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皖曾經是京官,但到底離了官場,所以對這些大小官吏都很客氣。


    飲酒時,被一個毛手毛腳的丫鬟碰倒了杯子,衣衫濕了,李皖也隻是笑笑,嘴上說著無事,起身跟隨小廝,前去客房替換幹淨衣服。


    “聽說了嗎?李家那個李執,這次又幹了件荒唐事兒。”


    從屋裏出來,正往迴走的李皖,忽然聽到角落裏有人竊竊私語,本來沒有當迴事,卻聽到了“李執”二字,腳步便慢了下來。


    就聽另一人說道:“這事兒還有誰不知道的?街頭巷尾早傳遍了。堂堂一個官宦子弟,把裏衣都輸掉了,最後還被光著身子趕出來,實在是太丟人了!我要是他爹,我得打死他,省得給祖宗蒙羞。”


    “可不是嘛,也不知這李公子怎麽的,竟沒學到一點兒好,不是都說虎父無犬子嗎?”


    “隻能說李家家門不幸,出了這麽個不肖子孫。今日輸掉了裏衣,來日怕不是要將房子田產,甚至連媳婦兒也一起輸了?”


    幾人說著,大笑起來。


    “老、老爺……”


    隨從聽到幾人的談論,驚得血液凝固,一時間竟不敢去看李皖的表情。


    李皖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整個人僵硬著,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直到一股怒火竄上了天靈蓋,低吼道:“孽子——!”


    ——


    “阿嚏!”李執捂著鼻子,自言自語:“誰在念叨我?”


    爹?娘?還是那個蛇蠍女人?


    想到自己在賭坊裏輸得一窮二白,著實沒了麵子,心裏歎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輸了一次,來日我再贏迴來。要不是許念安故意嚇我,我也不會連夜出去,更不會進了賭坊……


    都怪她。


    將自己的錯處,一股腦推到許念安身上,李執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側耳聽了聽,外麵小路上幾乎沒有聲響,他貓著腰就要出來。


    可他剛從小巷裏鑽出來,打算去城外的莊子避避風頭,就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叫喊聲。


    墨硯:“少爺!”


    糟糕!被發現了!


    李執頭也不迴的就要跑,下一刻就被好幾個李府的仆從包圍了。


    “少爺。”為首的中年仆從恭敬道:“老爺讓小的帶您迴去。”


    李執的小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老爺?看來進賭坊的事,我娘沒瞞著爹爹啊!


    第12章 還好我會苦肉計


    攔住李執的隨從,是李老爺身邊的何根。他自打京城時就跟著李皖,如今也迴了安城。


    連何叔都派來了,看來是逃不掉了。


    李執隻好可憐巴巴地叫道:“何叔。”


    何根輕輕歎氣,一麵請李執踏上馬車,一麵跟上去,親自駕車。


    “何叔,爹爹如何了?”李執小心翼翼問道。


    正在駕車的何根,迴道:“老爺生大氣了,連最喜愛的白玉筆洗都給摔了。”


    聞言,李執倒吸一口冷氣。


    他知道,那筆洗是父親千辛萬苦,花重金淘來的,如今輕易就給碎了,看來自己迴去後,怕是兇多吉少......


    隨著馬車左搖右晃,李執心裏也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他知道去賭坊不好,但礙於人情交際,少不得給朋友麵子,畢竟小賭怡情。


    而且在李執看來,家裏也並不缺銀子。莫說是他自己快活一輩子,就是將來有了兒子,那也是吃穿不愁的。他無非是想趁著年輕多玩玩,等年紀大了,自然會收心的。


    這樣一想,李執還覺得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想得很清楚,卻被當成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真是比竇娥還冤......


    於是,在委屈和忐忑的雙重情緒下,李執慘兮兮的衝何根說道:“何叔,咱能慢點嗎?我想多看看這美麗的世界。”


    何根一向隻聽李皖的話,哪裏會顧及李執的感受,隻迴道:“少爺說笑了。”


    說完,啪的一聲,打在了馬背上。


    李執:“......”


    *


    馬蹄踏踏,車子很快就到了李府的正院門口。


    李執的腳剛沾著地麵,立馬就被幾個大漢拖進了柴房。


    “上迴還是祠堂,這迴直接柴房,那下迴豈不是躺在靈堂?”


    李執環顧四周,嘴裏嘀咕著,撩起下擺,找地方盤腿坐下。


    何根向李皖複命後,就看到李皖提著竹棍,朝柴房大步走去。


    他忙跟在後麵,一路勸說:“老爺,您消消氣,少爺的身子骨不好……”


    本就火冒三丈的李皖,此時更是被念叨得心煩意亂,直接喝道:“你閉嘴,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可在離柴房還有幾步路時,李皖的速度卻又突然慢了下來,咬著牙,在門外來迴踱步。


    他本想打李執一頓,讓李執長長教訓,但聯想到之前的事,仍然心有餘悸。


    李執少時曾去過京城的賭坊,被李皖得知後,動了家法。也就那一次,李執疼痛連著高燒,險些夭折。


    李家舉家上下,求醫問藥,求神拜佛,這才留住了李執。但到底給李皖和金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從那以後,李皖二人幾乎不再動粗,哪怕李執把天捅塌了,他們也隻是說教勸導。


    猶豫再三,李皖沉聲命令道:“將門打開。”


    李執聽到門外動靜,立刻擺好姿勢,靠牆坐在原地,一副虛弱模樣,以微乎其微的聲音,認錯道:“父親,孩兒知錯了,咳咳咳......”


