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作者:七世有幸


    文案:


    康熙x納蘭


    內容標籤:宮廷侯爵


    搜索關鍵字:主角:玄燁,納蘭 ┃ 配角: ┃ 其它:


    那時節,他每日每夜地看見活生生的光陰喧囂著逃亡。春季沒完沒了,淥水亭的合歡開得比往年更放蕩,蒸煮出瀰漫整個庭院的、隱秘般難以遮掩的香氣。納蘭在幾個月前剛剛迎娶盧氏,那姑娘有著他欣賞的沉默寡言的美德。她不與他割據絢爛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年華裏哪怕一分的風景;納蘭並不認為有必要過多地關注自己的妻子:他念念不忘宮牆裏的謝娘。謝娘美得像月亮,可惜隻適合初戀。他為她寫著一行行嫵媚而哀怨的詞句……那隻是因為納蘭的感情太充沛,他必須找一個藉口以發泄。


    他寫情詩: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那些墨水總能生出蝴蝶的翅膀飛進宮牆的,落在月亮姑娘的香鬢上——或者是玄燁的案前,納蘭不在乎結局。玄燁挑剔地審視它們: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他隻讀一遍就將它們掃進了火裏,唇角傲慢地挑起,那弧度太吝嗇,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出。幼稚的情話。像不顧一切地闖入別人生命的蝴蝶,太過熱切,隻有焚盡才算甘休。


    納蘭當時正以侍從的名義肆無忌憚地停留於聖駕邊。年輕貌美的八旗之後,比合歡更蠱惑人心。每一天,玄燁默默地看見紫禁城裏最具傳奇色彩的侍衛的影子,垂落在禦書房窗上,一站就是一天。他難道真正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嗎?玄燁默許了那停留。他總是在無底線地縱容他,以此作為將他困厄的補償。玄燁對自己說,他隻是預防明珠的勢力被他的傳奇式的兒子助長而已。葉赫那拉家出的妖孽已經夠多了。納蘭欣然接受了禦賜的枷鎖,成了一個官居正三品的……侍從。


    他隨他念書寫字,也隨他縱馬賽上,納蘭馬上能吟開弓能射,玄燁像得了有趣玩具的孩子般樂此不疲。他們看迤邐千裏的撩人遠山——恰與個人清曉畫眉同;看艷麗的平原暮色被曠古黑暗擁緊,直至死在它懷裏——夜深千帳燈;看壯麗得讓人落淚的連天飛雪——萬裏西風瀚海沙。後來謝娘死在了宮牆裏,在她之前那裏已經葬下了數不清的月亮姑娘;再後來盧氏也死了,納蘭為她傷心了十年。玄燁覺得那簡直幼稚得不可理喻,但他也知道納蘭需要它們。他需要如詩的悲哀和情人絮語般的酒液,需要葬花折劍焚詩斷弦那樣的夢境,他以此為生,否則便無從成全。如果盧氏不死,他就會選擇為一瓣合歡的落花傷心十年的,他會選擇做落花的情人。


    明珠的野心和手腕,在得以順利傳給他兒子之前,究竟溜去了什麽地方?總之,納蘭十年未娶。這是乏味的十年,是甜美得過於冗長的十年。玄燁默許了納蘭在淥水亭裏交那些江南來的狐朋狗友,他們將他的詞兒捧到了天上。他也被默許與同是侍衛的曹寅進行心照不宣的深交,數年後曹寅在悼詞裏寫出了“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公子幾人知”的著名肉麻話,數十年後曹寅的孫子將納蘭一句“寒更雨歇葬花天氣”擴充成了林妹妹那段驚為天人的葬花詞。文人的事情最荒唐。


    他自然也默許了……十年的春日裏,那些悠長而哀婉的,諱莫如深的幽會。禦花園裏緩緩浮沉著滿庭深紅淺白,為詞人的風華作了最諂媚的註腳。納蘭是擅自闖入他生命裏的蝴蝶,他們同歲,共度了所有堪稱年輕的時光。他掌權,他家道騰達;他興科舉,他中舉人;他殿試,他主考。那是他們的初遇。堂對累累數千言的年少輕狂,留在了同樣年少的皇帝的眼底。彼時他們同樣躊躇滿誌,誰也不曾預料便在故事開始時就註定了殊途。小皇帝輕佻地微笑,落下了玉璽:那二甲第七名的狂生,被封作最忠心的護衛,自此栓起他霸道的相牽。


    他栓了他一世。或者說,他用了一世時間,在君王的記憶裏烙下了自己的微薄影痕。這並不容易,因為玄燁的終壽是納蘭的兩倍。迴廊一寸相思地、十年蹤跡十年心,納蘭近乎虔誠地獻上了自己錦繡的年歲,而後在青春消逝之際將之剪斷。這是有意而為之的麽,作為情人最險惡的預謀?合歡花開七日後,詞人耽眠在放蕩的馥鬱之底。那時節,他唇角垂落的艷麗的血,像肆意怒放的花,一朵朵地沾了衣,成為亙古蒼涼的寓言。


    納蘭下葬之後玄燁近乎急迫地抄了明珠的家,他的家人全數入獄,他存在的痕跡盡數抹去,仿佛某種儀式。數十年過去,詞人留在世上的所有憑依隻餘下他的飲水詞。那樣多好,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誰也越不過雷池。數百年過去,試圖研究納蘭的人們,已找不到他的失骨。淥水亭成了宋慶齡故居,又成了可笑的衛生院。詞人行吟澤畔的影子早已消磨進月色,隻有合歡依舊年年開落,香氣襲人。


    一俯一仰一場笑,一江月明一江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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