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峰一死,瀟碧山莊上下都亂作了一團,莊主諸事無人一下子無人料理自不用提,更要緊的是,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始終有一片愁雲壓在眾人心頭。


    所幸有沈平和渡雲從旁協助,馮秋貞才不至於手忙腳亂,她在娘婆二家都少掌家務,何況現在陳忠也在同一天死去,連馬大娘也不能幫忙。


    馮秋貞失去了左膀右臂,事無巨細,都要自己親自處理,諸多事務,處理起來也頗覺吃力,好在她畢竟是看慣的了,總算也沒有出什麽亂子。


    陳敬峰死時已是夜間,這一夜中瀟碧莊中燈火通明,上上下下都徹夜未眠,有傷痛難過的,有憂愁迷茫的,更多的是為了喪事忙忙碌碌的。


    馮秋貞請來沈平、渡雲還有家中一些老成的奴仆,一起商議,譬如如何更衣、何處停靈、怎麽入殮、何時發喪、何人抬靈,還有要不要報喪,不一而足,一樣樣都要安排妥當。


    眾人正在說話,李碧璿便從外麵進入廳內,眾人見她入內,都站了起來,朝她望去。隻見她已經換了一身喪服,一雙眼睛浮腫著,但臉上已沒有淚痕,頭發也重新梳好,用麻布束起。


    馮秋貞見了,連忙迎了過去,道:“大嫂......你......”


    李碧璿朝他擺了擺手,道:“我沒事。”說著便拉著她的手,到大廳上坐下。


    她坐了一個手勢,請眾人坐下,然後道:“陳家蒙此大難,幸得有沈大哥和渡雲禪師的援手,還有諸位。還有諸位不棄,願意相守。”


    說完歎了口氣,又道:“我雖然是心死之人,但敬峰死前千萬囑咐,少不得還要拚一口氣罷。”她的聲音不大,蒼涼中帶著微微的疲憊感,但是卻沒有了剛剛傷斷肝腸的柔弱與無助了。眾人見她如此,都在心中生起一種敬佩之情,紛紛點頭認同。


    於是向馮秋貞問了諸事的安排,聽了之後都點頭應了,她又吩咐下去,何人應該做何事,那些東西由誰看管,又因為陳忠故去,便讓小六的父親,通伯暫時管家。


    又因為陳忠在瀟碧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此番身亡,雖說是為了救兒子,但在陳敬峰馬前的一番話,都是有目共睹,所以李碧璿心中感激,便讓人將他的喪事和陳敬峰的同樣籌辦,一起辦喪。


    然後李碧璿又對眾人道:“這件事也不要大張旗鼓去置辦了,敬鬆那時候的東西都是現成的,就緊著用吧。若缺什麽,再補一點便是,這件事情雖然重要,但總還不是最要緊的。。。”


    眾人也都心知肚明,陳敬峰之死,瞞事瞞不住的,以他的身份地位,估計消息很快就會在江湖上傳開,到時候陳家就會像一塊帶血的肉,吸引著無數豺狼,特別是沈家失刀的消息,會更加刺激這些人。


    眾人心中盡管盤桓著憂慮,但看李碧璿,依舊一臉堅毅,故而也都想著無論如何要先把喪事辦完。


    於是眾人領命就下去了,各自便按照吩咐去置辦打點,裏裏外外的都忙碌起來。


    此時廳中隻剩下渡雲、沈平還有李碧璿、馮秋貞四人,李碧璿先開口對沈平渡雲道:“這一番,陳家能夠度過難關,多虧二位了,尤其是渡雲禪師,你對我家的大恩大德,我必將銘感五內,永世不忘。”


    渡雲微微垂首道:“夫人言重了,我隻恨自己沒有早一點來,否則的話……我對不起您……”


    李碧璿聞言,又微微紅了眼眶,望著門口呆呆的出了會神,才苦笑道:“這都是命…他的命合該如此。”


    說完又朝渡雲看了一眼,道:“何況您與我們陳家無親無故,還曾對您閉門謝客,您卻以德報怨,三番兩次救我們,這份恩情,還有什麽好說的,即便敬峰…即便他走了,您的恩義我們也不會忘的。”


    渡雲還要再說什麽,李碧璿連忙打斷了他道:“大師,千萬不要再客氣,否則我下麵的話就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渡雲聽她這樣說,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對她道:“夫人若還有什麽需要小僧做的,但說無妨,隻要小僧能幫的上忙的,絕不推辭。”


    李碧璿聞言,抬起頭來,眼中含淚,露出感激的眼神,道:“禪師此言,叫我無地自容,原本萬萬不該在勞煩,隻是敬峰一去,家中諸事,別的也就罷了,隻是這戴孝守靈,摔喪扶柩,非得青娘不行。


    眾人聽了,心裏都是一沉,馮秋貞上前道:“素青出事不過才半月,這就要她迴來,這些事情如此勞累,她的身子能受的了嗎?”


    李碧璿低頭道:“這也是沒法子的,我也知道她的傷勢不允許這樣,可是......可是.......”她壓低了聲音道:“現在這樣的情況,她若不迴來,叫家裏人看來,更不像樣子了。”


    馮秋貞眼睛微微發酸,哀聲道:“唉,現在告訴她,可怎麽得了。”


    李碧璿抬頭凝神,長歎一聲道:“她必須受的了!她要走的路還長的很。”說著看了一眼沈平道:“玠兒還沒找迴來,家裏的事情也急需整頓,我們能陪她走的畢竟有限,將來陳家還是要靠他們。”


    眾人都沒說完,堂上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李碧璿頓了頓又道:


    “何況,我相信,她也肯定能受的住!”


    李碧璿何嚐沒有慈母心腸,如果可以,她願意將女兒護在羽翼之下,永遠不放她們出去。可是形勢所迫,她雖然說要擔起瀟碧莊的擔子,但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她自己還能撐幾天。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在了,那她的兩個女兒又怎麽樣活下去。


    所以,思量再三,狠下心腸,也要讓陳素青直麵風雨,讓她離開父母的庇護,真正的成長起來。


    李碧璿又對渡雲道:“但是現在要將她接迴來,還是要勞煩禪師走一趟。一來,別人路不熟,找不到仙山所在,二來,莊中都是碌碌之輩,我也實在放心不下。有心親自走一趟,實在分不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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