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一枚枚球體像活著的生物一樣投入奎因腳下的座艦猛獁象號,明明不過普通人手掌大小,卻引起了劇烈的爆炸。


    轟隆!


    一瞬間,那麽巨大的船體,就直接開始往下沉去。


    “不對,猛獁象號這麽容易就沉了…”


    奎因扭頭看著船艙。


    水密艙室全都破了。


    船舶倘若破損的話一般來講也不可能破成這樣,頂多就是局部破損,水如果沒有全部湧進來,隻要有一個水密艙室沒有進水,這艘船就不會完全沉沒。


    也就是說飛來的爆炸玉就算炸掉頂多也就炸掉幾個艙室,不可能把所有的艙室全部一起爆破進水!


    “剛才的爆炸聲當中,船艙裏有什麽東西也跟著一起爆炸了…”


    範德戴肯那張笑臉浮現在了奎因的眼前。


    “該死,是範德戴肯。”


    此時的奎因還不知道範德戴肯靶靶果實的能力,這當然是範德戴肯的手筆。不管是飛來的爆炸玉還是一張張被貼在了這艘船的關鍵節點上起爆符,都是範德戴肯一個人的表演。


    隨著轟隆轟隆聲響,起爆符和被投擲來的爆炸玉一起同時爆破,每一個單獨分割的船艙全部都進了水,一瞬間就讓猛獁象號當場沉沒了。


    其實本來波風水門就可以幹這件事,但是他的飛雷神之術也需要事先放好苦無術式,這種需要花費時間精心製作的苦當然不可能每個木葉的情報人員人手一個,所以想要通過傳遞百獸海賊團情報的人員直接來到百獸海賊團的船上沒法做到。


    而百獸海賊團的船鍍膜也是在自己家新世界的島嶼上,更加沒有機會動手——而且就算上了船也不一定能夠完美完成任務,


    傑克和奎因的見聞色也不是吃素的,當初木葉能夠偷渡正義之門是因為正義之門那麽大,沒有特意調動見聞色搜索很難發現他們,但現在在這座船上放起爆符,就是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幹壞事,這樣都覺得人家發現不了就太侮辱別人智商了點。


    所以,隻有被某種程度上視做自己人的範德戴肯,才有機會和時間布下那麽多的起爆符。


    爆炸聲一響,猛獁象號上頓時一片大亂,魚人島不同於普通的島嶼,離開之後還能夠再折返迴去,沒有了鍍膜的他們,周圍是茫茫的大海,旁邊是高聳入雲的絕壁紅土大陸,也許有人運氣好會被海浪扔在島嶼上,但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就真的要淹死了。


    “軍曹長,聽我的命令。”


    多拉格一邊脫海軍正義披風一邊開口道:“現在,馬上調轉船頭離開這裏,離開的越遠越好。”


    多拉格的果實能力能夠給他一定的飛行能力,這固然會消耗一定的體力,但是和像奎因這種憑借著月步來做到飛行的家夥體力的消耗一比就完全不算什麽了。


    現在他這艘小船反而成了奎因的希望,隻要對方能夠搶到這艘小船,那還有迴旋的餘地。


    果然。


    多拉格看著腳踩月步向著海軍軍艦飛來的奎因,以及在後麵同樣著踩著月步緊追不舍的克力架。


    這家夥還在發瘋。


    夕日真紅好歹也是木葉有史以來幻術造詣最高的人物之了,當然這個所謂的“最高”沒有把那些依靠瞳術強行把幻術水平拔高的宇智波變態們算進去,但盡管如此,兩次疊加的幻術產生的效力也在逐漸的發揮出來。


    夕日真紅現在的行為就好像在捕獲一隻大猩猩。


    如果想要用雙手束縛住對方讓它無法行動,那的確拚盡全力隻能控製對方一會兒——但要是夕日真紅隻想在這隻大猩猩的脖子上的肌肉裏留下一把鋼針,讓這隻大猩猩因為疼痛而不停的發瘋,那就簡單多了。


    之前那一次的紅日幻術是催眠類的幻術,所以會被阿曼德用疼痛刺激來破解,但是現在克力架頭痛欲裂,這種劇烈的疼痛再加上一點誘導情緒狂暴和攻擊性的暗示,基本上就完全占據了克力架的心神。


    等到這種由於幻術造成的情緒誘導和疼痛消退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至少這種瘋狂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結束的。


    話說迴來,身為大媽的子女,多多少少也繼承了一點大媽暴虐的基因。


    思食症雖然沒有作為遺傳病而被子女們繼承,但是克力架這種對於疼痛的懼怕也實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你都強到了這麽個地步了,居然被斬傷那麽點疼痛就要死要活的,這神經未免也太過於敏感了。


    “現在還不走?奎因已經殺過來了,要是被他搶到了這艘船你們一個都活不了,快走。”多拉格橫了一眼旁邊這個有些發愣的軍曹,後者一個激靈扭頭就跑。


    “拉帆!起舵!轉向!給我調頭!快跑!”


