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仙佛再次舉起酒盞,與郭首輕輕一碰之後,稍微抿了一小口,郭首雙手捧著酒盞,且把酒盞壓得極低,酒盞杯口剛剛碰到顧仙佛酒盞底部,一碰之後便一飲而盡。


    放下酒盞之後,顧仙佛便向一直在低吟淺唱的聽雪姑娘輕輕招招手,後者先是一怔,然後才放下手中紫檀琵琶,站起身後略微整理一下並不散亂的衣衫之後,這才蓮步輕移,款款行至顧仙佛身邊。


    顧仙佛伸手拍了拍身邊座椅,笑眯眯道:“辛苦聽雪姑娘了唱了這三首曲子了,來坐下飲一杯薄酒潤潤嗓子。”


    聽雪盈盈施了個萬福,先是操著那一口婉轉地道的江南糯軟嗓音嬌滴滴道:“謝王爺賜座。”之後才落座於顧仙佛身邊。


    能做得勾欄頭牌的女子莫不是姿色拔尖之輩,更何況是鼎鼎大名的春風樓,聽雪容貌妍麗自然不必多說,身段又柔若無骨,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股子“清純”媚意,最關鍵的是這股子媚意是在勾欄裏少見的內媚,讓人看了以後不僅不會感覺不舒服,反而有股子如沐春風的感覺在裏麵。


    顧仙佛親自替聽雪斟了一杯春風樓壓箱底的花雕,右臂擱在桌麵上,半轉身看著聽雪微笑道:“聽雪姑娘的琵琶確實操的是這春風樓一絕,尤其是最後一曲,本王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聽雪姑娘輕攏慢撚抹複挑的手藝不僅臻至化境,而且彼此連接之間,圓潤自如,初時聽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細細品味之下卻又有著咱西涼獨有的一股子殺伐之氣在裏麵若隱若現,琵琶本就是琴瑟和諧的樂器,能把殺伐大術潤物細無聲地轉入裏麵,看來聽雪姑娘還真是道行頗深了。”


    聽雪真真切切地眼前一亮,顧仙佛方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她初時隻是想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手藝來招待這鼎鼎大名的西涼王,卻沒想到顧仙佛真的能從這一曲琵琶曲中聽出最深奧的門道來,當下聽雪心中第一次升騰起真切敬佩的意思,心悅誠服道:“王爺真不愧是在‘三萬花倌兒齊聚’的長安城裏出來的,妾身簡單一曲琵琶曲,王爺竟然能把這曲子中最深奧之深意初聽一遍便察覺出來,不是妾身捧王爺,王爺真是神人啊,妾身這首琵琶曲是取自《陽春雪》,在融入進去一些《十麵埋伏》的曲調,隻是到現在還沒有取出名字來,若是王爺不嫌棄,還望王爺賜個名號,以後,妾身就隻為王爺一人演奏這首曲子了。”


    聽雪說話之時不緊不慢,且操著的是一口地道的江南口音,饒是顧仙佛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此時嗅著身旁美人身上獨特且淡雅地清香,聽著這一口柔軟的嗓音,看著美人媚態十足的一顰一笑,顧仙佛竟然心中有些些許蕩漾。


    深深吐出一口肺中的濁氣,顧仙佛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輕輕笑了笑說道:“嗨,本王也就是胡亂隨口一說,沒想到正中這曲子深意,也是本王運氣好一些,至於取名之事,本王小時候就不愛讀書,就不取一些賤名有辱清聽了。倒是聽雪姑娘的芳名,正好和長安城中鼎鼎大名的聽雪樓能撞到一起,看來本王和聽雪二字還真是有緣啊。”


    聽雪作為春風樓頭牌花魁,深諳對付男人的一套手法萬萬以不可操之過急為關鍵,當下也不再強求,隻是笑靨如花道:“既然王爺不肯賜名,那妾身擅做主張,這支琵琶曲便喚作《無名曲》好了,以無名勝有名,這也算是妾身自不量力了一次,至於王爺所說的聽雪樓,妾身九歲便來到西涼,卻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號。”


    聽雪說得雲淡風輕,心中卻竊喜不已,第一次聽說?怎麽可能!從顧仙佛封為西涼王的第一天起,聽雪便費盡心機從各個角度打探這個西涼王的平日喜好,從悄悄改掉的名字和今日的琵琶曲,哪一個不是有意而為之?


    顧仙佛端起酒盞與聽雪輕輕碰了一下,舉杯就唇一飲而盡,聽雪雖然嘴裏說著不勝酒力,但還是把這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酒盞之後,聽雪原本白皙的臉頰已經變得微微有些緋紅,這白裏透紅的感覺讓人仿佛一掐都能掐出水來,當然估計這世間也沒有男人能狠下心來照著這可人的臉蛋兒狠狠掐一手。


    顧仙佛看著聽雪伸出玉臂柔荑替自己斟滿酒杯,似乎無意之間問道:“聽雪姑娘在春風樓也有不短的時間了,這聽雪樓的齊大掌櫃,聽雪姑娘可是相熟得很了?”


    聽雪替顧仙佛與郭首斟滿酒杯之後,才又給自己倒滿酒水,聽到顧仙佛垂詢之後,皺眉思索片刻後方才答道:“齊大掌櫃,妾身雖然與其姐妹相稱,但是對齊大掌櫃還真是不怎麽了解,妾身對齊掌櫃的了解,還不如王爺呢,齊大掌櫃雖然對咱春風樓裏的夥計各個都以禮相待,但是卻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事情,所以,萬分抱歉王爺,您要問得東西,妾身可是真的不知道。”


    從來沒有這四個字,聽雪咬字咬得極重,似乎是在向顧仙佛傳達些什麽。


    顧仙佛略帶失望的點點頭,然後便笑道:“聽雪姑娘,本王看你在春風樓裏待得時間也夠長了,你與這春風樓又沒簽賣身契,何不趁著大好年華,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咱西涼雖然窮山惡水,但是雄奇壯麗的景色,也不是沒有嘛。”


    聽雪心中大喜,表麵上卻盡力作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在是忍得辛苦,隻見她不輕不重地瞥了顧仙佛一眼,眼波流轉之間流光合彩,咬著下唇輕輕說道:“妾身倒是有出去的想法,隻是妾身一孤身弱女子,除了唱唱小曲兒,伺候伺候人之外,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出了春風樓這顆大樹,恐怕不出幾天就得讓路上豺狼吃的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顧仙佛笑眯眯地指了指郭首:“這位老伯不日就將去青木郡走馬上任,聽雪姑娘何不跟著郭先生去青木郡,看看這一路上別樣風光?”


    顧仙佛此話一出,屋內二人皆是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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