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一般在縈繞著青牛村的老屋、老樹和老人中靜靜流淌,安謐祥和的環境中最容易讓人忘卻時間的概念,這些天裏,顧仙佛在身體一天天好轉的同時,難得的心神寧靜下來,體驗到了久違數年的真正的祥和。


    青牛村的平靜生活並沒有被這個不起眼的外人打破,大家還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遵從著青牛村幾百年傳下來的自然法則和鄉約規矩。在這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鄉約的權威,比大乾律法還要大。


    顧仙佛現在雖說不能進行劇烈運動,但是好歹比之前的廢人模樣強太多了,起碼能正常走動了。現在顧仙佛閑來無事,除了去百草私塾與朱桓閑聊外也沒地兒可去,再加上小雀兒難以掩飾地對識字讀書的渴望,顧仙佛便厚著臉皮向朱桓求了一副廉價的文房四寶,每日教導小雀兒識字。


    自大乾立國以來,在祁祭酒的倡導改革下,大乾各地的私塾基本上有了一個統一的標準,學生入學第一天,要學的是“天地君親師”這五個字,然後才開始慢慢接觸《三字經》、《千字文》等啟蒙讀物。


    顧仙佛小時候大乾正處在立國前最緊張的一段時間,顧淮一直跟著皇帝南征北戰東奔西走,自然沒有空去管教兒子的學業,顧仙佛的母親雖說是溫婉可人,但是既是婦道人家又幾乎大字不識,自然無法教導顧仙佛。


    所以顧仙佛在小雀兒期待的目光中把宣紙鋪開以後就尷尬地停滯了,《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啟蒙讀物顧仙佛也就會背前兩句,你總不能教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去讀《老子河上公章句》吧?


    思考了良久,顧仙佛終於在靈光一閃間從腦海的角落裏翻出一本書,是西席教導顧煙時拿來的一本書,雖然不是私塾裏的主流學說,但好歹也算是膾炙人口,顧仙佛也不管這本《聲律啟蒙》是否符合小雀兒的年紀了,鋪開宣紙就開始以楷書仔細書寫起來。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這些字顧仙佛一氣嗬成,待到擱下毛筆之後才長出一口氣,顧仙佛雖說小時候啟蒙讀物沒有跟上,但是練字卻沒有落下,母親雖然不甚識字,但好歹知道讀書的重要性,便在顧仙佛小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找一書法大家求來一個“永”字,讓顧仙佛每天練三百遍永字,顧仙佛的書法也就是在那時候慢慢成型的。


    仔細吹了吹宣紙上的墨痕,顧仙佛抱著小雀兒,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始教她認字讀書,小雀兒原本沉默寡言,但是一接觸到讀書識字卻有著濃厚的興趣,慢慢地竟然開始自己讀了出來。


    趴在窗戶下的小黃狗站起身搖搖頭,似乎並不知道屋裏的兩人做的這些事有什麽意思,便自顧自地跑開了。


    自顧仙佛教小雀兒識字之日起,小雀兒便開朗了許多,一開始她就很粘顧仙佛,現在更是幾乎與顧仙佛寸步不離。陸錦帆每次外出勞作歸來,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湊到一起研究永字的寫法,都會從心底裏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愉悅慢慢湧上來。


    還真像一家三口。


    無意間想到這個念頭之時陸錦帆嚇了一跳,雖然明知顧仙佛沒有看她,但還是臉紅到了耳根子,暗自啐了兩口心說人家顧公子是城裏的讀書人你怎麽可以這麽想人家。


    自從顧仙佛開始教小雀兒識字之日起,自己也撿起了多年不曾臨摹過的書法,也不知是否錯覺,顧仙佛感覺從練字之中,自己身體恢複似乎有加快的趨勢。


    難道練字也是一種修行?


    顧仙佛想到這個念頭後啞然失笑,擱下毛筆,看了看窗外的上弦月,深深吐出一口肺中的濁氣,此時陸錦帆與小雀兒早已伴著月光睡下,顧仙佛也沒有打擾二人,橫披了一件衣服,悄悄走出房間掩上房門。


    在院內角落盤在一起睡覺的小黃狗警覺地抬起頭,看到是顧仙佛後脖子上豎起的汗毛又垂了下來,搖頭擺尾地跑到顧仙佛身邊圍繞著顧仙佛轉來轉去。


    顧仙佛笑著摸摸小黃狗,輕輕走出院門。


    黑夜裏的青牛村沒有白天的熱鬧和煙火氣,但是細細欣賞下來也別有一番靜謐的風味,顧仙佛在黑夜中踱步著慢慢向前走去,一邊放鬆著心神一邊思考著一些問題。


    在顧仙佛醒來的第一刻,顧仙佛就覺得這青牛村不簡單,表麵上雖說是一個普通靜謐的村子,但是似乎村裏的人都在掩蓋一些什麽東西,這些天裏顧仙佛幾乎是用腳丈量了青牛村的每一條道路,但是除了覺得朱桓隱隱有些不對外,還是沒找出青牛村到底哪裏不對。


    慢慢伸了一個懶腰,顧仙佛笑了笑,他一直相信自己如同野獸一般的直覺,在西涼的很多次小規模伏擊他能避開並不是都是仰仗西涼衛和斥候,有時候也是倚仗自己的直覺。


    世人盛傳達到天字境界後,能與天地溝通吸納元自成循環,雖然這有些誇張和以訛傳訛的程度在裏麵,但是也並非無風起浪,對於冥冥之中的感應,天字高手確實超出凡人太多。


    顧仙佛一身內勁丟失殆盡,體內空空如也,但是那種敏銳如野獸的直覺卻還在。


    所以顧仙佛在轉彎處看到一名年輕道人在擺攤算命之時一點也不吃驚,笑了笑便走了過去。


    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隨便一個黃字武者就能一刀要了自己的小命,躲在陸錦帆家裏除了禍及她們母女二人之外,根本沒有更大的作用。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逆流而上,運氣好還能博出一絲生機。


    年輕道人生得唇紅齒白身體消瘦,看著顧仙佛走過來後靦腆一笑,往前輕輕一推卦筒,道:“算一卦?”


    顧仙佛無奈一笑,道:“道長深更半夜轉為我而來,我拒絕可以嗎?”


    年輕道人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抬起頭靦腆一笑,搖頭認真道:“不可以哦。拒絕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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