的?你要是都這樣想,把姨母放在何處了?”


    李碧瑰雖然同陳素青開著玩笑,但陳素青心中卻有千斤重,一點笑意都沒有,仍舊默然不語,另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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