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寒暄,安拙開門見山:“閆圳的事我知道了,他現在是什麽情況?”


    那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傳出聲音:“閆圳的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


    “仝玲傷他的事,我隻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他還……活著嗎?”安拙小心翼翼地問著,聲音輕到風一吹就要散了似的。


    王璐依然不為所動:“你怎麽會這麽問,我沒聽到他出什麽事了啊。哦對,他現在是不怎麽管事了,創海請了職業經理人,他業務的重心轉移到了國外,我也有日子沒見過他了。”


    安拙被王璐說得徹底愣住了,陳慶與王璐像是在說兩個人,兩件事,完全對不上。安拙迷糊了一瞬,在聽到王璐疏遠客氣地一句:“安總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後,有了自己的判斷。


    王璐在說謊。


    她的行為與言語完全不合常理,閆圳是真的出事了並且還與她有關,才能說明王璐為什麽最近對她是如此態度。像她所說,如果閆圳隻是出國開拓新市場,王璐根本沒必要刻意避著她。


    安拙提高了聲音:“王璐,我沒有別的目的,隻想知道他是死是活,求你告訴我。”迴答安拙的是電話掛斷的聲音。


    安拙閉了閉眼,陳景中、陸誌強,加上現在的王璐,他們在聽到她看到她後,表現得都不正常。其實她是有感覺的,但她一次次逃避,終於到現在逃避不下去了,窗戶紙捅破了,安拙要知道這個答案。


    安拙的手指一下下敲著桌子,從王璐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找陸誌強也沒有用……敲著敲著,她忽然想到了海闊公館。沒有一秒的耽擱,安拙拿起手機與鑰匙,衝了出去。


    可惜這趟奔走也是無用功,她按了好久的門鈴沒人理,顧不了那麽多,直接按了以前的密碼,顯示錯誤。


    安拙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閆圳的父母了,可是,如果,如果閆圳真的不在了,她這樣去問,無異於再次刺激他們,撕開他們的傷口。她不能這麽做。


    安拙下意識地撥打著閆圳的電話,沒人接聽,一直沒人接聽。撥累了,她開始在門前的走廊上來迴踱步,以前明明這裏對她來說是個傷心地兒,跟閆圳的很多不愉快的迴憶都發生在這裏,但此時,那些過往與感受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踱著踱著,她腳下一頓,急忙摁了電梯,在跑去自己車前,給陳慶撥去了電話。


    陳慶從寫字樓裏下來,還沒找到安拙的車,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喊他,放眼望去,一輛紅色汽車前站著的正是安拙。


    剛走到車前,安拙抓住他:“陳律師,請你幫個忙。”


    海二監坐落在城郊,來往一趟非常不方便,可同牢房的獄友家屬每個月都會按時來探監,隻有仝玲與另一位獄友從來沒有人來探視過。


    可最近情況發生了變化,仝玲被通知有人提出申請,要求見她。


    海二監的探監室一點都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沒有玻璃隔著,沒有電話。一間大屋裏幾張桌子,今天人少,屋裏沒有別人,仝玲一進去,就看到了靠門那張長桌前坐著的安拙。


    聽到響動,安拙也看到了仝玲。


    仝玲昂了昂頭朝她走了過去,剛一坐下,她說道:“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安拙:“並不是來看你,是有事問你。”


    仝玲本來就不胖,現在更瘦了,單薄的身體裝在寬大的囚衣裏,如紙片一般。她人本就清冷,現在瘦成這樣,更添了一份刻簿,她語調上挑:“哦?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有事問我?安拙,求人得有個求人的樣子。”


    安拙:“我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仝玲漫不經心:“哪天?”


    “入雲大廈,你騙我過去那天。你把他……怎麽樣了?”


    仝玲臉上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那我先問問你,怎麽現在才想起來問我?”


    安拙唿出一口長氣:“我現在才知道。”


    “那你應該去問他啊,為什麽來問我?”


