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千風別苑養傷的日子,都是婁師姐在照顧我,也許是因為那件事小瀾兒對我沒那麽怕了。她時常來陪我告訴我風尹的狀況。


    我一直想去看看他,被打成那樣……肯定都爬不起來了吧。


    調理了幾天,也漸漸有了力氣。婁師姐叫見我氣色不錯才放心去讓我一個人到外麵走走。


    本來是想著去看望風尹的,但是又實在覺得愧疚。畢竟,這主意是我出的,這危險是我自願冒的,到頭來卻惹的風尹傷痕累累,心裏愧疚難當。就這樣漫無目的的亂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千風亭。我隔著水看它,它就仿佛是一個人,那個人孑然獨立,若有所思,恬淡靜美。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很喜歡這個被取名為千風的亭子。千風,千風。是曆經滄桑易世風的意思麽?


    我坐在亭子裏,微風吹動水麵卷起層層漣漪,陽光散在水麵上,反射著金燦燦的光芒,竟然還有點兒刺眼。忽然間,我忽然想起了母上,想起了自己兒時的調皮,想起了那個至今都沒迴憶起名字的玩伴,想起了一些隱隱約約被忘記的曾經……迴憶就近在咫尺,似乎隻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把它們全數抓住。


    “怎麽?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一個略帶緊張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就像即將要收迴到主人手中的風箏,忽的斷了線,再也無法抓住。


    我驀然迴頭,看到的是大師兄略帶緊張的幹笑:“沒打擾你吧?”


    “沒,沒有。”


    “你……該不會在生我的氣吧?”


    “生氣?沒有啊。我生什麽氣?”


    “我還以為,你還在為風尹的事……”


    “其實……這件事是我不好,風停苑有風停苑的規矩,是我讓大師兄為難了。”


    “你別這麽說……”


    話說到這裏兩人都已經沉默,我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忽然感覺一陣困乏。


    “哪裏不舒服麽?”大師兄問我。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隻是有些困了。”


    “那我送你迴去。”


    “不了,我還不想迴去。隻是有一點困而已,沒事的。”


    我執意如此,大師兄也不好說什麽便由著我。他站在我身後,給我講了一個關於千風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人她任性,倔強。她的師父常常擔心她這麽強的性子,這麽執拗的一個人會抵不過這塵世的爾虞我詐悲歡離合,怕她終有一天被自己的性格所傷。於是,師父便決定讓她跟隨自己的師兄去看看這個世界,去看看不同的人和事。


    她跟著師兄翻山越嶺來到繁華的鬧市,看到了朱門裏的玉食珍饈,也看到了路邊挨餓受凍的乞丐。她跟著師兄借住寺廟,偷聽到了很多人的心事,這些心事關於私心,關於歡愛,關於貪婪,關於善良……後來,她遇見了一個人。那時她正坐在開滿粉蕊的榕樹上搖著一把折扇,那人路過坐在樹下。隻是一個不小心,折扇從手中脫落,落在了那個人的身上。於是,他們彼此遇見……我想,這一定是個很溫暖很美好的愛情故事。故事裏有郎才女貌,紅袖添香,有執子之手,鳳棲梧桐,故事的最後也一定是承歡膝下,攜手白頭。我自顧自的想著,可想著想著就模糊了大師兄的聲音,我再也抵不住溫暖的陽光和朦朧的睡意,還沒等到故事的結局,便已經沉沉的睡著了。


    好像是惦記著故事的結局,我忽的又從睡夢中醒來,夢囈般的問了一句:“最後呢?”


    我清醒的眨了眨眼,迴頭看大師兄卻發現身後又多了一道身影。


    “前輩。”


    “傷好些了嗎?”


    被這麽一問我反而覺得有些愧疚,也許正是我壞了風停苑的規矩,打擾了大家清淨。


    “好多了。”我默默低下了頭,“對不起……”


    沒想到前輩竟然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肩,什麽都沒說。可是當他厚重的大手落在我肩上的時候,卻讓我感到一種慈愛和關懷。我驀的抬起頭,笑了。


    “擔心他就去看看吧,小尹這孩子自小性格就比較內斂。”


    “前輩……我想問您一件事。”


    “什麽事?”


