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仙佛在山中破廟的遭遇,被有心人以最快的速度調動最好的遊隼信鴿飛速傳遞到了長安城中西城的幾處府邸之中。


    在朱國公的府邸,此時朱國公喪事剛剛過去,朱家府邸上上的白布還沒有徹底撤換掉,朱家府邸上下不管是管家還是長隨,皆是一副哀痛之色,他們臉上的神色當然不是因為為了討幾兩銀子的賞錢而故意做出來的悲慟模樣,朱家府邸的下人都是有些見識之輩,在朱國公在世的時候,哪怕他躺在床榻之上動彈不得,但是好歹也是一個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隻要有朱國公在,旁人對待朱家府邸的態度與現在是截然不同的,起碼來拜訪朱家人的來客所遞上的紋銀那都是三十兩往上的,而現在朱國公一去,雖說這個葬禮之上,來吊唁之人出手那是相當闊綽,但是等這個葬禮一去,再有人上門,所遞出的銀子那和以前就不一樣嘍。


    在朱家最大最奢華的那所堂屋之內,空了十多年的那把黃花梨太師椅現在被下人處理得幹幹淨淨,被擺放在了堂屋最顯眼之處。


    在這個黃花梨太師椅之上,坐著的自然是朱家家主了。


    朱伯安正襟危坐,一身白底藍邊的便服著在身上,與他桀驁不馴的氣質相輔相成,更顯得朱伯安風流倜儻。


    在朱伯安對麵端坐的,是一個肥胖的中年男子,臉上肥肉把眼睛幾乎要擠成一條細縫,身上雖然是穿金戴玉,但是卻並不顯那股子爆發氣質,相反,在看似奢華的服裝之上,流露出來的卻是雍容華貴的黃紫公卿的功勳貴胄氣質。


    能踏上朱家府邸的長安官吏,不多;長安城中能肥胖成這個模樣的胖子,也不多,二者相一疊加,那便就隻有一個人了。


    虎賁大當家,戶部侍郎,陳靖祁。


    陳靖祁這個人習慣在人麵前示弱,這倒不是畏懼的原因,而是一個做諜子坐久了的老諜子的職業使然,不論武功多麽超群的諜子,隻要是被敵人盯上,那就幾乎沒有落得個好下場,所以做諜子的,都想把自己能藏得多深就藏多深,能多麽不起眼,就多麽不起眼。


    陳靖祁深諳這個生存鐵律,在朝中,或者是在長安城中,不論是麵對什麽樣的人,他總是一副笑嗬嗬極好說話的模樣,從來沒有與誰紅臉過,但是隻有那些身份地位足夠高,高的超出陳靖祁一大截的人才能從這死胖子諂媚的臉上看出來,這個胖子對任何人的諂媚,那都不是諂媚,隻是一種以諂媚做外表的藐視,深深刻在骨子裏的蔑視。


    一個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手上人命上百條,精通各種包括剝人皮,抽人筋酷吏刑罰的老諜子,又怎麽會真的畏懼那些隻會在朝堂上動動嘴唇和筆杆子的文人?


    但是現在,坐在朱家府邸,朱伯安對麵的陳靖祁,卻是發自肺腑的敬畏與膽寒。


    此時的陳靖祁隻把屁股在椅子上沾了個邊,臉上全都堆積著發自肺腑的誠懇笑容,此時若是有一個郎中來給陳靖祁把一把他的脈搏的話,就會發現他現在的心跳已經到了一個超出平常界限的高度,而且是超出多矣。


    笑話,縱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諜子,但是此刻坐在他對麵的卻是天下殺神,大乾軍神——朱伯安。


    若說陳靖祁手上的人命以數百計的話,那朱伯安手上的人命就得數以萬記,數以十萬記!


    陳靖祁微笑著搓了搓手,身體前傾想要開口說話,但是看到對麵的朱伯安臉皮都不抬一下,陳靖祁便又把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迴去。


    朱伯安端起旁邊的青花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清茗,抬起頭來看了對麵的陳靖祁一眼,麵色波瀾不驚。


    門外傳來輕輕的扣門之聲,陳靖祁訝然抬頭,卻見朱伯安輕輕朝門口昂了昂頭,這時,如標槍一般站立於朱伯安身後的一名身穿貼身短靠的年輕漢子低頭應是,快走兩步來到門後,輕輕把門打開,隻見一名灰衣長隨模樣打扮的家丁急匆匆快步走了進來,此人身手敏捷手腳麻利,右手手臂之上放著一方上好的白色絲綢,在這絲綢之上駕著一隻神情昂揚的紫紅色遊隼,看這品相應當是遊隼中的上品,隻是這隻遊隼雖然昂然而立,但是它的一隻右腿卻已經被利器削斷,左翅上也是鮮血淋漓,若不是之前這名長隨止血及時,恐怕這隻遊隼就活不到現在了。


    見到朱伯安以後,這隻紫紅色的遊隼明顯是興奮了起來,拍打著翅膀便要上前與主人親近親近,但是它的左翅卻已經受了重傷,這一拍之下又牽動了傷口,刹那間這隻遊隼便驚叫起來,隻是嗓音卻已經有些嘶啞,叫出來的聲音也晦暗不鳴,再也不複之前的清脆。


    看到這隻遊隼,朱伯安表麵上冷峻的臉龐上罕見地露出幾分笑意與憐愛,他先是伸手輕輕摸了摸這隻紫紅色遊隼的頂冠,然後才伸出另一隻手細致地解下這隻遊隼左腿上的一隻精致竹筒,整個動作之輕柔,宛如在**自己最心疼的情人。


    在那名長隨身邊耳語幾句之後,那名長隨躬身應下,小心翼翼地扶著這隻遊隼退了出去,這隻遊隼可不單單是千金難買的上好品種,它還是朱伯安的心頭肉,是朱伯安的寶貝疙瘩,至少有兩次傳遞的消息救了整個北原軍,所以這隻遊隼不僅僅在朱伯安心中是寶貝疙瘩,在整個北原軍將士心中,那都是一種類似夥伴袍澤的關係。


    朱伯安從那支細小精致的竹筒之中抽出一隻細小的紙條出來,紙條上並沒有字句,全都是外人看不懂的鬼畫符,一般人看這種密信是根本看不懂,就算是北原軍中的人物,也需要對應著解碼簿子一一翻遍才能解出意思,不過到了朱伯安這個位置這個境地,自然是不需要逐字逐句地去對照解碼簿子解釋了,隻是掃了一遍,便看明白了上麵的寓意。


    用內勁把紙條化為齏粉之後,朱伯安神情落寞了少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逐鹿之中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音北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音北巷並收藏逐鹿之中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