    安拙眼中冒出亮光,身體激動地向前傾,雙手放在桌上,語氣裏飽含希冀:“他還活著,閆圳還活著是不是,你才判了十六年,如果他死了,他家人不會饒過你,一定會讓你陪葬,你不會像現在這樣逍遙。”


    仝玲的臉色也是幾經變化,在安拙說完後,仝玲沉默了,隻是一直盯著她看。


    稍許,仝玲全身忽然放鬆了下來,她笑了,笑著對安拙說:“因為我不是故意殺他的。”


    與之相反的是安拙的臉色,她眼中的光芒消失了,臉上因為看到希望而喚發的容光不見了,聲音也沉了下去:“你,什麽意思?”


    仝玲盯著安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說,我沒被判死刑,是因為我沒有故意要殺他,他的死完全是個意外。”


    安拙身子一沉,身形散了。她的頭輕輕晃著,像是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一樣,嘴裏喃喃道:“死了嗎?”


    仝玲一臉疑惑:“都投胎了吧,你不知道嗎?哦,也對,當時我這個案子是不公開審理,有保密限製的,你不知道也正常。怎麽不問問他身邊人呢?“安拙老實地迴答:“我問了,他們都不告訴我。”


    “哦,可能是怕你傷心吧。真是的,現在不就知道了嗎,早傷心晚傷心,總得經曆。閆圳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死訊都不讓你知道呢,說不定這就是他的遺言呢,你也知道,他的命令,他身邊那些人哪敢違抗。”


    安拙抬頭看向仝玲,眼睛紅紅的:“怎麽死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聲音過高,一旁的獄警看了過來,仝玲提醒安拙:“你別激動,這裏是不可以高聲說話的,你要還想知道真相,就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安拙緊緊地握了握拳,低聲咬著牙說:“我要知道,我要知道那天發生的全部。”


    仝玲換了個姿勢,眼睛瞟向屋頂:“讓我想想啊,從哪裏說起呢。”


    安拙忍耐著,靜靜地看著仝玲那副把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一個吊個郎當,一個全身緊繃,隔著一張長桌對視著。


    仝玲的眼神慢慢地喚散開來,她陷入了迴憶。當時的自己真是破釜沉舟,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幫人,一幫亡命徒。


    一開始她還覺得這錢花得值,沒廢什麽勁就綁了閆圳來,後來才知道閆圳有多自負。


    記得,當他知道她給安拙發了消息後,閆圳雖表麵一派鎮定,卻不知他輕顫的眼睫出賣了他,仝玲知道他慌了。


    她當時心裏那個痛快啊,對著那三個綁匪,說的話卻是給閆圳聽的:“一會兒人來了,你們就知道我沒有騙你們,人長得可好看了,到時候要溫柔點啊。”


    再看閆圳,表情嚇人得很,饒是他被綁著,仝玲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想到那時閆圳的樣子,仝玲到今天依然心有餘悸,她雙眼慢慢迴了神,看著安拙:“你不知道吧,當時房間裏還有別人,花錢找的人,錢可沒少花,買你們兩條人命呢。”


    安拙深深吸了口氣,平緩著情緒:“繼續。”


    後來發生了什麽呢,情勢怎麽一下子就變了呢。閆圳沒有理仝玲的挑釁,隻字不提安拙,隻對那些綁匪說:“你們要什麽?錢嗎?我有,比她多多了。車牌號,海aj09xx,海b62xxxx,兩輛車都是你們的吧。你們兩個是西市人,你是懸川的,目前隻拿到了她的首款五十萬。我說的對吧?”


    這是什麽情況?!三個綁匪慌了起來,盯著閆圳語無倫次:“你你,你怎麽知道的?!”


    仝玲到現在還能感受到當時她的震驚與絕望,她再次迴神,對安拙說:“閆圳是被他們綁來的,而你,是我用他的手機騙來的。”


    安拙:“我猜到了。後來呢?”


    “後來嘛,他為了救你,主動提出給那些綁匪錢,亡命徒嘛,見錢眼開,竟然同意了放你走的請求。再後來,你不是知道了嗎,他開門把你氣走了。”


    安拙眼睛紅成了一片,被水霧襯得淡了一些,看上去悲傷極了。而仝玲的表情也不好看,過往的迴憶並不美好。


    閆圳的一番話嚇到了那些綁匪,原來他們的跟蹤、計劃對方早就了如指掌,其中一個人二話不說,揪起仝玲的衣領質問她:“這是什麽情況,你騙我們?!你給我說清楚!”


