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桉見狀才鬆一口氣,扭頭對掌櫃的道:“說實話,我這次出門並未帶這麽多銀子,可否寬限幾日,容我想想法子?”


    “當然、當然。”掌櫃的忙點頭,但心裏並不抱希望。那可是四十萬兩啊!他祖上五輩才發展起來的產業,這些修仙人士向來兩袖清風,拿什麽能賠給他這麽多銀子。


    他說著話便要退下,俞桉突然叫住了他。


    “這把靈劍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暫時交給你做抵押,你可要保管好了。”俞桉說著,從儲物袋裏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劍給他。


    宋瑾看到劍後頓了一下,接著就注意到宋玨在盯著自己看,他掃了宋玨一眼,便直接別開了視線。


    掌櫃的一看這劍通體閃光,便知道眼前的仙人誠意有多足了,急忙脫下外衣將劍仔細裹好,對著俞桉恭敬地拜了拜:“那小的就等著仙人了。”


    “嗯。”


    掌櫃的抱著劍小心翼翼離開了,確定他走遠後,宋玨才看向俞桉:“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在深淵時用來切菜的物什,連妖獸的肉都切不動,怎麽又成你的傳家寶了?”


    “就是個抵押物而已,自然要挑個模樣好的,才能叫他放心給我們寬限時間,至於是不是傳家寶,哪有那麽重要,”俞桉說完期待地看向宋玨,“銀子呢?給我吧。”


    宋玨頓了一下:“什麽銀子?”


    “……賠償的銀子啊,你方才不是說自己有嗎?”俞桉無語。


    宋玨蹙起眉頭:“我何時說我……”說到一半他想起方才俞桉的眼神示意,頓時恍然,“原來你方才是在詢問我有沒有銀子。”


    “不然呢?你以為我在問你什麽?”俞桉不解。


    宋玨一臉無所謂:“我還以為你問我要不要殺了他以絕後患,我點頭也隻是答應而已。”


    “……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你剛才沒有動手啊?”俞桉無奈。


    宋玨一臉‘不用客氣’,著實堵得她好氣又好笑。


    為了避免她真的發火,宋玨鬥完嘴立刻端正了態度:“合仙宗近年來租的那些地也收了不少銀子,賬麵上應該是能湊夠四十萬兩的。”


    “那怎麽行,宗門開銷大,每一日都要不少錢,若是都拿出來賠償,宗門內的弟子們吃什麽喝什麽。”俞桉當即否決。


    宋玨蹙眉:“他們有手有腳,自己會解決吃喝的問題。”


    俞桉一聽這話就忍不住笑了:“你當人家白吃白喝呢?宗門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相應的位置與責任,可不是你一句自己解決就能打發的。”


    “麻煩,”宋玨不悅,“若是不能拿宗門的錢,那我就沒錢了。”


    “……你做了這麽久的宗主,就沒攢過銀子?”俞桉無語。


    宋玨聞言反問:“為何要攢銀子?”


    俞桉:“……”難怪每次出門都要她付錢,原來不是依賴她,純粹是窮。


    俞桉歎了聲氣,懶得與他分辯銀子有多重要,隻是換了個問法:“那靈器靈藥總是有一些吧,你可別說這也沒有。”


    “下麵的人倒是送來過不少。”宋玨總算是不否定了。


    俞桉一拍手:“這就行了,可全在儲物袋裏?”


    “自然。”他怎可能將自己的東西放在別處,自然是要隨身攜帶的。


    俞桉笑了:“帶了就行,我明日去舞神宗一趟,求外祖母幫著將東西變賣了,想來能湊出一些銀子。”隻是似乎還不夠,一想到她和宋玨如今的身份地位,卻湊不出四十萬兩銀子,她便不由得歎息一聲。


    正當她感慨命運的悲哀時,一直沉默的宋瑾總算再次開口了:“不必變賣家當,我有錢。”


    聽到他又是這句話,俞桉有些好笑:“你哪來的錢?”


    “靈河裏,有很多。”宋瑾認真道。


    俞桉耳朵動了動。


    昆侖秘境由淺入深,越深的地方試煉難度越大,像是靈河穀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元嬰巔峰以上的人才敢去,排除那些不懂事亂跑的,去的基本都是這些大能。


    而這些大能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富裕。


    靈河穀向來是個有去無迴的地方,幾百年來去的人多之又多,卻沒多少能迴得來的,許多富裕的大能都折損在那裏,而他們隨身攜帶的儲物袋,自然也留在了那邊。


    雖然靈河腐蝕性大,什麽東西掉進去都化成一灘水,且秘境一關就會恢複原樣,所有以往出現過的東西都會消失不見,但俞桉還是決定相信宋瑾一次。


    ……主要是不信也沒法子了。


    說做就做,俞桉當即拍板:“那就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我去舞神宗賣靈器,宋玨你陪阿瑾迴去拿錢。”


    “為什麽我要跟他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人同時開口,俞桉沉默一瞬,十分溫和地看著他們:“需要我提醒一下,我們為什麽會淪落到湊錢還債這一步的嗎?”


