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村在伏牛山東南山區,屬酈縣,因地處偏僻,外部勢力極少進入,村中裏正,喚作丁原,也是丁家族人,村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歸他管。


    村裏田地少,即使不納糧,供應也是十分困難,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民打獵的打獵,采藥的采藥,日子清苦卻是甚為安定。


    山路崎嶇,出山一趟殊為不易,丁原為方便村民,開了一家雜貨鋪,一邊收購村民的皮毛藥材,一邊出售糧食日雜,村裏所有的物品流通幾乎都是從這裏實現的。


    丁遷便是這裏的常客,因丁遷身手不凡,丁原每次出山都會請他護送,當然每次會付給他兩錢銀子的工錢,兩錢銀子不多,但可以換來幾十斤粗糧,所以在村民眼裏,這可是一趟肥差。


    丁原雖是裏正,卻儼然成了商人,大批山貨藥材被他運出去,大批糧食日用被他運進來。於是,他成了首富,雖然麵對的客源太少,他無法做到家財萬貫,但起碼成了土財主,好在他對村民還算照顧,大家雖然羨慕,卻沒有眼紅。


    轉眼過了年,丁原又來尋丁遷,因年節消耗大,村民們又都是以物換物,所以丁原便擠壓了比平時更多的山貨。


    二人同族,也算是兄弟,丁遷把丁原讓進堂屋,徐氏也來見過,蕙蘭沏茶。丁原不由得感歎,這本是個幸福之家,可此時卻滿布愁雲,那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啊!


    歎了口氣,丁原問道:“玉蘭侄女如何了?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嗎?”丁遷搖頭,徐氏含淚:“沒有,還是那樣子。”玉蘭沉睡不醒,已有兩個多月,村中相熟的都來看過,丁原自不例外。


    沒人知道原因,很多藥農懂點醫理,前來察看,也不明就裏,丁遷還跑去縣城找來一位老中醫,一樣一無所獲。


    玉蘭在睡覺,唿吸均勻,麵色紅潤,身體沒有任何問題,隻是睡不醒,也叫不醒,在她睡下之前還曾囑咐母親不要叫醒她,徐氏堅持了三天便忍不住了,過來喊她卻喊不醒,此事震動全村。怕是撞邪了,還請人驅神馭鬼也都沒有效果。


    丁原跟著歎了會氣,說好了明日出山的事情,這次貨物較多,也許會多耽擱些時間。


    丁家村東有一處泉水,水質清冽甘甜,是十分理想的飲用水源,隻隔了一個山凹,那一片每到秋天都開滿菊花,風光無限,孩童們都喜歡去那裏玩耍。不過現在天寒,卻隻有敗菊和荒草。


    丁家村不缺水源,但隻有這裏水質最好,蕙蘭來取水,她望著山泉一陣發呆,泉水汩汩冒出,散著熱氣,形成小溪,不遠處小溪便跌落山澗,人不能行走,據說這小溪流經之地處處都有菊花,出山時形成一處深潭,喚作菊潭,那裏的風光比這裏還美。隻是蕙蘭沒有去過。


    蕙蘭很少出門,平時取水也都是父親來做,她也隻是在菊花盛開的時候才到這裏玩耍,這裏留下了她和玉蘭的許多歡笑。


    山澗下忽然飛上來兩個身影,一個白衣俊美的書生,一個黑衣威猛的壯漢,兩人踏波而來,書生笑道:“這便是菊潭的源頭,到了秋天應是不錯。”壯漢也笑道:“可惜還未開春,秋天尚遠。”


    二人陡然止住腳步,他們看到了蕙蘭,蕙蘭驚醒,這兩人麵生,不是村中少年,心下著忙,打了水轉身便走。


    書生驚訝,好美的仙子,微步淩波,翩然起舞,那絲飄逸若嫡仙臨世,不染纖塵。


    “好空靈!不似人間的精靈!”壯漢感歎,見女子繞過山凹,書生猶自發呆,便拍了他一下:“人都走了,還發什麽呆?”