    多拉格目送軍曹離開,然後一抬腳,站上了甲板上的圍杆:“那麽…接下來就是我的戰鬥了。”


    他張開臂膀,像是跳崖一樣從船頭跳了下去。然後,一陣颶風席卷過他的身軀,裹挾著他衝天而起,向著奎因殺去。


    而他們三人,則從來沒有管過下麵隻能留在即將沉沒的猛獁象號上等死的凱多海賊團普通成員們。


    無論是怎樣叱吒風雲的英雄史詩,死掉的總是那些卑微的像是塵土一般的普通炮灰。


    總是如此。


    …


    …


    …


    “尼普頓王陛下,讓你受驚了。”


    當尼普頓王悠悠轉醒之後,發現自己出現在魚人島。


    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映照著這個一片狼藉的國家。


    “我們勝利了嘛?”尼普頓怔怔的看著落下的夕陽,喃喃的問道。


    “我們勝利了,尼普頓陛下。”從避難處匆匆趕來的左大臣懷著激動的心情答道:“真正的勝利了。”


    “我們和我們的盟友死了多少人?”


    左大臣沉默。


    “對不起,我們無能為力了。”


    木葉醫生們低著頭。一大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圍在阿龍的身邊,有魚人醫生也有木葉的醫療忍者。


    阿龍雙目緊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鮮血染紅了被單。


    “如果綱手在的話…”猿飛日斬微微促眉道。


    “很遺憾,綱手殿下來了也無能為力。”一個醫生答道:“他憑借意誌透支了自己的身體潛力,這種行為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他受的傷太重了,兩者相疊加的產生的並發症…我們無能為力了。”


    “全身骨頭粉碎性骨折,全身器官衰竭,更麻煩的是一部分肋骨粉碎物插進了鰓裏,還有一節肋骨的骨刺插入了心髒。”


    醫生搖搖頭:“現在那節插在心髒上的骨刺堵住了靜脈出血,一旦拔出來人就死了。對不起,三代目大人。”


    在費舍泰格看不到的視角盲區裏,猿飛日斬眼珠子瞪圓了看著團藏。


    不是說好不去把人送死的嗎?你怎麽又開始了?


    混賬團藏!


    感覺到一口虛無的鍋砸在背上的團藏臉色一黑。


    “我沒有!”他張了張口,用唇語對著猿飛道。


    “阿龍!阿龍你這個混蛋!”甚平推開醫院的房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阿龍。


    “阿龍,你怎麽樣了?你說句話啊,阿龍!”


    沒有得到迴應。


    盡管甚平和阿龍在理念上南轅北轍,甚至完全相反,但他們畢竟是同樣從魚人街一起長大的孩子。


    那些一起成長,一起被欺負所塑造出來的交情,遠遠不像外人所認為的那麽單薄。


    “大大哥…大大哥…咳咳咳咳…”


    “阿龍,你…”


    醫生們退到了一旁,猿飛日斬和團藏也很配合的退到了一旁。


    隻剩下費舍泰格和甚平兩個人在阿龍的床前。


    “我很恨人類,這是為什麽,”阿龍說的很吃力,魚鰓受損,即使是能夠通過鰓來唿吸的魚人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大大哥你知道的,甚平大哥你也知道的。”


    兩人雙雙沉默。


    魚人街,魚人島最黑暗的地方,同樣也是人口販賣最為猖獗的地區。


    無數人都被人類的捕奴隊悄悄綁走,出現在香波地群島拍賣會上的大多數魚人就是從魚人街被綁走的。


    “西可,杜比…”阿龍張口,報出了一長串的人名,然後又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


    “還有很多人我沒有報出來。他們大約是死了的。”


    “阿龍…我…”


    “我知道的,大大哥,我一直都知道的。”


    被稱為惡龍的魚人臉上盡是安詳。


    “大大哥要考慮魚人島的未來,必須為我們尋找外援…這些我都知道的。”


    淚水從阿龍的眼角流下。


    “我永遠也無法原諒人類,我再也沒有辦法原諒人類了。但是我隻想告訴你,費舍泰格大大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真的,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費舍泰格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阿龍能聽見海浪的聲音,但卻什麽也看不見。


    這或許隻是他的幻覺。


    “甚平大哥…”阿龍的眼前什麽也看不見了。


    “我是英雄,是嗎?”


