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高涼還有點驚魂不定。她想如果自己今晚要是沒碰到卷毛,那小子會死嗎?如果這事發生在後世,她還未必真敢去救人,因為萬一被訛上那就慘了,希望卷毛這小子不會恩將仇報吧。

    躺在床上的時候,吳春梅問:“明天我們還要去醫院看那個人嗎?”

    “去吧。得通知到他家人和朋友吧。”高涼還是想把墊付的醫藥費要迴來的,然而這個可能非常渺茫,畢竟一個每天隻能買一個鴨掌的人,哪裏還得出那麽多錢。

    第二天高涼忙完之後,和吳春梅一起去了醫院。卷毛已經醒過來了,看見高涼和吳春梅,露出仿佛見了鬼的神色:“昨天是你把我送到醫院來的?”

    高涼說:“你那是什麽表情?昨天我們迴家的時候看見你昏迷在路上,就叫了救護車把你送到醫院來了。”

    卷毛聽見這話,隻是愣愣地看著高涼,沒再說話。高涼見他不說話,便問:“你昨天是怎麽迴事?誰傷了你?需要報警嗎?”

    卷毛依然一句話都沒有,隻是將視線從高涼臉上移開,眼簾垂了下去。

    高涼隻好又問:“那你家在哪裏,怎麽才能聯係上你家人?”

    卷毛一聽見這話,神色頓時黯然下來:“我沒家人。”

    高涼一聽頓時皺眉:“沒有家人?你是個孤兒?”

    “嗯。”

    高涼和吳春梅互相對視一眼,這下可不好辦了,那醫藥費怎麽辦,全都要自己墊付?高涼深吸了口氣:“那你朋友呢?”

    卷毛咬緊了牙關,仿佛是咬牙切齒地說:“沒有!”

    吳春梅說:“就是經常跟你一起來我們店裏那個叫黑子的呢?”

    卷毛用手猛地在床捶了一下,朝吳春梅大吼:“不要跟我提他,我不認識他!”

    吳春梅嚇得往旁邊一躲,高涼皺眉,衝著卷毛大聲說:“吼什麽吼!你自己交友不慎,你埋怨春梅幹什麽,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卷毛一臉憤恨和委屈,扭過臉去不說話。這時護士過來了,看見高涼:“你是劉彪的家屬嗎?來了的話就將醫藥費交了吧。”護士明顯不是昨晚的值班護士,不認識高涼。

    高涼看一眼卷毛,說:“我不是他的家屬。還需要交多少錢?”

    護士看了一眼單子,說:“還需要交九十八塊六毛七分。有勞保卡最好將勞保卡一起拿來。”

    卷毛一聽錢,就伸手去掀被子:“我不住了,我要出院。”

    護士連忙說:“你還不能亂動,當心傷口。”話未落音,卷毛就已經拉到了傷口,疼得他往後倒去。

    高涼知道他沒有勞保卡,便走過去:“你就安心點在床上躺著吧,別亂動,不然錢都白花了。沒人給你付醫藥費,我替你出,昨天晚上已經交了五十,現在九十八塊六毛七分,一共是一百四十八塊六毛七分,記住了,以後得還給我。”

    卷毛紅著臉:“我沒錢。”

    “沒錢就去掙。你有手有腳的,哪裏掙不到錢?”高涼不客氣地說。

    卷毛沒說話,滿臉都是倔強委屈的神色。高涼見他這樣子,又覺得有點可憐:“你既然知道自己沒錢,生不起病,那就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然就是給別人添麻煩。”

    卷毛扭過頭去不說話。

    高涼詢問了醫生,得知卷毛的身體並沒有大礙,目前就是身體虛弱,傷口需要消炎愈合,便放心迴去了。反正醫院裏有食堂,護士都會照看好的。

    吳春梅歎了口氣:“明天我不來了,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高涼安慰她:“春梅你別生氣,不用跟這種人計較。”

    吳春梅有些擔憂地看著高涼:“你給他墊了那麽多醫藥費,能不能要迴來都是問題。”她可是知道高涼這錢是怎麽掙來的,每天起早貪黑的,那可都是血汗錢。

    高涼無奈地笑笑:“你說偏生叫咱們遇上了,也不能不管是不是?”她突然想到,上輩子卷毛是不是也遇到過這種事呢,那麽他後來怎麽樣了?是就這麽死了,還是被別人給救了?高涼突然覺得卷毛的命運之線落到了自己手裏,便多了分責任感,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希望沒有救錯人。

    高涼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在醫院照顧奶奶的瘦猴,瘦猴驚訝地看著她們,以為她們是來找自己的,高涼這才記起來瘦猴也在醫院陪護,自己沒帶水果來,趕緊跑到醫院門口的水果攤買了幾個蘋果和梨去看瘦猴的奶奶。這年頭交通不便利,蘋果和梨都是千辛萬苦才從北方運過來的,所以賣得很不便宜。

    瘦猴奶奶是天氣突變引起肺炎和膽囊炎同時發作,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再觀察一天就能出院了。高涼將水果放在床頭櫃上,老人的視線就一直都落在那兜水果上,高涼也注意到了,料想他們家很久都沒買過水果了,不由得有些難受,便主動借了把小刀

    ,給老人削了個梨。以至於老人對高涼的印象特別好,直誇她是個好姑娘。

    瘦猴轉過臉去,伸手捏了一下鼻子,一句話也沒說。他送高涼出來的時候,這才得知卷毛受傷的事,他說:“迴頭我去打聽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高涼點頭:“好。”

