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功夫,顧仙佛才在之前的震懾中反應過來,微笑自我介紹道:“見過小姐,在下姓顧,單名一個酒字,西涼禦蠻郡人氏。今日得見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那綠衣女子看著海碗裏還帶著壓印的雞腿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而後才對顧仙佛款款說道:“見過公子,妾身姓馮名青,西涼青木郡人氏,感謝……感謝公子贈碗之恩。”


    這名喚作馮青的女子雖然方才吃雞腿之時略顯嬌憨,但是現在反應過來後也是彬彬有禮,一舉一動無不蘊藏著烙在骨子裏的大家風範,一看便可知不是尋常人家女子出身。


    張妙清微笑著正待開口,老黃卻接過虎頭兒遞過來的海碗分發給眾人,直爽笑道:“來來來,先吃飯先吃飯,等會啊,你們有的是時間認識,這山雞肉可是一定要趁熱吃,這菌子也一定要趁鮮吃,若是再墨跡,可就沒有口福嘍。”


    馮青第一個點點頭,首當其中地捧起裝著雞腿的海碗,一邊吹著上麵的熱氣一邊小口吃了起來,顧仙佛看著這名喚馮青的女子,吃相雖然雅觀,但是架不住頻率快,不到一會功夫,碗裏的一隻雞腿已經被她吮吸得幹幹淨淨,這丫頭看著長得小巧,但是胃口卻著實不小,吃了一隻雞腿之後眼睛越來越明亮,又撈起兩塊翅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顧仙佛雖然心中對這馮青頗有好感,但是也知現在不是打擾的時候,那張妙清顧仙佛本來就對他沒怎麽有好感,而現在他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又始終放在馮青的一顰一笑上,顧仙佛自然也樂得不與他虛與委蛇。


    先拿海碗盛了滿滿一碗雞肉遞交到虎頭兒手裏,待到虎頭兒低頭接過後,顧仙佛才拿起另一隻海碗,盛了半碗雞湯與一些菌子,一邊就著餅子香甜吃著一邊在心裏盤算一些事情。


    看到馮青,他自然而然地便想到那跟隨自己千裏迢迢遠赴西涼的幾個癡心女子,商桃花天生神經粗獷,來到西涼之後也一直忙著下河摸魚上房揭瓦,比顧仙佛還忙,一點閑下來的功夫都沒有;上官素手在臥弓城裏重新把一間醫館開了起來,隻是這次卻不收診金了,她是打算在臥弓城安頓下來後,便挑個日子把醫館搬到軍營中去,也算是為顧仙佛能出一分力氣;徐芷瞳天性靦腆,不用旁人說話她便自己留在了涼王府中,管束下人料理家務,如今堪堪數十日時光過去,已經頗有主母風範,從以前一個看著顧仙佛都會臉紅的含羞少女變成了一個敢在私下裏時不時撩撥顧仙佛一下的端莊少婦;海嬋大病初愈,顧仙佛也不舍得她在像以前那樣東奔西走,便把她留在了涼王府中,打算等她傷徹底養好之後再做定奪;至於陸錦帆,本來顧仙佛心中懷的歉意最多的就是這個姑娘;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姑娘,雖說商桃花一行人對她不僅不排斥還愛護有加,但是顧仙佛心底門兒清,商桃花等人也隻是一女子而不是聖人,雖然麵上沒有表露出來,但是從親疏遠近等之類的事情上一眼便能看出心底到底是何想法,所以顧仙佛還挺擔心陸錦帆適應長安的生活已經很難,更別提適應西涼的生活了。但是出乎顧仙佛預料的是,那日陸錦帆來找他,竟然給他要了一個弱水房房主的職務,顧仙佛當然知道這事兒是海嬋告訴她的,當下思量片刻便打著讓陸錦帆有些事兒做的主意把密影裏新建起來的弱水房丟給她折騰,本想讓她過過癮就得了,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把弱水房風生水起的弄了起來,現在每天容光煥發,起色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些女子,雖不都是絕色,但是卻都是人間絕唱矣。


    顧仙佛心中得意洋洋的碎碎念著,嘴角也勾勒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老黃一邊就著菌子吃著餅子一邊拿手臂碰了碰顧仙佛,打趣道:“咋地了?看你這個笑容,是想家裏的婆娘了?我跟你說啊,大丈夫出門在外,那是要做一番大事業的,可別一直掛念著家裏,這種被家裏婆娘拴著的男子啊,沒有多大出息。”


    顧仙佛笑了笑,對老黃的打趣不置可否,岔開話題問道:“黃大哥,我看你家裏這獵物豐盛,獵犬咄咄逼人,看來你是一了不得的獵戶啊。”


    老黃咬了一口餅子,帶著三分得意笑道:“你小子眼力見兒還是有的,我要是沒這幾分打獵的本事,早就餓死啦,馮小姐也不會找到老黃,讓老黃帶她進山,馮小姐是大戶人家出身,來找我老黃,那是看得起我,定金老黃自然是要不得,到時進了山裏,咱憑本事吃飯,既保住了飯碗,也不辜負馮小姐信任。”