    他知道自己快要上路了,朝向那永恆的日落方向走去。夕陽的餘暉既不明亮刺眼,也不會漆黑一片。


    “是的,你是英雄阿龍你是魚人島的英雄,你拯救了魚人島,沒有你魚人島就要毀滅了,你是英雄,大英雄,你會好起來的,魚人街的阿龍不會就這麽死掉的,還有很多案子在等著你犯呢,阿龍…”


    甚平想要握住阿龍的手,又害怕自己魯莽的行為會使得阿龍的傷勢加重。他隻是語無倫次的這麽說著,不停的重複著。


    阿龍笑了笑。


    “別這樣,甚平大哥。我還是更喜歡你叫我人渣時的樣子。”


    “我的確是個人渣,但我至少為了同胞而死的,是吧。”


    阿龍覺得自己在和費舍泰格他們揮著手。


    向著每一個人,小八,阿啾。他從病榻上站起身,身子輕的像一片柳絮。


    他走向了門外的一群人。


    他不認識這些人,但他卻知道這些人應該是他那些童年就早已棄他而去的玩伴們。


    他們的麵孔是那麽陌生而又鮮活,好像他們從未離開過。


    阿龍的記憶和思維在逝去,他們消失在淺藍色的大海裏,就像鳥兒飛向廣闊的天空。


    於是阿龍看著,呆呆的凝望著深沉的藍天。


    他的感覺還不壞。他既不傷心,也不高興,即使是曾經無比濃烈的對於人類的仇恨也變得淡淡的。


    他能想到每一個認識的人,但沒有感到憂傷,好像他現在已經將一切處理和安排好了。


    阿龍現在就要消逝了。


    就仿佛他過去跳水,將整個身軀潛進海水裏。


    於是他走了,去到那一邊去了。


    再見,甚平老大。


    再見,費舍泰格大大哥。


    再見,所有人。


    再見,我的同胞們。


    我愛你們,大家。比我能說出來的還要愛你們,我要走了。


    祝魚人島的英雄阿龍好運。


    …


    …


    …


    豹藏蹲坐在路邊。


    他的傷口已經有人幫他處理過了,上麵纏滿了厚厚的繃帶。此時,他正用兩隻失去了手腕的胳膊夾著一瓶酒,咕嘟咕嘟地喝著。


    “豹藏。”


    “哦,是泰格啊,來,這裏坐。”


    豹藏伸出了兩條腕足,一起又夾了一瓶酒過來。


    身為劍士所鍛煉出的腕足柔韌性,即使被斬斷了卻依然有所殘餘。


    但是泰格卻沒有拒絕。


    他接過豹藏遞過來的酒,拔掉瓶塞,一仰脖子就喝。


    咕嘟咕嘟咕嘟…


    “阿龍去世了。”


    豹藏舉起酒杯的手臂微微一顫,但還是沒有中斷自己喝酒的動作。


    “可惜了。”


    “嗯。”


    費舍泰格沉默了一會兒。


    豹藏又拿起酒來想喝。


    “夠了!”


    費舍泰格緊盯著他,原本就紅的臉蛋變得更紅了。


    他劈手一把奪走了魚人島第一劍豪豹藏手中的酒瓶,輕易的像是從小孩的手裏搶走了棒棒糖。


    然後他也一怔。


    “看到了沒有,費舍泰格。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讓我振作一點嗎?”


    豹藏吃力的扭動著身子,用兩根胳膊從費舍泰格的手中夾走了酒瓶。


    “這世界上哪有沒有手的劍豪啊。我現在跟阿龍也沒差多少。所以,不如我們把鼓勵的話都免了吧。”


    “你說呢?費舍泰格。”豹藏坐迴自己剛剛坐的位置,再次舉起了酒瓶。


    “就保持著這副樣子醉死,也算是個不錯的生活。雖然少了很多賺傭金的機會,不過我為魚人島立了那麽大的功,總歸有些津貼的吧?”


    豹藏看著夕陽。


    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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