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走到了老房子所在的區域,這個區域是一片筒子樓,我生命中的前六年就在這裏度過。清楚地記得,上高中前的暑假,我在《音樂風雲榜》中聽到了南拳媽媽的《家》之後,發了瘋地想去老房子看看,這個漸漸被遺忘的地方,在《家》的歌詞中,那麽清晰地又迴到了我的腦海。


    從此,每當有心事的時候,我都會去那裏,沒有燈的走廊,我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我不知道後來又是什麽樣的人家住進了裏麵,不知道這家的孩子會不會每天起床後立刻打開窗簾,看著外麵的街道。


    “牆壁上老掛鍾,是過去某個時空,我說你就懂。


    已經消失的生活,是不可能再重頭,我說你難過。


    客廳裏的裁縫機,是否再發出聲音,我說你傷心。


    迴到兒時的街道,是不安夾雜心跳,我說你微笑。”


    那就再去看看吧,久違了,我的老朋友。


    沿著熟悉的路線,我走到了這裏,卻意外地發現,這裏已經變成廢墟。


    滿地轉頭、水泥、鋼筋,腳步踩上去,會掀起一片煙塵,偌大的空間,隻剩幾棟樓孤獨地矗立,這些樓沒了門窗,睜著黑洞洞的眼睛。原來,這裏也留不住了。是啊,什麽年代了,筒子樓這種東西,到了淘汰的時候了。也許一年之後我再來,這裏已經被一片精裝小區所取代。曾經發生在這裏的故事,也將被人們帶走,新的故事也會隨著人們一起到來。


    我有點害怕了,這種荒廢的工地通常總是伴隨著犯罪。隨後我打開錢包,看著裏麵的84塊錢,稍稍放心了一些,借著酒勁,我走向了那棟僅剩牆壁的老房子。


    打開手機,借著微弱的光芒,我慢慢往前走著,我眯著眼睛,盡力用想象為這棟骨架填上了血肉。在我的想象中,我正穿過停滿自行車的走廊,對麵的門虛掩著,裏麵溫暖的燈光和炒菜的味道誘惑著小小的我。爸爸拿出鑰匙,走上前開門,媽媽牽著我等待著,一分鍾之後,我們就會進入我們的家,柔和的燈光將亮起,美味的飯菜也將擺上桌。


    這想象是如此誘人,我停住腳步,完全閉上了眼睛,想讓這感覺停留得久一點,久一點。。。


    “誰!”“啊!”黑暗中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我大叫了出來,手機也在驚恐中扔到了地上,隨後,一束手電光照在了我的臉上,“範陽?”


    手電光晃得我接近失明,但是這個聲音聽起來很是熟悉,我也重複了對麵的問題,“誰?”“。。。我是宋靖菲。”


    這次我聽清楚了,果然是她。宋靖菲打著手電筒,找到了我的手機,交給了我。我拍著心口,讓自己慢慢從驚嚇中迴過神來,嘴唇還是哆嗦著。


    “你怎麽在這?”“你怎麽在這?”我們同時問了出來。


    “大姐,人嚇人嚇死人啊,我操,我魂兒呢,我魂兒呢!”


    “行了,別演了,禍害遺千年,嚇不死你。”聽起來,她的情緒不是很好。


    我再次追問宋靖菲:“你還沒說呢,來這幹嘛啊?”


    “好久沒來了,來看看唄,你不也是麽。”


    我想起來,以前也經常帶著她來這裏,那時候這裏還住著很多人,胡同口的小賣部,一到夏天就會擺上兩桌麻將。我們無所事事的時候會站在旁邊看一下午,看著他們為了幾塊錢的輸贏高興或難過,後來我們都學會了打麻將。


    我蹲在地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沒想到呢,這裏也被拆遷了。”


    宋靖菲嗬嗬了一聲,“那是你太久沒來了,寒假時已經這樣了。。。”


    我一陣無語,看來我們分手後,宋靖菲也常常獨自來到這裏。再看著她模糊不清的臉,心裏充滿愧疚,隻好默默地抽著煙。


    還是宋靖菲打破了沉默:“你女朋友怎麽沒跟你一起?”


    “她啊,有急事先迴去了,早上走的。”


    宋靖菲坐在地上,抱著雙腿,低著頭問道:“那。。。你很舍不得她吧?”


    “還行,隻是突然就無聊了,所以我找小羅他們踢了場球,晚上還一起喝了點。你還記得小羅麽?”


    聽我提到小羅,一直低落的宋靖菲也輕笑了起來,“怎麽不記得,那時候你總說既生陽何生羅,是他讓你做不成一中球王,你還說早晚要卸掉他的腿。”


    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那時候那麽恨他麽?天呐。”


    “就是呀,說的時候咬牙切齒的,我都分不清你是不是開玩笑。。。嗬嗬,現在能踢得過他了麽?”


    我沮喪地搖搖頭:“被虐得更慘了,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宋靖菲似乎很開心我被虐成狗,哈哈大笑起來:“好久沒看到你吃癟的樣子了。”


    我想反駁她“以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話到嘴邊終於咽了下去。現在再提以前純屬找不痛快,而且時間過了這麽久,又有誰沒變呢。


    宋靖菲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語氣溫柔起來,“葉萱走了,你能多陪我幾次麽?”


    我輕輕地一根一根拿掉她的手指,無奈地對她說:“還是別了,畢竟都分手了,何必呢。”


    “你。。。真是變了。”她語氣很黯然,“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會去拈花惹草,現在真的從良了呢,可惜,變好的你已經不屬於我了。”


    我一陣心疼,又重新把她的手握在了手裏,“別這樣了好嗎,忘記過去吧,我們好好做朋友,做最好的朋友!”


    宋靖菲卻一把抽出了手,站起身往外走,“哼,誰要跟你做朋友,老娘朋友多得是,你自己呆著吧。”


    我呆呆地看著她走遠,想要告訴她天黑注意安全,也想送她迴家,可是抬了抬手臂,終究什麽都沒說。


    再點上一根煙,我就這麽躺在了泥地上,任憑自己被黑暗包圍。我一點都不擔心有人來打擾我,除了這麽無聊的我倆,還有誰會記得這個地方呢。


    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孤獨,似乎瞬間又把我與世界聯係起來。我猜測著,應該是宋靖菲或者葉萱,但無論是誰,此刻我都不想接,更不想說話。


    可是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常山打來的,這就不得不接了,也許司琪又有了什麽消息。我按下接聽鍵,急促地問道:“怎麽了?司琪有消息了麽?”


    “唉,我跟她家裏聯係上了,還是不知道具體的地址。放羊,我迴學校了,你迴來陪陪我吧,哥們兒快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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