    我知道有些事本應該去問我母上大人,可是神知道她什麽時候迴來。我暗自歎了一聲,希望我沒有猜錯。


    “不知道前輩您知不知道饕餮神化成魔的傳說?”


    “你是問《九州軼事》?”


    九州軼事?什麽九州軼事?我不知道。看來,我知道的隻是冰山一角。


    “我不太知道什麽九州軼事,我隻想問前輩知不知道饕餮為什麽食人?”


    “九州瞬變,屍殍洪荒,青州……”忽然,聲音頓住說不下去了。


    “原來,這到底是真的……”我心裏忽然一陣悲戚,原來這是真的。“那青女一族果真隻誕女嬰麽?”


    “相傳是這樣的。”


    “連孿生子都沒有麽?”


    “……”前輩用著帶有一絲驚異的目光看我,“你到底想問我什麽?”


    “我隻是想知道,後來青族那對孿生子怎麽樣了?”


    “你怎麽知道?”前輩眼中的驚訝又多了一分。看來,我沒有猜錯。前輩果然知道這件事,不過……他又怎麽會知道?總之,管不了那麽多了,先解決我的疑問再說。


    “唉……知道了也罷,早晚而已。”聽了這話,我倒是有點暈了。可前輩似乎並沒注意到我眼中的困惑,他搖了搖頭對我說,“青女繼承了守護之力以後,青州雖再無饕餮護佑卻也過得太平。直到第十四代,誰也沒有想到,這一代青族卻出了雙生子。”


    果然和我夢到的事情對上了!雙生子出生後兩人分化了神的力量,為了不削弱神的力量,隻能做出抉擇。而這讓當時的力量繼承者抉擇不下,最終她還是忍痛在兩個孩子還未真正繼承力量的時候,將神的力量匯聚在可更有天賦的長女身上。


    “那……另一個呢?”我問。


    “另一個……另一個則不再擁有神的力量。”前輩輕歎一聲不再說話。


    不可能這麽簡單,當時的夢境裏那個女子的眼神那麽決絕,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怎麽可能僅僅是抽取了幼女的神力這麽簡單。


    “那……她身上還留下了什麽……”我這句話問的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問,隻是隱隱想到了一個人。


    前輩笑了笑輕輕說道:“原來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啊,是想確認一下嗎?”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知道什麽,隻是就著一些疑惑問了……”


    “其實,有些東西是不能徹底人為做到的就算神的力量被剝離了,但仍有一些東西被留了下來。”


    “什麽東西?”


    “當初饕餮被封印時不知為什麽,冰魄的力量也被傳了下來,隻不過由於饕餮的神力抑製才沒有什麽太大影響,可是一旦力量被剝離那麽冰魄的力量就會凸顯出來,而並不會一並轉移。”


    我好想明白了點什麽,卻一時還不能完全把它們聯係起來。


    “那……您剛才說的九州軼事是什麽?”


    “是一本書。如果你想看可以去千機閣。”說著,前輩便遞給我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掛墜,火紅的顏色。我聽風尹說過,千機閣並不是所有弟子都可以進去的,隻有幾個擁有千機墜的人可以進千機閣。那這個火紅的墜子……該不會就是千機墜吧?


    “這是千機墜,拿著它你可以隨意出入千機閣。”


    “這,這怎麽可以……我……”我想說其實我並不是千機閣的弟子,怎麽可以受得起。


    “沒關係,千機閣是給有需要的人。隻要心裏不存邪念,任何人都可以進千機閣。”前輩頓了頓對我說,“隻是千機閣裏的藏書十分珍貴特別,還需要有能正確理解它的人才能去觸碰。”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母上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那還是在前幾年的時候……並不是所有的書人們都可以完全看懂裏麵的內容,甚至誤解也是有可能的。同樣就連說話也是這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你在說什麽。人和人之間是存在不同的,所以不要試圖讓所有人明白你,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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