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越衡山而止,在衡山之南有一個迴雁峰,是八百裏衡山之始,號稱南嶽第一峰,峰頂寺廟,乃千年古刹,主持宗慧禪師更是有道高僧,年輕時曾四處雲遊講道,如今年老,迴寺駐守,已然不忘初心,每日裏傳經布道,寺內有禪院三重,房舍百間,供聽道者和香客歇息之用。


    一間客房裏住了兩個特殊的客人,這是一僧一尼,二人同宿同起,儼然夫妻一般,令人側目,宗慧禪師私下裏也是皺眉,隻不過佛講無心,無心者,無一切心也。


    如如之體,內如木石,不動不搖;外如虛空,不塞不礙。無方所,無相貌,無得失。但能無心,便是究竟。


    一切皆無,又管他人做什麽?宗慧歎過,又恢複自然,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僧尼便是無相和無言,二人劫掠玉蘭不成,心生懼意,怕那丫頭尋他們晦氣便躲到了湘南,無相與宗慧相識便來了雁峰寺,隻是他已習慣與無言相守,便不顧旁人目光依然我行我素。


    無相的修煉早已進入了瓶頸,雖然常常與無言雙修,可是無言已老,對他的幫助早就微乎其微,又沒有新的資源替補,再想進階真是難如登天。


    無言也是無奈,像玉蘭那樣的超級爐鼎幾千年都未必能出一個,無相已是神階,普通爐鼎資質的女子對他已經無用,該怎麽幫他繼續進階?


    除了爐鼎,也許妖核可以,可是妖核更是難覓,都知道冷莊裏有修士,卻沒有人知道哪一個人是修士,抓對了還好,可以提升自己,可是若抓錯了,那可就如伊萬年一樣,偷魚不成反惹一身腥,冷莊若是震怒,那報複的力度絕對不比於驚風差多少,而冷莊的實力又有了突進,除了神階高手,連金丹大妖都有了。


    金丹大妖說來與神階高手同一境界,可是優勢卻不是神階可比的,除了戰力超絕,壽命更是增長幾倍,簡直就是天之寵兒。當然金丹大妖的金丹可是實實在在的妖核,得一枚金丹足可以讓神階高手的修為成倍增加,那真是世間絕佳的修行資源啊。


    “金丹,金丹……”無言喃喃自語,“有一枚金丹就好了,”無相苦笑:“金丹大妖幾百年才有一個,初結丹時我與蜿蜒子聯手落敗,怎麽可能得到金丹?”無言忽然升起一絲自豪:“我可以,隻要他是男人。”


    無相眼睛一亮,是啊,無言有陰陽柔化功,陰陽相濟,以柔克剛,對付男人十拿九穩,隻不過冷莊是絕對不敢去的,江冬花的柔化功更加精純,她可是也入了神階行列了的。


    衡州府轄九縣一州,幾乎處處都有冒家的分戶,冒家說是家族,其實更像是一個武林門派,除了眾多門客,還有許多勢力投誠,沒辦法,江湖上聖階已是難尋,而冒藍天作為準神階更是聲名在外,有道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誰不願意尋個靠山啊?


    冒藍天其實也是被擠兌出來的,他並不想如此高調,可是卻控製不住勢力的增長,如今家族龐大,大半個衡山都在他的勢力籠罩之中,他若是跺上一腳,連祝融峰都會打顫。


    冒家在衡州府有諾大宅邸,規模幾近親王府,隻是冒藍天極少去住,他不太喜歡熱鬧,常常一個人跑去迴雁峰下的小別院裏,在這裏有一個煙雨池,每當天將下雨,池中的水氣就會冉冉上升,如煙如霧,時隱時現,宛如仙境,這是雁峰煙雨,衡州八景之冠,冒藍天喜歡這個調調,他可以對著煙雨發呆,完全失去人們所熟知的豪爽。


    這個別院被稱為煙雨樓,其實根本沒有樓,隻是掩映於青翠之中的一個小院落,類似於普通農戶的房舍,雖然簡陋,卻是冒藍天的修行之地,除非發生重大事件,不然沒有人敢來這裏打擾他。


    煙雨樓距離雁峰寺不過百步之遙,不僅可以聽到雁峰寺的暮鼓晨鍾,連僧人誦經聲都時時隨風飄來,再配上煙雨蒙蒙,確實是一處靜心打坐的佳地。


    冒藍天攜小乙歸來,便把小乙安排在了煙雨樓,他知道小乙隻為見見於驚風,對二煞手的喪事一定沒有興趣,別說他,連超愛熱鬧的女兒都已煩不可耐了。


    江南雨多,小乙初來便欣賞到了煙雨蒙蒙的幻境,如此奇幻,這是仙境嗎?


    春雨不歇,極盡纏綿,小乙莫名的心情大好,他不怕水,更不怕雨,一個人在雨中徜徉,不知不覺便走上了峰頂,雁峰寺寺門半掩,沉寂在煙雨之中無聲無息。


    小乙發呆,怎麽走到了寺廟門口?他不信教,若要信教,他寧願信道也不會信佛,一個關東寺毀了他整個世界觀,雖然他知道關東寺隻是一個另類,佛學博大精深,並非沒有可取之處,隻是看到寺廟,第一個想到的卻是關東寺諸僧,沒辦法,誰讓他接觸過的的僧人就那麽幾個呢?


    春雨纏綿,無相無言也在纏綿,無相想要進階,無言想要幫他進階,雖然雙修收效甚微,但總好過沒有,至少比打坐的效果要好。


    無言已經老邁,盡管動情,聖水依然不多,片刻便被無相收幹,再要采補可是會傷了無言的元氣,無相停止,不免又歎了口氣,無言真的老了啊。


    能不老嗎?都摸到了百歲的門坎,二人雖是僧人,但幾十年相守,風雨同舟,感情基礎深厚,並不比凡塵夫妻弱多少。無言目中隱現水霧,無相對她疼愛有加,也算得是個好丈夫,她雖然削了發,可做女人這輩子也是值了。


    無相心中有危機之感,近來愈發強烈,無言心知肚明,卻沒有辦法為他分憂,她曾想用精血來滋補無相,供其采補,但被無相拒絕,那樣雖然效果顯著,卻是會對無言身體造成傷害,而且是不可逆的傷害。


    無言麵對煙雨,忽然心生縹緲,有一股特殊的氣息籠罩了寺廟,她不禁驚疑,那氣息是什麽?若有若無,似乎透入煙雨,融入煙雨,把整個意識都化入了天地之間。


    無言修煉陰陽柔化功,對陰陽氣息敏感異常,這是有人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氣息,若隱若現,難以捕捉,卻隨著煙雨飄來飄去,覆蓋了無數人的氣息,並獨自徜徉。這人不簡單啊,一定是超越了神階的,無言變色,不知被什麽人注意到了自己兩個。


    發現無言異常,無相心中一動,瞬間放出了神識,附近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俱入腦海,一個孤單單的身影出現在寺外。


    那個……無相麵色大變,他認了出來,那是小乙,沒錯,那個金丹大妖,他怎麽到了這裏?莫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神識繼續外放,附近沒了別的武者,而看小乙的神情,癡迷中帶著茫然,完全不似來尋什麽人的,這是意外啊,是意外之驚,也是意外之喜。


    與無言低語交流,無言目中泛起了亮光,好啊,正想要一枚金丹來用,卻有人送上門來,來的好,這就讓你有來無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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