    顧仙佛挑起大拇指,笑讚道:“黃大哥,講究啊。”


    老黃喝了一口雞湯,擺擺手道:“講究個屁啊,現在老黃就是一破落獵戶,那還能當得起講究二字,你就別寒磣我了,顧老弟,你明天要是沒事兒的話,跟老黃一塊進山瞅瞅?我知道你們住一晚就走,但是老黃收了你們五錢的銀子,你們隻住一晚的話,老黃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顧仙佛還沒有說話,張妙清適時微笑接過話茬道:“老黃,馮小姐來找你,是因為你是這十裏八鄉最好的獵手,據說這霧露山上的狐狸成精了,不是最好的獵手打不到,我與馮小姐才來找你,若是再帶著顧兄弟進山,雖說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吧,但是打獵這種事,多一個外行還真不如少一個外行,要不你等下次著?”


    老黃麵露猶豫之色,沉吟片刻還未開口,顧仙佛便率先說道:“真巧了,在下小時候別的不愛,還就是隻愛打獵這個玩意兒,這打獵分為鷹獵、弓獵、犬獵三大支,在下對於這些倒是都涉獵過,不過看黃大哥挑選的進山時間,西涼河河水剛化不久,淩汛剛過,現在正是打皮獸的好時節,黃大哥玩的,應該是最難玩的夾獵了?”


    老黃聽著顧仙佛說完,麵露興奮之色,他確實沒想到今天晚上碰到的公子哥兒還是一個打獵的行家裏手,確實如顧仙佛所言,現在喜好打獵的人太多,但是大多玩的都是鷹獵弓獵犬獵這三大支,隻有少數老獵手才敢玩夾獵。


    何為夾獵?顧名思義就是放夾子,但是可別小瞧這放夾子三個字,這裏麵水可深著呢,夾子在哪裏放,怎麽放,什麽時候該放什麽夾子,打什麽獵物該放什麽夾子,還有尋蹤認徑、觀草識洞的本事都得掌握。在綿延數十裏的深山裏埋下幾隻夾子,要讓獵物正好踩到夾子上,這得需要多大本事才能做到?


    老黃心中大悅,當下拍著大腿豪爽笑道:“人生難得一知音啊,顧老弟的話語說到老黃心坎裏,咱也別扯沒用的了,趁著這碗香噴噴的雞湯,顧老弟,咱們喝上一壺?”


    顧仙佛笑著拱手:“那顧某就厚著臉皮,向黃大哥討一碗酒了。”


    老黃站起身,邊去櫥櫃裏拿酒邊說道:“一碗酒而已,咱鄉下獵戶,也沒什麽好酒待客,唯有燒黃二酒而已,顧老弟不嫌棄,咱們今晚就飲上兩盅,明天咱一塊進山去,有顧老弟幫忙,我獵到飛狐的把握,至少增加了兩成。”


    張妙清此時心中不悅已經幾乎寫到臉上,輕飄飄說道:“這打獵,靠的可不是嘴。”


    顧仙佛笑著接了一句:“確實不是嘴,是腦子。”


    聞言,張妙清冷笑一聲,卻沒有開口再與顧仙佛辯駁,想必是怕在他摯愛的馮小姐麵前失了風度。


    馮青此時才吃完第二隻翅根,抬起頭看著顧仙佛認真說道:“顧公子,我們進山可不是打皮獸的,是要打狐狸的,還要打最好最白的狐狸。”


    顧仙佛笑著自己嘴角輕輕示意一下讓馮青擦擦嘴,馮青羞赧著臉龐從袖子中拿出一方上好的江南織造的上好絲綢手帕細致擦了擦嘴角,而後馮青把手帕仔細收好,在顧仙佛的瞠目結舌中,又撈了兩塊肥美的山雞肉進碗裏,慢斯條理的吃了起來。


    顧仙佛壓下心中驚詫,向馮青解釋道:“所謂的皮獸,是獵手對獵物的叫法,專門指的是有著上好皮毛的獵物,比如狐、貂、虎一類,這些獵物通常肉質不怎麽好吃,但是皮毛卻能賣的了不少銀子,但是這些皮毛,完整的一張和稍微有一點瑕疵的同樣一張比起來,價格卻是天壤之別,再加上很多地方信奉狐仙一類的山精野怪,導致市麵上一張完整的狐狸皮價格不低,但是想捉皮獸,玩弓獵那一套行不通,除非箭術出神入化,隔著百步距離能把羽箭遞到那獵物眼睛裏不傷皮毛分毫才行,但是話說迴來,要是有這些本事,誰還去做獵手,所以現在,想要弄一隻上好的狐狸皮子,就得找會玩夾獵的老獵手。馮小姐你們找老黃,那可算是找對人了。”


    馮青一邊小口慢慢品著雞肉一邊仰著小臉聽著顧仙佛娓娓道來,等到顧仙佛說完後,才由衷讚歎道:“顧公子,你懂得事情真多。”


    顧仙佛笑著輕輕喝了一口雞湯,隻覺今夜喝的雞湯不比以往,味道竟然如此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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