    瘦猴說:“我奶奶病情已經穩定了,晚上不需要陪護了,我晚上來接送你們。”

    高涼沒有推辭,卷毛出了那樣的事,她也不敢大意了。

    翌日是中秋節,高涼預料到生意會空前火爆,便將家裏買來的雞鴨都殺了,也準備了比平時多一倍的鹵肉,涼拌菜的份量也翻了倍,而且價格也比平時漲了點,結果還是賣瘋了。人們跟不要錢似的買買買,所有的鹵菜和涼拌菜都被一搶而空,連鴨頭鴨脖子都賣得一幹二淨,高涼還另外做了三批涼拌菜,都賣光了。

    高涼和吳春梅以及來幫忙的王奶奶都累得不想說話,吳春梅看著第一次賣得精光的櫃台,感慨地說:“要是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高涼擺擺手,笑著說:“還是別,偶爾一次就好,這樣太累了。”有錢賺是好事,得要有命去享受才行,她將書包裏的錢拿出來清點了一下,居然賣了三百多塊錢,利潤至少有一百來塊。此時市場裏客流量依舊不算小,要是還有貨的話,估計還能賣上幾十塊錢,不過錢是能賺得完的嗎,高涼興奮地站起來:“走吧,迴家過節去!”

    今天高涼也買了不少菜,準備迴家熱熱鬧鬧地過個節,今天過節,又是星期六,學校也非常人性化地放了高盼半天假,姐弟幾個終於可以好好團聚了。

    迴家之前,高涼去買了幾斤月餅,這年頭的月餅可沒有後來的好吃,廣式月餅還沒有推廣到到這裏來,都是本地產的五仁月餅,口味並不怎麽好,又硬又甜,月餅包裝紙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白紙印著嫦娥奔月圖的,另一種是紅黃綠紫的純色紙,月餅包裝還不是密封的,不能久存,不過過節的氛圍倒是比後來濃得多。

    中午高盼就迴來了,一家人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高涼發現高盼好像瘦了點,可見學校的夥食不怎麽好,她自己也應該在用心讀書了吧,便一個勁地勸高盼多吃。

    吃了午飯,高涼拿出八個月餅,用牛皮紙包好,用棕繩係好,然後在繩子下麵放上一張長方形紅紙,以示喜慶,她又將單獨留出來的鹵鴨用食品袋裝了,也用牛皮紙包好,另外從自己買的一箱蘋果裏拿出來幾個,一並拿給吳春梅:“春梅

    ,你在我這裏賣了這麽久的鹵菜,家裏鴨子也都送過來了,你們還沒吃過我做的鹵鴨,帶隻迴去給家人嚐嚐。這月餅和蘋果是我送給弟弟妹妹吃的。”

    吳春梅非常感動:“高涼,你太客氣了,不用這麽多。”

    “也不多,拿迴去吧,一年一度呢。對了,這是這個月的工資,還沒到月底,提前發給你,你拿著看要買點什麽迴去。”高涼說著又將一個紅封塞進吳春梅褲兜裏。

    吳春梅掏出來,拆開包裝紙一看,裏麵整整五張十元錢的紙幣,趕緊塞迴給高涼:“太多了,高涼。你上次已經給了我三十了。”

    高涼笑著推迴朋友的手:“就這麽多,之前說最少六十,如今生意還可以,咱們算是共贏,有多辛苦咱們自己都知道。好了,想去買點資料什麽的就去買吧。走吧,我們一起出門,我送你去搭車,我去醫院看看。”

    吳春梅一麵感動著,一麵帶著大包小包迴家去。高涼提著一個飯盒,準備給卷毛送點吃的去。到了醫院,卻發現卷毛不見了,一問醫生,才知道他今天出院了,高涼一驚:“他能出院了嗎?”

    醫生搖頭:“按說還不能出院,我都沒批,是他自己走的。”

    高涼歎了口氣,希望這小子不會有事,真不叫人省心,受了那麽重的傷呢。

    高涼提著飯盒去找瘦猴,結果瘦猴奶奶也出院了,也對,今天過節,誰沒事在醫院住著啊。

    接連下了幾天雨,今天下午終於放晴了,雖然隻有薄明的太陽,但人們還是很高興,起碼今晚能好好賞賞月。高涼騎著車往家走,突然想起來高珊想要一本《現代漢語詞典》,便折去新華書店買書,今天過節,剛好給她一個驚喜。

    新華書店就在中心市場附近的十字街那邊,高涼小心地騎著車過了馬路,準備直接去書店,卻在書店旁邊的小巷子口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大妹高盼,高涼剛想喊她,她已經進了裏麵的一家店子。

    高涼將車子推過去,想看看高盼在做什麽。那是一家租書店,高涼再熟悉不過了,書店門口左邊擺滿了刀光劍影的武俠小說,右邊則是瓊瑤的愛情小說。高涼皺眉,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精力看小說。高涼將車子停好,直接進了店子,一眼就看見一個男生正去牽一個女生躲閃的手,那個女生,便是自己的妹妹高盼。高涼看見這一幕,頓時如鯁在喉,那一聲“高盼”怎麽也叫不出口。

    她默然地退了出來,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停留下去

    ,雖然高盼這戀愛談得不合時宜,但這個年紀的女生情竇初開本來就極其正常。她隻是覺得異常憤怒,高盼這麽大個人了,還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簡直是要把她給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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