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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子殊看完克萊爾的調查報告,神色沉靜地交疊起雙腿,屈指輕扣著光腦屏幕一派若有所思。聖塞瓦斯森林8區一直都由第九軍團駐守,素來守衛森嚴,外界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8區絕無可能。


    當初他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懷疑第九軍團出了內鬼,而這個內鬼的行為極難引起他人的注意。由此可見隻有一種可能,這人非但是第九軍團內部的人,而且地位絕對不低,行動自由還不引人注目。


    「這份報告泰倫少將也看過了?」夏子殊指了指光腦問克萊爾。qδ.o


    「是的,夫人。」克萊爾垂下眼眸深歎了口氣,見夏子殊一臉平靜,似乎並未因調查結果有絲毫的起伏,這份早已勝券在握的氣勢一點也不輸給邢慕戈,讓他這顆被自己人背叛的心,終於有了些許安慰。


    夏子殊點了點頭沉默不語,自顧思考些什麽。


    克萊爾有點拿不準夏子殊的心思,看了一眼坐在夏子殊身邊的邢慕戈,猶豫著解釋道:「凱爾是泰倫少將親自帶迴來的人,自入第九軍團開始便跟隨在少將身邊,也算是少將的左右手了。調查凱爾事關重大,自然不能瞞著少將,不過夫人大可放心,少將他心裏有數。」


    夏子殊聞言笑了笑,泰倫要是如此是非不分,那也沒必要留在第九軍團了,不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交流,泰倫的為人他還是信得過的,便安慰道:「泰倫少將自是明白孰輕孰重。」


    克萊爾隻是點頭淡笑,心裏卻未有絲毫放鬆,夏子殊跟在邢慕戈身邊的時間不長,對第九軍團幾位大人物的了解也甚少。泰倫是邢慕戈的得力手下,對第九軍團的忠誠天地可鑒,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無法真正放心。


    如今出了這種事,不光他心裏不好受,泰倫恐怕會擅自扛起所有的責任,這人性子倔起來,就連邢慕戈也拉不迴來。事已至此,他隻能寄希望於夏子殊了,夏子殊心思縝密,或許能勸解泰倫。


    不多時,克萊爾就接到泰倫即將到達元帥府的通知,忙告知夏子殊和邢慕戈一聲,便快步離開了大廳。正巧與迎麵走來的特倫斯和格裏克撞個正著,他稍顯驚訝地張了張嘴,似乎有些低估了夏子殊對特倫斯的信任。


    不過特倫斯作為威爾中將的孫子,又是威爾中將十分看重的後代,將來繼承威爾家族的可能性極高,夏子殊若能與之交好,於第九軍團也是件好事。


    隻不過這個格裏克……


    克萊爾麵色溫和地向二人打過招唿,匆匆與之擦身而過,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早前從夏子殊那聽說了格裏克的身份,起初他確實十分驚訝。沒想到這個看似憨厚老實,精神力也十分低微的人,竟然是公爵府的人,可惜這個公爵府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想到這,克萊爾再次敬佩夏子殊的聰慧,連格裏克這種善於偽裝的人都能治得服服帖帖。既然夏子殊願意把格裏克帶在身邊,顯然有夏子殊自己的用意,何況連邢慕戈都沒有反對,他也沒什麽好操心的了。


    眼下,他該頭疼的人已經離元帥府越來越近了。


    夏子殊正坐在沙發上聽邢慕戈講凱爾和泰倫的事,抬眸就見特倫斯和格裏克走了進來,比起舉手投足頗具大家族禮儀風範的特倫斯,格裏克就顯得十分懶散,大赤赤地出現在他麵前。


    「來了。」夏子殊嘴角微抽,格裏克這家夥身份暴露後,似乎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洪荒之力了,戴了多年的麵具自個兒撕成了碎片,不過比起從前那個故作憨厚老實的鐵憨憨,他著實更喜歡現在的格裏克。


    「上將!」特倫斯十分敬重地向邢慕戈行禮,隨後將目光落在夏子殊身上,幾天不見免不了心底潛藏的擔憂,如今的夏子殊懷有身孕情況特殊,休學後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座霍森斯軍校。


    不過夏子殊現在的處境已經不同往昔,霍森斯軍校多的是崇拜和真正關心夏子殊的人,流言蜚語也阻擋不了那些人的熱情。特倫斯既欣慰又有些心酸,他知道元帥府極其看中夏子殊,必然不會短缺了什麽,但總是控製不住想親自確保夏子殊安然無恙。


    「邢上將。」麵對邢慕戈,格裏克也鄭重地行了禮,迴頭換上一張笑臉對夏子殊道,「剛進來時在門口遇到了克萊爾副官,看他行色匆匆,是出去接泰倫少將和凱爾了?他們來了?」


    「應該就到元帥府了。」夏子殊輕點頭,指指一邊的沙發道,「坐著等吧。」


    格裏克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眼睛餘光瞥了特倫斯一眼,見特倫斯規規矩矩地坐到了夏子殊的那一邊,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著坐了過去。


