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兵甲尋著聲音向前望去,卻見眼前出現一身著尋常甲士的男子含笑而立,這男子身材算是高挑,不過麵目卻極其普通,臉上唯一有些出眾地方也就是他那一雙眼眸有些細長,極其耐看。


    於和光有些疑惑,暗道這人雖然麵相普通,但是一眼望去卻有些熟悉之感,再加上他那身不凡氣度,恐怕得是西涼軍大本營裏出來的大人物?


    就在於和光心裏琢磨不定的時候,卻見老搭檔洪兵甲精神一震雙目圓睜,一臉不可置信神色,過了片刻功夫後才反應過來,上前兩步納頭便拜,朗聲道:“末將,龍馬營校尉洪兵甲,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於和光心中大震,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之人到底為何長相如此熟悉,強行忍住心中震驚也是上前拜倒在地道:“末將,龍馬營副校於和光,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看到顧仙佛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自己麵前,於和光內心的那一點點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龍馬營眾人雖說由於光線限製看不到麵前所立之人是誰,但是根據校尉與副校尉所說,也知道了在野雞墳等著自己的是誰,當下嘩啦一聲全部拜倒在地,雖因軍紀原因未有一人開口說話,但是顧仙佛卻明白了這場中所有人的意思。


    上前兩步,顧仙佛雙手分別扶起跪在地上的洪兵甲與於和光,輕聲說了一句話,洪兵甲老淚縱橫。


    他緊緊握住洪兵甲滿是老繭的右手,低聲講道:“洪校尉,四年前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本王,很抱歉。”


    洪兵甲看著麵前這個跟自己兒子一般大的顧仙佛,感受著顧仙佛握緊自己的手上傳過來的敦厚力道,洪兵甲雙眼通紅熱淚情不自禁留下。


    顧仙佛拍了拍洪兵甲肩膀,向跪倒在地的龍馬營眾人朗聲道:“起來吧,能看到你們準時出現在這裏,本王很高興,藏了你們這麽久,你們的精氣神兒不但沒少,反而又增添了三分,難得,難得啊。雪藏了你們這麽長時間,你們也別怪本王,龍馬營與景洪營是本王的兩把好刀,好刀就要用在一錘定音的關鍵時刻,不到最重要的時刻,本王不會用你們。現在你們喝了大鍾涼,出現在這野雞墳,外麵鬧破大天的閱兵殺春,這都是給你們打掩護的,這次行動,是成是敗,全看諸君了!”


    顧仙佛說著,朝著跪倒在地的龍馬營甲士誠心誠意深深一拜。


    龍馬營一千八百甲士神情各異,臉色通紅者有之,喃喃自語者有之,渾身顫抖者亦有之,因有軍紀限製不能開口說話,這些人齊刷刷地磕了三個頭,表明自己追隨王爺赴死的決心。


    娘的,有王爺和咱們一塊在這裏和咱同生共死,咱哪個地方去不得?!


    劉細君的景洪營早已安置妥當,便帶著屬下去安置新來的一千八百騎,顧仙佛始終握著洪兵甲略顯蒼老但是依舊有力的右手,引領著洪兵甲與於和光二人轉了兩個彎,來到竹林深處一被用黑色苫布圍得結結實實的篝火麵前分別落座後,顧仙佛才放開握著洪兵甲的手。


    這篝火被四塊巨大苫布圍得結結實實,隻有上方露出空隙方便通風,別說在遠處,在這苫布之外都看不到絲毫火光,洪兵甲二人跟住顧仙佛掀開苫布鑽到這個“簡易帳篷”裏麵後才發現,這篝火上燉了一鍋香氣撲鼻的羊肉湯,在篝火旁邊站著兩人,一位是重傷初愈的虎頭兒正在拿湯匙翻攪著羊肉湯,另一位則是在殺春第一天出盡了風頭的碧波營小標燕庚,麵目肅然挺胸而立。


    顧仙佛與洪兵甲相鄰而坐,還未開口之時,便聽洪兵甲沉聲道:“王爺,關於四年前的事兒,您不用多說,這事兒的前因後果,末將心裏清楚得很,那個被的圍殺的公子叔父是長安城中鄧黨一脈實權人物,又拿捏著咱西涼糧草命脈,要是不救那位公子,咱西涼軍至少十年的日子不好過,救了那位公子,咱西涼軍次年送來的糧草,可是比往年都要多上五成。再說了,那場戰役中死的是龍馬營大半個營的好兒郎,不是單單隻有末將犬子一個,末將把那小子送到軍營裏來的第一天,便做好了收到這個消息的準備,當兵的嘛,哪能光興你殺別人不興別人殺你,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聽著洪兵甲話語,顧仙佛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拿過兩個裝著青苑涼的酒壺,分別扔給洪兵甲與於和光二人後,自己才拿起地上剩下的半壺大鍾涼擰開蓋子,輕輕舉起酒壺道:“先敬洪公子,洪公子是條漢子,那一場戰役砍壞了三把西涼刀,殺了三十七個匈奴蠻子,本王,佩服他。洪校尉,喝酒之前本王還得告訴你一件事情,那位曾經去草原獵虎的公子哥兒,今年年春又去南疆狩獵,結果撞上了蟲巢,廢了男人的命根子。”