    書生一驚,抬頭,隻看到蕙蘭身影一閃而沒,也不搭話,縱步追去,壯漢搖搖頭,連忙跟上。


    轉過山窪,便是一個村落,約有兩百多戶人家,書生看到了蕙蘭掩門,竟是村頭第一戶。


    蕙蘭走得急,麵色潮紅,徐氏極少見到蕙蘭如此,心裏疑惑,便接了水袋,問道:“急急忙忙的,怎麽了?”蕙蘭微喘:“來了兩個外鄉人,跟過來了。”


    徐氏皺眉,外鄉人雖不多見,但也常有,有什麽好慌的。門上傳來敲門聲,徐氏打開,見是一書生一壯漢,便道:“二位有事情嗎?”書生忙作揖:“夫人好,我們是遊客,來此遊玩的,如今天色不早……”


    徐氏皺眉:“這才辰時光景,你確定天色真的不早了嗎?”壯漢偷笑,書生臉紅:“呃…我們隻是想討口水喝。”蕙蘭嘟噥:“你們可是從菊溪泉邊跟過來的,我家的水也是從那裏取來的。你真的口渴嗎?”


    壯漢以手扶額,做痛苦狀,書生滿麵尷尬,不知如何開口,見此,徐氏已知緣由,笑道:“我家男人不在家,不方便招待二位,請去別家吧。”然後把門關上,書生無奈,在門口轉了三四圈,始終想不出辦法,隻得暫時離去。


    兩日後,丁遷迴來,帶了不少東西,有給徐氏的,也有給蕙蘭和玉蘭的,看到給玉蘭買的東西,徐氏歎氣。丁遷又說起外麵的見聞,他說:“菊花有散風解毒,養肝明目的功效,咱們這裏菊花落入泉水甚多,年月已久,所以菊泉水都有了藥性,久服利血氣,輕身,耐老延年,已被封為不老泉。據說還專門有人來探尋菊泉的源頭,也不知有沒有人來過了丁家村?”


    徐氏愣了一下道:“說來還真有。”便把兩日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丁遷微微蹙眉:“也不知他們是什麽底細?”徐氏搖頭。


    沿菊潭上行,無路可走,至少丁遷自忖做不到,能找上來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而聽那意思,那個書生似乎對蕙蘭頗為動心,也不知是禍是福。


    俗語說的好,說曹操曹操到,他們在這裏猜疑,丁原又找了來,還帶來了三個人,那白衣書生和黑衣壯漢,還有一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見丁遷皺眉,丁原忙來介紹:“這位是朱公子,咱們縣胡老爺的內甥,這位是朱公子的師兄,龍飛壯士,這位是咱們縣衙的趙師爺。”


    有生客,徐氏沒有露麵,蕙蘭上了茶也躲進玉蘭房中,見朱公子目光追著蕙蘭,丁遷麵色不愉,雖然對方身份甚高,自己不好招惹,可看那樣子心裏還是很不高興。


    趙師爺咳了一聲,對丁遷開門見山道:“丁先生,朱公子對令千金可是一見傾心,此番已稟明胡老爺,胡老爺特差遣小的前來探問,不知令千金可否許給了人家?”


    稟明胡老爺是什麽意思?丁原看到了丁遷皺眉,也是一皺眉,這個好像是好事,不過以勢壓人卻似乎有些不妥。


    朱公子有些發呆,那個龍飛卻看出些不對,忙道:“是我們不知這裏是什麽地方,才請胡老爺幫忙的,隻是想要了解些情況而已。”


    丁遷點點頭道:“小女年幼,尚未婚配,隻是她性子剛烈,怕是不宜進入官宦之家。”


    眾人愣住,這是拒絕了?還有這樣的理由?趙師爺麵色不愉,冷笑道:“朱公子身份高貴,肯配令千金已是折節,不要不識抬舉!”


    這是什麽話?丁遷氣笑了:“你高貴與否與我何幹?又不是我來求你的。各位請吧!”下逐客令了,朱公子目瞪口呆,龍飛以手扶額,丁原戰戰兢兢,趙師爺拍案而起:“大膽!”


    “夠了!”朱公子大喝一聲:“趙師爺,你是來搗亂的吧?”趙師爺一怔,忽地一拍額頭,完了,職業病害死人啊!看朱公子麵色不善,他把頭一低,再不言語。


    朱公子走到丁遷身前,一揖到底:“丁前輩,我對令愛確實是一見傾心,還望前輩成全。此方縣令雖是我姨丈,但我卻不算官宦人家,而是江湖人氏。”他一指龍飛:“我師兄龍飛乃是伏牛派龍神之子,而我亦是龍神座下,排行第三。”


    “哦。”丁遷點頭,又是伏牛派,玉蘭曾扣其門而不得入,如今是不是蕙蘭的機緣也到了,不過他不想自己給做主,還是問問蕙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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