    仝玲喘氣都費勁了,拍打著對方的手,終於對方鬆開了,她邊咳邊說:“我也不知道,我錢都給你們了,我怎麽會騙你們。”


    仝玲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迴憶中斷,她接著跟安拙說:“你走後,他開始跟綁匪們談判。”


    閆圳當時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喂,談談吧,我開的條件很豐盛。”


    仝玲快聲製止:“別聽他的,你們先答應我的。”


    綁匪一把推開她,對著閆圳:“你說。”


    閆圳氣定神閑:“還有什麽可說的,你們的一切我都提前知道了,我的人如果在今天定好的時間裏見不到我,你們恐怕尾款都沒有拿到就會被抓。當然,我之前沒有報警,那之後也不會報,前提是你們把她交給我,我要的始終是她,那些錢就當是謝謝你們幫我引出仇人的報酬吧。”


    他越說仝玲心越涼,而綁匪們各自看看,其中一人對閆圳說:“好,你要想活命就別耍花招,錢怎麽給?”


    閆圳又說:“但我有個條件,一會兒過來的女人與這事無關,我會把她弄走,不會讓她有所察覺。”


    “嗬,行,還想看看到底有多漂亮呢,本來以為今天能開個葷,算了,有了錢老子什麽女人找不著。”


    閆圳臉色沉了一分,他要求綁匪給他鬆綁,一會兒好打發人走。仝玲抓住機會說:“不能鬆,他會散打,沒了束縛你們打不過他。”


    綁匪哼了一聲,不屑道:“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嗎?會點散打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我還不信了。”說著給閆圳鬆了綁。閆圳活動了下手腕,慢慢道:“她騙你們呢,我就是花錢買了個俱樂部,況且,我剛說了,我早知道你們要綁我,卻還是來了,我的目標從來不是你們。”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閆圳臉色一緊,他一把抓住仝玲,衝綁匪使了個眼色:“借她一用。”下一秒,他就暴力地把仝玲的上衣撕掉了,拉著隻著內衣的她走到門前,其中一名綁匪輕聲吹了個口哨,而閆圳在她耳邊惡狠狠地威脅道:“你知道該怎麽做,做錯了,我就把你身上的這最後一層也撕了,讓他們開葷。”


    仝玲知道他是認真的,後麵虎視耽耽的亡命徒的口哨聲猶在耳邊,她除了配合閆圳別無選擇。


    安拙發現仝玲的眼神變得狠戾起來,她心裏一驚,是迴憶到她行兇的一幕了嗎安拙唿吸變得急促,仝玲語氣不善道:“那些見錢眼開的玩意兒,放走你以後,就跟閆圳商量錢數了。那幫傻子,跟他們說了他會拳腳功夫,偏不信。結果被他反殺,全被打趴下了。”


    這點上仝玲說得是實話,但細節她沒有說,閆圳之所以能一下子幹掉三個同樣有功底的亡命徒,是耍了些手段的,但這個手段卻是仝玲永遠不願提及的恥辱,她當然不會說給安拙聽了。


    當時,氣走安拙關了門後,閆圳一把把仝玲推給了吹口哨的那位,語氣輕浮道:“不是要開葷嗎,誰花樣玩得多,我給誰加錢。”


    哪還有猶豫,兩個綁匪拉著仝玲把她拉到了裏屋,期間伴隨著仝玲的咒罵。被扔到床上的仝玲想到了死,但這種想法沒有遲續多久,恨意燒滿了她全身,她不能死,她要看著閆圳死。


    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在她身上上下齊手,仝玲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她像案板上待宰的魚,痛苦無助。


    就在仝玲絕望的最後時刻,身上的束縛沒了,她坐起來,拿起旁邊的被單蓋在了身上,看著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三人。驚魂未定的情況下,本能地,她穿上了衣服,一邊穿一邊觀戰。


    閆圳如果輸了,他會死,而她也不會有好結果,閆圳如果贏了,他不會死,而她恐怕比死還難受。


    並沒有給她多長思考的時間,外麵那個在閆圳進來前就被他幹掉了。屋裏雖然是二對一,但他們都不是閆圳的對手,全部被他打得起不來,失去反擊的能力。


    就這樣閆圳還不停手,對著那個說要開葷的綁匪下手尤其狠,眼見著是朝著要他命去的。仝玲忽然發現,三個人都已被閆圳打得失去了行動力,而閆圳現在卻還沒來及顧上她,這真是個好機會。


    她環視一圈,發現了台燈,她拿起來照著閆圳的後腦就是一下,閆圳流血了,迴頭看向她。


    他站起來,朝著她走來,好像除了流了些血外,他什麽事都沒有。仝玲害怕了,嘴裏吼著:“這不能怪我,是你,是你讓他們侮辱我,我恨你!”