    宋瑾:“……”


    宋玨:“……”


    他們住的客棧已經垮了,別的客棧也不敢做他們的生意,一看到他們過來便早早關上了門。俞桉連吃了幾個閉門羹後,幹脆直接要去舞神宗。


    “你們去秘境吧,若是我靈器賣得快,我就去找你們。”俞桉溫和道。


    宋玨和宋瑾還是不願結伴同行,但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後,都老老實實地點頭答應了。


    宋瑾伸出食指在她額頭點了一下,俞桉隻覺一股陰寒直接刺進腦殼,短暫的疼痛後又徹底消失。


    “我已經為你種了靈河的氣息,可以自如使用靈力,不用擔心會被幻象困住,你若是來找我們了,不必再借著繩子下來了。”宋瑾乖順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裏是叫人無法看清的情緒。


    俞桉覺得他與剛出秘境時不太一樣了,可具體哪裏不一樣,她卻說不上來,見他不舍自己,隻能溫婉一笑:“好,我知道了,那你現在也為宋玨種一下靈河氣息吧。”


    宋瑾:“……”並不想幫宋玨。


    “我才不要種上他的味道,陰冷陰冷的,惡心。”宋玨一臉抗拒。


    宋瑾聞言冷淡地掃他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點了他的腦門一下。他對宋玨可沒那麽溫柔了,強勢的氣息直接鑽進宋玨腦子,宋玨疼得臉色一白,堪堪咬住嘴唇沒叫出聲來。


    然後疼痛就消失了。


    “你們兩個要和諧相處,這次最重要的事是拿錢,若是再給我找事,我就真的不客氣了。”俞桉的溫柔麵具在看了他們這出大戲之後徹底消失,涼涼地警告了他們一句。


    雖然她聲音輕輕的,但被她警告的兩人還是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


    三人說著話直接出了城,很快就到了分岔路,俞桉目送兩人往秘境的方向去,自己則轉身去了舞神宗。


    當外祖母聽說她又來的消息後,頓時皺起了眉頭,剛要說不見,俞桉就溜到了她房間裏。


    “……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若是你外祖父看見了,少不得又要教訓你!”外祖母怒道。


    俞桉輕笑一聲:“我這幾年也有好好修煉,如今已是元嬰巔峰,外祖父怕是教訓不了我。”


    如今修仙界靈氣稀薄,已經許多年沒有出過元嬰以上的人了,如今的她雖然依然是不知名小門派的峰主,卻也算實力頂尖那一掛的了。


    外祖母聽到她帶了點自誇的話,當即冷哼一聲:“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俞桉笑了笑,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脈搏,確定沒有內傷後鬆一口氣:“還好,阿瑾沒下重手。”


    “假惺惺。”外祖母直接避開了她的碰觸。


    俞桉知道,外祖母的嘴一向厲害,她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將儲物袋裏的東西不停往外倒。


    自打乾坤袋跟著阿瑾一起落入靈河消失後,她和宋玨便一直用這個儲物袋,兩人又都不擅整理,裏頭總是亂糟糟的,每次找東西都要找上半天,她懶得一件件拿出來,幹脆就都倒了出來,再將不能賣的都重新扔迴袋子。


    這幾年兩人積攢了不少東西,很快就將整個屋子都占滿了,外祖母皺著眉頭往後退了一步,麵色不好的質問俞桉:“你是又犯了什麽錯,竟要用這麽多東西來求我!”


    俞桉:“?”