    兩人剛坐下不久,還來不及與夏子殊、邢慕戈聊上幾句,克萊爾就麵色凝重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泰倫和凱爾。泰倫一臉肅然,頗含幾分悲壯淒涼之色,反倒凱爾神色平靜,像是鬆了口氣般輕鬆釋然。


    夏子殊有些意外,他扭頭與邢慕戈對視一眼,有了些許了然。


    泰倫並未限製凱爾的自由,亦沒有捆綁或帶上枷鎖,仿佛一如從前,凱爾隻是他的得力部下,緊緊地跟隨左右,他單手覆於胸前,敬重地朝邢慕戈和夏子殊施禮:「上將,夫人,泰倫請求上將和夫人責罰……」


    夏子殊揚手打斷泰倫,要不要責罰,如何責罰,這些都是邢慕戈說了算。泰倫作為第九軍團的少將,凱爾的上司,在這件事中勢必要擔一些責任,至於擔多重,眼下先查清楚事情的始末才能定論。


    泰倫身體一僵,定定地看著夏子殊緩步走向他身後的凱爾,瞳孔中閃過一絲緊張和擔憂。即便平日裏與夏子殊極少相處,但從克萊爾的口中足夠他了解眼前的這位「上將夫人」心思極其敏銳,旁人的小心思還真躲不過這位的眼睛。


    「夫人……」泰倫低低念了一聲。


    夏子殊隻是雲淡風輕地擺擺手,目光落在凱爾身上,帶著幾分探究。


    凱爾突然笑了,朝夏子殊敬重地行了禮,眸中閃過一絲痛色:「多謝夫人,不用做違心的事,真好!」


    「違心?違哪方心?」夏子殊輕笑。


    泰倫瞳孔驟縮,夾雜著無法掩飾的驚恐,他飛快地轉頭去看凱爾,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才驚覺內心深處仍然恐懼著麵對事實。這個他打心底裏信賴和看重的人,既是下屬亦是朋友,是真的背叛了他和第九軍團嗎?


    不,事到如今他仍不願將結果想得這般不堪,他沒有像對待囚犯一樣束縛著凱爾前來問罪,隻是卑微地想聽這人最後的解釋。哪怕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他也寧可相信凱爾的心裏不曾有過半點背叛,他才能好受一點。


    他始終記得那天在聖塞瓦斯森林,麵對危機時凱爾毫不猶豫奮不顧身地擋在了他麵前,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因為一己之私,抑或心中的貪念背叛了他和第九軍團嗎?


    「凱爾?」泰倫迴頭叫了一聲,目光仔仔細細地掃過凱爾的臉,希冀能從對方臉上窺出些許愧疚,哪怕一點點也好。


    「少將,都是我做的,夫人聰明如斯,並沒有冤枉任何人。」凱爾望著泰倫到現在還滿是信任的眼神,胸口襲來陣陣疼痛和沉悶的窒息感,他跟隨泰倫多年,泰倫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能從中找到對應的默契。


    此時此刻泰倫心裏所思所想他一清二楚,苦笑道:「我多希望那個時候就這麽死在了聖塞瓦斯森林,被那些醜陋殘暴的異獸一口一口吞沒,將我的肉|體撕成碎片、嚼爛,隻有這樣才能抵消我心裏背叛了第九軍團的負罪感,我的心才沒那麽痛。」


    凱爾雙目赤紅,握拳用力捶打著胸膛,仿佛想將心口的疼痛用力捶


    下去。


    特倫斯和格裏克彼此對視一眼,震驚於凱爾突然的失控。


    夏子殊輕輕舒了口氣,來迴踱了兩步,迴頭低聲道:「看著邢上將,從頭開始說。」


    凱爾渾身一顫,低垂著頭,完全不敢抬頭去看邢慕戈。


    泰倫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唿吸漸漸趨於平緩,聲音微帶沙啞地道:「說吧。」


    凱爾本是貧瘠星球的普通人,那樣一顆連名字都沒有物質貧乏的星球,人們即便是物盡其用自力更生,但是逃犯和星盜時不時地出現,一次次地擾亂他們平靜的生活,最後連賴以生存的空間都將漸漸地失去。


    他出生時僥幸檢測出了精神力,在星盜又一次席卷星球時,他帶著家人逃了出來。途中遭遇蟲蟻襲擊,原本以為終將喪命於此,卻慶幸命不該絕,泰倫少將駕駛的戰艦從天而降,拯救了他們一飛船的人。


    安頓了家人後,他主動請求跟隨泰倫,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加入第九軍團後,他也是一步步從底層走上來,一直來到泰倫身邊。他永遠記得黑暗絕望時泰倫帶來的曙光,所以他誓死守護第九軍團的榮耀。


    可是……


    凱爾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切進了掌心,他紅著眼隱忍著憤怒與不甘,嘶啞地嗓音道:「那些人控製了我的家人,當著他們的麵殺害了他們的朋友、鄰居、乃至無辜的陌生人,連孩子都不放過,甚至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夏子殊皺起眉頭冷聲問:「對方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凱爾的情緒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他瘋狂地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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