    李皖手裏提著竹棍,看到這一幕,怒容僵在了臉上。


    “這是怎麽了?”李皖問道。


    卻不知道是問的李執,還是腆著臉跟來的何根。


    李執與何根四目相對,幾乎以哀求的眼神看著何根。


    何根心下明白,此時還是勸著點好,不然免不了雞飛狗跳,於是忙對李皖解釋道:“老爺,少爺在外受了風寒。”


    受了風寒?


    李皖腦子嗡的一聲,又想起了之前差點兒痛失愛子的情景,心中猛然一顫。


    “那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去找大夫?”說完,李皖將棍子往地上一丟,轉身出門。


    雖然李皖沒有明示,但何根卻懂了。


    落後幾步,他對門口守著的仆從說道:“扶少爺迴房。”


    等迴到房間,躺在鬆軟的床榻上,李執唇角微勾,暗道:還好本少爺機靈,知道苦肉計,不然得脫層皮。


    墨硯再見到李執時,也是眼淚汪汪的:“少爺!”


    “嚎什麽?我還沒死呢!”李執沒好氣地瞪向墨硯,結果看到了青腫的額頭,沉默了下,又繼續說道:“那邊紅色箱子裏有藥膏,你找出來抹抹。到底是跟著我的人,怎麽這麽蠢?本少爺不發話,你就不會找,是不是?”


    墨硯擦了把眼睛,道:“少爺,您還說呢。您自己倒是跑了,我可被逮了迴來。要不是出賣了張公子,您可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李執又沉默了。過了會兒,他略過把墨硯扔下的事,轉而問道:“你把張禮給賣了?”


    張禮,也就是與李執交好的張公子,張員外的兒子。


    “嗯。”墨硯帶著鼻音,說了被抓以後的事,但省略了夫人交代的內容。


    “少爺,您以後別去賭坊了,那不是個好去處。”講完事情經過,墨硯勸諫道。


    “本少爺知道。”李執心裏明鏡似的,想來是被坑了,“算了,反正張禮也不仗義,賣就賣了吧。”


    “對了,那女人是不是又煽風點火,陰陽怪氣了?”李執冷不丁問道。


    不用問,李執所說的女人,必然是許念安了。


    雖然墨硯被許念安恐嚇了一番,但他還是要說句公道話:“少爺,您冤枉少夫人了。少夫人這次還幫您說好話來著。”


    李執白了墨硯一眼,根本不信這套說辭:“你小子不會被收買了吧?”


    揮揮手,一邊趕墨硯出去,一邊說道:“行了,本少爺餓了。你去拿點兒酒肉,我吃了好歇息。”


    墨硯隻能跑去廚房,跟往日一樣,按李執的口味點菜。


    廚房的管事卻帶著歉意,說道:“墨硯啊,這真不是我們不給少爺飯吃。實在是夫人吩咐過了,少爺生病,不宜酒肉,得吃些清淡的藥粥,這才好得快。”


    墨硯張嘴,又趕緊閉嘴。


    這理由,他無法反駁,總不能說少爺沒病吧?


    眼珠一轉,墨硯用自己的名義要酒肉,結果管事依舊是那張笑臉:“墨硯老弟,你就別難為我了。府裏的份例都是有規矩的,現在老爺夫人都在氣頭上,我哪敢作死......”


    無奈,墨硯隻能出府采買。結果他揣著銀子,連門都沒摸到,就被人好言好語“勸”了迴來。迫不得已,隻好將裝著清粥鹹菜的食盒,帶迴了房間。


    “帶來了?”


    李執不知道墨硯遭遇的事,見他迴來,忙從床上下來,就要打開食盒吃飯。


    可掀開蓋子,李執頓時愣住了,片刻後,才幽幽問道:“這是......拿錯了?”


    墨硯說道:“少爺,接受現實吧。這是夫人吩咐的。”


    “母親這也太狠了吧。”隨後,房間裏傳出了悲鳴聲。


    與此同時,一處偏僻大宅裏,正有一青年招唿著客人。


    “蔣老做得不錯,待我迴去,定會向家父美言。”青年笑盈盈道。


    坐在對麵的中年男人,忙說道:“能有孟公子這句話,蔣某便寬心了。還請孟公子放心,若李家公子再來賭坊,蔣某定會讓他更無顏麵。”


    孟公子聽了,神色微動,正要開口,卻聽身後之人傳來咳嗽。


    “倒也不必如此。”孟公子淡淡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畢竟是李皖的兒子,不要招惹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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