    短暫的沉默後,俞桉幹笑一聲,從一堆東西裏扒拉出養氣補身的丹藥,恭敬地雙手奉上:“外祖母,這才是我要送您的東西,都怪我沒及時阻止,才讓阿瑾用威壓傷了您,希望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她話說得好聽,態度又端正,饒是外祖母依然不高興,表情卻緩和了許多。


    然而俞桉話鋒一轉,直接挑明了目的:“當然了,我這次也確實有事求您,我今日修煉時,不小心壓塌了一家客棧,所以需要銀子去賠償,您能不能幫著我將這些東西都賣賣,我好盡快籌款還債。”


    外祖母:“……”


    當知道俞桉是要她做買賣後,她當即怒罵起來,俞桉皮實慣了,就這麽任由她罵,隻是等她罵累時討巧地奉上一杯茶。外祖母罵累了,便也鐵青著臉著手去辦了。


    俞桉手裏這些藥和靈器都是上乘的貨色,外祖母趁著外祖父等人出門時,叫來幾位長老說一聲,長老們一見東西便立刻開始挑選,根本不用多費口舌。俞桉來者不拒,任由他們過來挑選。


    東西很快就賣個差不多了,俞桉見也不剩什麽好的了,便幹脆慢悠悠地收攤。外祖母就站在她旁邊,看著她把東西一樣一樣放迴儲物袋。


    當收到熟悉的瓷瓶時,兩個人同時頓了一下,俞桉看著瓶子不由得笑了一聲。宋玨當時這麽緊張地將東西要走,她還以為他要藏起來,結果卻在儲物袋裏找到了。


    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了。


    “這東西怎麽會在你這兒?”外祖母緩緩問。


    俞桉掂了掂瓷瓶,擰開嚐了一口,外祖母急忙上前一步,俞桉笑了:“放心吧外祖母,裏頭的東西我已經換到另一個瓶子了,這裏頭隻是普通的花蜜。”


    外祖母揚眉:“你已經知道了?”


    “忘憂飲,傳說中喝完便能忘記心中最重要之人、卻無損其他記憶的寶貝,這世上恐怕都沒有幾瓶,外祖母竟也舍得給宋玨?”俞桉臉上掛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外祖母掃了她一眼:“若非他說宋瑾已死,我也不會給他。”


    那日宋玨看著她的眼睛道,宋瑾死了,代表他也活不長,而以俞桉的性子,怕也會一同去了,若想她能好好活著,隻有想法子使她忘記關於宋瑾玨這個人的一切。


    俞桉的笑意淡了下來,半晌說了一句:“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可不是沒安好心,不僅騙走了我的忘憂飲,還誑我說了融合之術,”外祖母冷笑一聲,“這個魔物,心思歪到家了。”


    俞桉不喜歡她這麽說宋玨,蹙了蹙眉後便結束了對話,外祖母不屑地看她一眼,催促她盡快離開,莫要髒了她舞神宗的地。


    “明明心裏掛念我,想多看看我,還總是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難怪我與你不親。”俞桉嘟囔完,不等外祖母發飆,就立刻閃身逃跑了。


    “混蛋丫頭。”外祖母笑罵一聲,叫人將被她禍禍得亂七八糟的院子收拾一下,這才轉身迴房。


    俞桉從舞神宗離開後直接去了秘境,根據宋玨先前擦掉的路線標記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靈河穀。


    再來靈河穀,心氣已和當初不同,她直接用靈力跳了下去,當腳輕輕點地的時候,隻覺身心舒暢。


    ……原來這就是背後有人的踏實感啊!


    俞桉嘖了一聲,正要往前走,突然想看看自己不在時,這倆人會不會和平相處。想到什麽後,她不由得勾起唇角,當即屏住氣息輕手輕腳地朝前走去。


    此刻的宋玨正在岸邊坐著,旁邊是一堆不成形的金銀。他看著宋瑾在水裏撈來撈去,待宋瑾丟上來一團明顯濃鬱的水時,便直接用靈力困住,先以火燒,等水越來越粘稠後,水裏的宋瑾再直接一道寒氣過來,這團奇怪的水便直接凝結,哢噠一聲掉在了地上,和其他金銀待在了一處。


    俞桉:“……”金銀雖然被河水腐蝕,卻不代表消失,隻是跟河水融合到一起了而已,宋瑾先將這些區別於河水的液體撈出來,宋玨再負責提煉,最後就成了正經的銀錢。


    ……聰明是聰明,隻是這手法也過於熟練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什麽煉丹師。


    俞桉眼底笑意漸深,正要上前說話,就聽到宋瑾不悅道:“我撈了這麽久,也該你來了吧?別說你怕腐蝕,我在你身上種了氣息,靈河不會腐蝕你。”


    “少廢話了,我是不可能下去的,”宋玨慵懶地坐著,“你盡快撈,不要讓俞桉等太久。”


    他話音未落,宋瑾便憑空出現在他麵前,表情陰冷地盯著他:“下去,或者我踹你下去,你選一個。”


    “我若都不選呢?”宋玨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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