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火崖的鑄窟統共有三層,第一層最大,第三層最小,往下遞減,最大的那層堆積的書籍也是最為斑雜的,是供普通弟子借閱的場所,往下第二層則是護法長老可以去的地方,至於第三層,那是隻有護法以上,既各崖主事長老的級別才能下去。


    蕭器沒去第三層,他甚至去不了第二層。


    作為許道神的長子,他在紫河宗內有許多的便利之處,更有數之不清的修煉資源可供揮霍,但宗門,畢竟不是一家可以做主,如果一族少主就可以在宗內橫行無忌,那麽當初許厲、王月珊等人又何必要去參與紫河宗的入門比試。


    許道神是主事長老不假,不過這是他的身份,就算眼下在紫河宗差不多所有人的眼裏,蕭器就是許厲,老子的虎皮卻披不到兒子的身上。


    蕭器在紫河宗內的身份目前隻是新入門的普通弟子,最底層的底層,所以隻能滯留在第一層。


    對此,即便許十一在那名看起來白發蒼蒼的鑄窟管事麵前據理力爭,也不能改變分毫。


    這是宗規,身為紫河宗人,必須遵守的宗規。


    心性灑脫的蕭器沒有在此事過多糾纏,索性也是來消磨時間,在哪也無所謂。


    他在攔下還心有不滿的玄衣少女後,就將她隨意地暫且打發走,打算自己一人隨便在這偌大的鑄窟第一層裏轉轉。


    這一轉,在進去幾個藏書的洞窟之後,他就有些鬱悶了。


    在蕭器眼裏,用劍的人一共就分為兩種。


    一種,是會用劍的,一種,是不大會用劍的。


    會用劍的自然是強者,不大會用劍的卻也未必很弱。


    紫河宗以劍道立宗,但並非是什麽傳統的劍道宗門,總的來說,光是以蕭器這段日子以來的所見所聞,他覺得紫河宗與其說說是劍宗,不如說它是一個以劍道為殼、內裏包羅萬象的複雜宗門。


    說是複雜,因其並不純粹。


    純粹專心於劍道的人都是會用劍的,他們不一定會鑄劍,但一定懂劍;不大會用劍的,往往則把心思放到了其他上,比如煉藥,比如煉器。


    紫河宗就介於兩者之間,結合了兩者,紫河宗的人,雖不一定會用劍,但都懂劍,且擅於鑄劍。


    鑄窟號稱藏書十萬,其中光是與劍有關的煉器書籍就占據了半數之多。


    這便是蕭器的鬱悶之處。


    他從來不喜這種與人近身搏鬥的兵器,道始境可以禦使飛劍不假,可他如今修為才多高?


    關於鑄劍一說的煉器書籍於他而言,並沒有多大用處,他倒想找找那些較為偏門有趣的煉器書籍,偏偏這鑄窟第一層大得出奇,藏有其他類煉器書籍的洞窟又少得可憐,以蕭器的腿腳,實在走得累人。


    尤其,在他四處晃蕩之時,似乎有不少弟子認出了他的身份,時不時就會偷偷落在他附近,要麽好奇地打量他,要麽交頭接耳,對他指指點點。


    要不是昆吾戒丟給了棺材,蕭器有時還真想掏出那象征他許家長子身份的信物,幹脆讓這群無所事事的無聊之眾看個明白!


    就這樣,又花了約摸兩炷香的工夫。


    在伴著一路暗中窺視的眼光,一瘸一拐地接連晃了幾十個洞窟後,蕭器不幹了。


    他在鑄窟石壁上沿著每個洞窟被開鑿出的石道上,尋了一塊可供歇腳的石頭一屁股坐了下來,不打算動彈了,想著再歇一炷香的工夫,就迴去找棺材那死鳥。


    不過,這樣原地待了一會兒,他又覺得發悶,想了想,還是將目光投向了恰好就在自己麵前的一個藏書洞窟。


    “雜俎類?不是鑄劍的話倒是可以看看……”


    瞄了一眼洞口掛著的那個石牌,蕭器就拍拍手,又扶著完好的左腿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這個藏書洞窟中。


    甫一入洞,眼前先是一片昏暗,再深入幾步,一片搖曳不定的燭光才映入眼中。


    廉火鑄窟這每個藏書洞窟實際上並不算深,蕭器隻深入了幾十步,就瞧見了洞窟深處兩個並列擺放在一起的書架,在洞窟兩側石壁上掛著的燭燈照映下,顯得明暗不定,燭影幢幢。


    從一旁的石桌上輕車熟路地取了一盞油燈,蕭器拖著跛腿,在兩個書架前緩緩查看起來。


    空蕩蕩的洞窟之中,除了油燈不時濺出的“啪啦”聲之外,就隻有他的右腿拖曳在地麵上發出的輕微聲響,靜得嚇人。


    “《拚裝靈器雜思其三》?前麵的兩本呢?後麵也沒了……”


    咂咂嘴後,蕭器就放下了手中的這枚玉符,將其放迴了麵前的書架上,再扭頭掃視了一圈很快就已經被他審視完的這個藏書洞窟,不由就搖了搖頭,準備轉身離開。


    一如先前幾十次,這次他還是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內容……


    然而,就在蕭器手裏端著油燈,轉過身去剛走出幾步,他忽然又停下了腳步,迴過頭來。


    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瞳之中,似在手中油燈搖動的燈光照映下,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什麽。


    “這是……”


    禁不住走近幾步,蕭器的身影徑直從兩個書架之間越了過去。


    在兩個書架後,不出兩三步,就是沒有被燭光照到,一麵漆黑一片的高大石壁,乍看上去和這洞窟裏的石壁別無二致。


    可當蕭器的手,摸著黑觸碰到這麵石壁上的時候,指尖除了觸及到粗糲之外,好像還……摸到了什麽痕跡?


    “啪啦……”


    連忙將手中的油燈湊到近前,霎時,在照亮的一片昏黃燈光中,蕭器的黑眸中像是嘭地燃起了兩點幽幽的火光。


    目中的瞳孔,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縮……


    在被他手中油燈映亮這一小片的石壁上,嶙峋的山岩斑駁而灰白,貌似並無異樣。


    但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覺,在這石壁上,鐫刻著一些被蝕化嚴重的字跡。


    不錯,這石壁上有字!


    又將手中的油燈湊近了一些,蕭器麵色肅穆起來,皺眉努力辨認了一會兒石壁上字跡上開頭的一行小字,嘴中這才勉強按著呢喃念了出來:


    “天……壽無……炁將盡……我道,黃泉上宗祈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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