    青苑涼也是涼酒一種,味道悠長口感獨特,就是製作工藝繁雜外加度數不高,所以在西涼喝青苑涼的人不多,顧仙佛倒是常備著幾壺青苑涼,特別適合在作戰前喝一壺,既有氛圍又不容易醉倒。


    灌了一大口的洪兵甲雙眼通紅,嘴唇翕動良久卻隻吐出一句話:“末將,謝過王爺,安兒,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眼見氣氛有些低沉,於和光適時轉移話題道:“王爺,這野雞墳可是眾所周知邪氣到姥姥家的地方,咱這接近四千人馬進來,竟然平安無事,王爺您是怎麽做到的?”


    顧仙佛雙手捧著酒壺笑道:“說來也不是大秘密,其實這野雞墳早就被子龍納入謀劃範圍,這幾年裏子龍為了這兒,下了不少的心血,所以,這野雞墳是個帶著迷蹤性質的陣法不假,但是你若說它是什麽始皇帝的埋骨地之類的,那其實都是子龍放出去的風聲罷了,人嘛,以訛傳訛的速度,想必各位心裏都有數吧?”


    於和光點點頭,又問道:“可是那些來野雞墳裏的江湖遊俠兒,是如何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顧仙佛微微歎了口氣,道:“這野雞墳裏,常年駐紮著二百西涼衛,其實那些閑的蛋疼的遊俠兒,大多數一嚇唬就被嚇唬出去了,隻有少數人鐵了心往裏麵穿的,要不然就是別有用心,要不然,就是自己找死,對於這種人,也就隻能由西涼衛出手料理掉了。”


    於和光正待說話,卻見黑色苫布被人掀開。


    景洪營校尉劉細君走了進來,隻是對顧仙佛點點頭後便坐到了其對麵。


    顧仙佛也不在意,他與劉細君雖然相處了隻有數個時辰,但是對這冰山校尉的性格那可是一清二楚,顧仙佛舉起手裏裝著大鍾涼的酒壺,示意道:“要不要來點?”


    劉細君微微猶豫片刻,還是起身接過酒壺,隻不過拿了一個海碗出來倒了半碗酒水,然後便把剩下的交還給了顧仙佛。


    劉細君小心端起海碗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對於尋常壯漢來說都頗有力道的大鍾涼在其口中卻宛如一碗涼茶一般,喝下去以後神態自若,並未有半點異常。


    顧仙佛由衷讚歎:“好酒量,巾幗不讓須眉啊。”


    劉細君微微頷首,道:“王爺過獎。”


    虎頭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來到顧仙佛身邊,顧仙佛接過拿起湯匙舀了半勺羊肉湯吹了吹後便擱進嘴裏,招唿道:“來各位,雖然是在這野雞墳中調料不全,但是這羊肉燉的確實不錯,肉是有些老了點,但是湯絕對有味道,別傻看著了,還等著本王給你們盛一碗呢?”


    從喪子之痛的迴憶中平複下來的洪兵甲長笑一聲,率先拿起海碗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於和光劉細君二人緊隨其後。


    顧仙佛吞了兩塊肥美羊肉下肚,朝虎頭兒笑道:“行了你倆,忙活了一天了快跟著一塊吃點兒,別這麽看著我,荒山野嶺的,沒那麽多狗屁規矩,快點自己個兒拿碗去盛,再煮湯就過了。”


    虎頭兒與燕庚二人麵麵相覷,他們確實是第一次聽如此大不韙的話語,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顧仙佛抬腿在二人屁股上各賞了一腿後,二人才哆哆嗦嗦地拿起剩下的碗筷,自己個兒舀了半碗羊肉。


    燕庚蹲在角落裏大口,和顧仙佛一起大口扒拉著羊肉,自己都覺得如夢似幻。娘的,這鍋羊肉是真香。


    一邊喝著羊肉湯,顧仙佛一邊朝劉細君問道:“那兩名蠻子招了沒?”


    劉細君暫緩了進食的速度,清聲解釋道:“手段上了一半,一名蠻子就全撂了,另一名蠻子倒是硬氣,一直硬挺著啥都不說,原本還是有希望換些新招數的,但是上刑的是個新手,力道大了一些,那蠻子死了,所以咱現在手裏便隻有那一名蠻子的情報,真假無從辨別。”


    顧仙佛又給自己盛了一碗,一邊大口吃著羊肉一邊含糊不清道:“沒事兒,那孫子就算真想騙咱,給出的情報也得九真一假,咱這次全副武裝而來,又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就算有假的一處,也無傷大雅。”


    於和光喝幹淨碗裏的羊肉湯,一邊去盛第二碗一邊問道:“王爺,這麽緊急把咱們兩營召到這兒來,到底是幹哪些蠻子,這事兒能說了吧?”


    顧仙佛放下湯匙,擦了擦嘴角,笑眯眯道:“接郭汝槐將軍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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