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陳慶猶豫了,他也知道賣主求榮必受人唾棄,不用說別人,就連自己的父母也不會原諒自己。


    但走到這一步,成敗就在一舉,不要說自己不願意迴頭,就算願意也迴不了,自己此時放棄,隻會讓自己在兩邊都不能容身。


    這一刻陳慶隻感覺全身猶如被火焚身,他連忙用瓢舀了兩瓢水兜頭澆下,定了定心神,換上幹淨衣服,將郭長卿給的藥重新貼身收好,才走了出去。


    陳慶走到屋外,看見自己母親正在垂淚,心中又被恨意所噬,自己若不是投靠了郭長卿,現在就要替陳素青他們白白送命,到時候自己母親又不知該如何傷心,想到這裏,連忙跪到馬大娘跟前,用袖子替她拭淚。


    正在這時,門口來了個小廝模樣的人,氣喘籲籲的對二人喊道:“大娘,慶哥,莊主讓我來喊你們去花廳。”


    馬大娘見他十分急切,連忙問道:“可說了所謂何事?”


    那小廝臉上帶著興奮的笑意,道:“大娘,我剛剛來的時候碰見了門口的小六,他說啊…他說忠伯迴來了!”說完又對她笑道:“您看!您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真是恭喜你了啊!”


    馬大娘一聽,立刻眉眼含笑,道:“好!好!我這就去。”說著便去催兒子拿傘。


    陳慶一聽,心頭卻是一緊,他心中本就懼怕父親,此時此刻,心中有鬼,不免更加緊張。聽母親催促,連忙去拿了傘,母子二人往花廳去了。


    陳忠路上忽遇大雨,他也不敢耽擱,一路冒雨前行,可雨大路滑,他也顧不得山路危險,好不容易才迴到了瀟碧山莊。


    迴到莊中也顧不得先迴去先見妻子,連忙就先到花廳去向莊主稟報。剛要說話,陳敬峰笑而不語,朝他身後指了指。


    陳忠順勢迴頭,往門口看去。隻見自己的妻子從雨幕中向他奔來,他正想怪妻子竟如此急切,竟然到了這裏。再往後看去,竟看見以為死了的兒子撐著傘,跟在後麵。


    他心中狂喜,一下氣血上湧,加上多少日沒有好好休息,一時之間,竟有些站立不穩。


    陳敬峰見了,連忙上前扶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扶他坐下,陳忠看到兒子來到跟前,忙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確認非在夢中,才微微定了定心神,雙眼含淚。


    陳慶被他父親看的心虛,他也不敢直視陳忠的眼睛,怕被他看出端倪,隻低著頭不語。


    堂上眾人都沒有注意到陳慶神色的變化,陳敬峰眼睛往外看去,隻見屋外風雨愈急,二人歸家雖喜,也吹散不了心頭愁雲。


    陳敬峰微微坐下,長歎道:“姑蘇一行,是不是不太妙?”


    陳忠聞言,渾身一顫,將蘇州的事情說給了陳敬峰聽,並道:“沈大俠聽了我的勸告,讓我先迴來報信,他隻在家中略微交待一下,便會來徽州一同禦敵。”


    陳敬峰心中大驚,沒想到沈家家大業大,枝繁葉茂,隻在旦夕之間,便落得個家破人亡,再想到自己,不由更加擔憂。


    陳忠對陳敬峰道:“沈大俠要我告訴您,這夥人詭計多端,讓我們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守好門戶,不要讓他們鑽了空子。”


    這一席話說的陳慶心驚肉跳,首先,他想不通為什麽自己父親會突然去蘇州,難道說送嫁遇襲的事情已經被陳敬峰知道?那麽是誰告訴他們的呢?若是還留有活口,那麽會不會看到楊克放走自己呢?


    二則沈平要來徽州,自己下藥的時間便成了問題,若是下早了藥,沈平帶著人來到徽州,又會麻煩。若是等他來了再下,不知道郭長卿能不能等的急。


    等到陳忠說到緊守門戶時,他更是一下慌了,不知他是不是特有所指,心裏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陳敬峰沉吟了一時,對陳忠道:“家裏麵最近進出甚嚴,現在留在家裏的都是自家人,料想沒什麽亂子。”


    然後又對陳慶道:“你先扶你父親迴去休息一下,然後再帶兩個人去門口,同小六說,從今日起,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須要我的首肯方可。”


    陳慶迴過神來,點頭應了,陳敬峰又道:“我去井邊看看,你們先去吧。”


    陳慶扶著父親迴到屋中,又依著陳敬峰的吩咐加派了人手。他想了想,還是溜達到井邊,到了那裏,隻見井邊立著個撐傘的小廝,陳慶奇怪,便走上前去問道:“你在這幹什麽?”


    那小廝連忙答道:“慶哥,您來了。莊主讓我在這裏看著這口井,現在要打水須由我來打了,其他人都不能沾手。”


    陳慶明白了陳敬峰的意思,也不再多言,隻囑咐他小心點,便離開了。陳敬峰所派之人,乃平日裏最耿直的一個人,對陳家也是絕對忠心,現在看來,要想在水裏下毒,隻怕是更為不易了。


    陳慶迴到房裏,陳忠正陰著臉坐在堂中等他,見他來了,低聲喝道:“過來!”


    陳慶心裏一緊,連忙到了陳忠身邊,躬身低頭道:“父親。”


    陳忠微微抬眼道:“你把那日送嫁的事情再說一遍。”


    陳慶聽他突然又問此事,心道不妙,頓時一顆心狂跳不止,額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斷斷續續說完那些事,也不敢看陳忠,隻偷偷拿著一雙眼睛去看他。


    陳忠威聲問道:“事發之地離莊子不過幾十裏之遙,你怎麽蹉跎十日才到家?”


    陳慶道:“實在是因為迷了山路,又無盤纏,費盡周折,這才到家。”


    陳忠又問道:“這次去的武伯和阿彤,功夫都比你好的多,他們都音訊全無,生死難測,。怎麽偏偏讓你逃了迴來?”


    馬大娘聞言,在一旁不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盼著兒子迴不來嗎?”


    陳忠瞪了她一眼,喝罵道:“別插話!你懂什麽?”


    陳慶被他突然提高的音調嚇了一跳,心裏是愈發緊張,道:“也許…也許是孩兒運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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