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下船的碼頭時,碼頭邊的船已經隻有寥寥幾隻,陳素青站在岸邊觀瞧,看見來時送她的小船娘還泊在岸邊,倚著竹篙昏昏欲睡,陳素青走到近前,問她,“你在等我嗎?”


    小船娘被她一問,猛的清醒,定了神看看她,點了點頭,問“迴去了嗎?”


    陳素青見她一直等候在此,心頭一熱,點了點頭。一步跨上船,問她,“這麽晚你還在等我啊。”


    “收了錢的。”小船娘輕聲道。


    陳素青坐在船上,月影浸在水裏,竹篙一推,被輕輕打散,陳素青拿劍去夠水裏的月影,突然想起來什麽,對小船娘說,“難怪李太白酒醉撈月而亡,月影如此,讓我也不禁神往。”


    小船娘迴頭看了看,好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隻是提醒她“小心點,不要跌進去了。”


    陳素青笑笑,“沒事,我還沒醉。”


    槳聲汩汩的推著她們漸離喧鬧的虎丘,兩岸彩燈映著河麵,映出了點點光波,越像前行,船影越少,月光靜靜籠著這一葉扁舟,兩人身上都像罩了一層層淡淡的白霧。


    小船無聲劃了一時,小船娘問:“今天玩的好嗎?”


    “最是一年春好時,當然好玩啦!”


    小船娘不再答話,又一時,陳素青對她說:“今晚的月色也很美啊,像在夢裏。”


    “是啊,真像夢啊。”小船娘抬頭看看月亮對她說。


    冷月溶溶,灑落一船流光,恰似遊人清夢。


    涼風徐徐,吹散千重波影,正如少女愁懷。


    二人無言,又行了一時,小船娘突然迴頭道,“你別笑我啊。”


    “恩?”陳素青不明所以


    小船娘紅著臉道,“花朝節,我唱一首花的歌給你聽吧。”


    “不會的。”陳素青聽她突然要唱歌給自己聽,也是興味盎然。


    於是小船娘將臉轉迴去,背對著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唱道,


    “一月梅花開,願我雙親笑顏開,


    二月杏花開,願我家園添華彩。


    三月桃花開,郎君騎馬來,


    四月牡丹開,富貴多綿延。


    五月石榴開,願我火紅添朱顏,


    六月蓮花開,願我娉婷學儀態。


    七月梔子開,姐妹乞巧求良緣,


    八月桂花開,郎君美名天下傳。


    九月菊花開,生者福壽全,


    十月芙蓉開,死者登仙界。


    冬月茶花開,佛祖一笑可悟禪,


    臘月水仙開,玄女散花下塵凡。”


    嬌鶯乍啼,乳燕新聲。


    船娘的嗓子清亮嬌嫩,歌聲婉轉明麗,雖然隻是清唱一首,但水為弦音,槳做鼓點,歌聲和周圍景色融為了一體。曲調清新自然,縱然有幾分扭捏生澀,依然迴味悠長,仿佛天籟。


    一曲唱罷,陳素青已聽呆了,反應過來,拍掌大讚“唱的太好了,比今天所有船娘唱的都好。。就比洛陽的歌姬還好十倍!”


    “公子別打趣我了,我怎麽和人家比?”小船娘被她一讚,又紅了臉。


    “真的,她比你差遠了。”


    “公子喜歡聽就好。”


    “喜歡,喜歡的很!”陳素青頓一頓又問,“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我。我姓陸,他們都叫我陸娘。”


    “哦,我姓。。我姓秦。”


    “嗯。秦公子,前麵就到你上船的地方了。”


    “好,你靠邊停罷。”


    “嗯。待我停穩當了。”


    “陸娘,這個給你,以作謝禮,謝今夜妙曲。”陳素青從袖中拿出了一對珠釵,塞到了陸娘手中。


    “公子,這我不能要的。”陸娘連連推辭。


    “不值錢的,帶著玩罷。”陳素青卻一下跳上岸。不給她推辭的機會,而後又招招手道,“迴去當心點!”


    陸娘隻能小心將珠釵收好,目送陳素青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劃船離開。


    陳素青迴到房中,夜已經深了,她將袖中的東西拿出來,顧達之送的兩朵杏花已有些發蔫,陳素青將那花拿在手中發了一會兒呆,歎了口氣將那花丟在桌上,一邊洗漱休息了。


    次日一早,陳素青剛剛穿戴完畢,走下樓來,果然見沈玠已在廳中吃茶了,陳素青看見他的身影,不禁心中一緊,猶豫一時,還是走上前去。


    沈玠今天換了件天青色長衫,頭戴嵌玉束髻冠,後垂月白雙飄帶,倒像個溫文爾雅的讀書公子。


    陳素青在他對麵落座,向他拱了拱手“沈兄來的可真早啊。”


    沈玠見他落座,笑道“我也是剛到的,佩英早啊。”


    陳素青一邊給二人倒茶,一邊問他,“顧兄呢?”


    “昨晚約了一起來的,恐怕起得晚了。”


    陳素青斟酌再三還是說了句“沈兄一夜笙簫,倒還起得早。”語氣有些不鹹不淡。


    沈玠麵上閃過一絲尷尬,“佩英果然也嫌我清狂了,昨晚間我看達之也有些不悅。實在是看伶人可憐,又加上酒興,故而孟浪了。”


    陳素青看著手中的杯子道,“沈兄年少風流,也是正常的。”


    “佩英笑話了。”


    兩人沉默一時,陳素青又問,“沈兄喜歡溫柔的女子?”


    “佩英何出此言?”沈玠疑惑。


    “隻不過昨天聽令妹道,你嫌她不溫柔,所以隨口問問罷了。”陳素青小心試探。


    “家妹那樣淘氣的怕是再也沒有了。”沈玠笑道。


    陳素青心道他果然喜歡溫柔的,心下一冷,道“東娘倒很溫柔。”


    沈玠聽她又提昨夜之事,連忙告饒,“佩英切莫再提前事,實在愧疚難當。”


    陳素青輕輕一笑,抿了一口茶,不再答話。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綠色人影從外麵進來,原來正是顧達之到了,一見他二人已坐著喝茶了,連忙走了過來,靠外口桌下,對他二人說“一不小心睡晚了些,實在該死。”


    “沒事的,我也才起呢,還是沈兄起的早。”陳素青為他斟了杯茶。


    “玉昌昨夜送佳人迴去,還起得早,不愧習武之人,好體力。”顧達之冷冷道。


    陳素青聞言大驚,不由得喉頭一緊,忙去看那沈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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