    閆圳打掉她手中台燈的底托,對她說:“你也知道這是侮辱,同樣身為女性,支使他們綁人不算,還要毀了她,你太惡毒了。我隻是讓你嚐了你慫恿別人要對她做的十分之一,你就受不了了。怎麽樣,這滋味好受嗎?”


    閆圳甩開她的手,好像那是什麽髒東西,他拿出電話在打之前又說:“我真是做對了,就知道留下你是禍根,今天你的表演,讓我看到了你的底線,我真是被嚇到了,怎麽可能再給你傷害她的機會。仝玲,一切都結束了,做好一輩子出不來的打算吧,這次可不是□□那麽簡單了。”


    說完,閆圳電話通知了他的人,這通電話剛打完,閆圳聽到身後有異響,迴頭一看,仝玲把他身旁的一個大鐵架子拉倒了,嘴裏喊著:“去死吧!”


    閆圳反應奇快,拉著她想給自己做墊背的,變故就發生在這一刻,架子應聲而倒,把他們兩個人都砸在了底下。仝玲第一時間就沒聲了,在失去意識前,她看到閆圳滿手是血的手在摸索著什麽,視線漸漸模糊,她閉上了眼。


    “然後你就殺了他?”安拙的質問拉迴了她的思緒。


    仝玲笑笑:“怎麽會呢?我不是殺人犯,說了是不小心了。閆圳打急了眼,我怕他連我都打,推了旁邊的架子去擋他,他也不是善茬,臨了拉了我一起墊背,我也受傷了,隻不過比他運氣些,沒死而已。”


    安拙聽不得這個死字,忍著剜心的感覺又問了一遍:“所以,就那樣死了?”


    “嗯,連砸帶戳,大鐵架子,上麵有鐵勾,他再厲害也是肉眼凡胎,人對鐵沒得救。”


    安拙看著桌麵,低語道:“十六年,為什麽才十六年,綁架殺人,你不該償命嗎?”


    仝玲湊近一些,小聲說:“噓,別瞎說,哪裏要殺人了,那三個人都還活著呢,我們口供一致,就是看他有錢,想綁了來弄點錢。沒想過要殺人,怪他命不好囉。”


    話音剛落,安拙揚起右手,狠狠地扇了仝玲一巴掌,一巴掌不夠,第二掌第三掌接連落了下來,被跑過來值守的獄警摁住了。安拙沒有掙紮,惡狠狠地瞪著仝玲。


    外麵湧進更多的獄警,查看仝玲的情況,問她:“你有沒有事,需要醫療嗎?要追究嗎?”


    仝玲捂著半邊臉,那裏已經腫了,而她卻樂了,滿臉不在乎地說:“不需要,我不追究。”說完迴視安拙的視線:“知道我為什麽不追究嗎?這裏有攝像頭有人證,而你卻沒了閆圳,沒了他你什麽都不是,我是看你可憐,看在他死我手裏的份上,饒你一迴。你瞧,他都死了,還能幫上你呢。”


    仝玲在樂,而安拙在哭,仝玲在被帶出去前,衝著安拙說了最後一句:“我再做把好人,知道他葬在了哪嗎?城西的安眠園。”


    仝玲徹底被帶離後,獄警放開了安拙。而此時,安拙的腦中隻有安眠園三個字。


    第90章


    仝玲一迴到監室,那個從來沒有人探望的獄友,開始陰陽怪氣:“這迴行了,以後你也有人看了,看你這表情高興大發了吧。”


    仝玲坐到自己床上,嘴角的笑還沒消下去,樂著對獄友說:“放心,也後還會陪著你的,這人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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