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世民一大早就前去了李淵的寢宮。


    若是按照二十四小時製來算,現在應該是早上九點整。


    但就是這麽一個時間點,李世民在抵達的時候,依舊聽到了李淵寢宮中不斷傳出靡靡之音。


    這該死的老頭子竟然一大早就爬起來造小人!


    李世民心中很是無奈,他寧願李淵整天在宮裏謀劃造自己的反,也不想讓李淵給自己整出幾十上百個弟弟妹妹來折磨自己。


    “王德,去通報一聲吧。”


    李世民老臉烏黑,也不好擅自闖入,隻能讓老太監王德上前稟報一聲。


    反正太監算不上男人,此番打擾也算不上尷尬。


    況且李世民才不管王德尷尬不尷尬,隻要他自己不尷尬,就什麽都好說。


    “老奴遵令。”


    王德整張臉都抽了一下。


    太上皇正在興頭上,這時候跑去打攪,怕不是找死!


    幸虧他王德是現任皇帝的貼身太監,太上皇應該還不至於砍了他。


    得了李世民的命令,王德隻能迅速上前,敲了敲門。


    “太上皇,陛下想要見您,您看,這……”


    王德就當作什麽事都沒有,強裝鎮定的說完了這番話。


    在這個過程中,李淵寢宮的侍衛們皆麵無表情,除了他們略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他們正在憋笑的事實外,絲毫不敢阻攔皇帝的行動。


    房間內,李淵的動靜似乎停了一瞬,然後過了幾秒,竟然再度高亢了起來。


    “讓他給朕等著!”


    李淵吼了一嗓子,然後繼續不管不顧,似乎是在有意惡心李世民一般。


    見此情況,李世民也很是無奈,他又不能強闖進去,隻能在此默默的等著。


    李世民也沒想到,他這一等就是足足兩個時辰!


    “這該死的老頭子!”


    李世民的臉徹底黑了下來,若非李淵是他的親爹,他簡直就像讓侍衛衝進去抓人了。


    李世民有心想讓王德再去催促一聲,但奈何李淵那邊的動靜就沒消停過,整整兩個時辰啊!


    終於,屋內的動靜緩緩消停,慢慢安靜了下來。


    又等了半刻,李淵還沒出來?李世民正打算讓王德再去催一催,看看是不是太上皇有幸駕崩了?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李淵悠悠的打開了房門,從房間了走了出來。


    在李淵走出房門之際,他的眼神還挑釁似的看了看李世民,似乎是在嘲諷。


    “這就等不住了?就這?就這?”


    李世民嚐試著平心靜氣?就當沒看見李淵這個目光。


    “吾兒世民今日來找朕有何時?這應該還沒到你表孝心的日子呢吧?還是說你這皇帝不想當了想還給朕了?”


    李淵雖然已經自暴自棄?但在言語上惡心李世民還是很有一手的。


    “父皇說的哪裏話,兒臣隻是覺得父皇在整日在寢宮裏?容易憋壞了身子……”


    忍住自己內心想要砍人的衝動,李世民開始為加下來準備說的話做鋪墊。


    “怎麽?舍得放朕出去了?不怕朕造你的反了?朕身體好著呢,用不著到處轉悠!況且朕近日發覺,這陰陽之事最為美秒?這江山朕早就沒興趣了。”


    李淵怎麽可能順著李世民的意思來?雖然他被軟禁已久?也想要出去逛一逛?但出於惡心李世民的想法,李淵的口風還是相當硬氣。


    皇位?這是朕玩兒剩下的!不想要了!你愛拿就拿去!


    出宮?朕想出宮的時候你不讓?現在你想讓朕出宮了?朕不出去了!


    李淵頂著一雙碩大的黑眼圈?愣是說著瞎話。


    “父皇?您可能不知道?如今的長安城可不比往日……”


    “城西有家閑雲居?乃秦國公李言的產業……兒臣有一張價值萬貫的代金卡,特此獻給父皇。”


    “城東還有一天工院?亦是秦國公李言之產業,這天工院造物神奇,下個月還將遍邀天下?舉辦一場盛會,父皇可代表我大唐皇室?前去觀賞一番,相信父皇定會有些興致……”


    李世民開始了長篇大論,敘說著長安城中的各種趣事。


    李世民也不管哪一件能打動李淵,反正隻要能轉移些許李淵這造小人的“興趣愛好”,那就是成功!


    “哦?秦國公?哪個?”


    李淵並沒有被李世民說的其他話吸引注意力,反倒是被秦國公這三個字給吸引了。


    當初李言被封秦國公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了自暴自棄,完全不問時事,就算李世民每個月都要跑來一趟,李淵也都是靠著造小人沒時間而拒絕見李世民。


    因此,李淵倒是不知道惜日的定北侯成了現在的秦國公。


    “父皇,秦國公就是那定北侯李言,當初他……”


    李世民充當著一個稱職的“導購”,給李淵做著詳細的介紹。


    “功冠天下?封號為秦?是個造反的好苗子啊,可是不是皇室血脈……”


    李淵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他這話雖然說的聲音不大,但卻實打實的落入了李世民的耳朵中。


    這一瞬間,李世民著實是被惡心到了。


    要知道,這李言的真實身份,還就是皇室血脈!


    這事兒要是讓李淵知道了,隻怕李淵說不定真能跑去攛掇李言造反。


    “父皇有所不知,秦國公雖驍勇善戰,功績卓著,但他卻曾受了重傷,無法痊愈……”


    李世民說著說著,情緒就低落了幾分,心中的情感竟難以抑製,表露了出來。


    “哦?”


    李世民沉浸哀傷之中,沒發現李淵的表情也有幾分微妙。


    “真受了傷還是明哲保身?這李言有點意思!”


    李淵也沒想象中的那麽不靠譜,他終究是當過皇帝的人。


    雖然現在自暴自棄了,但是腦子還沒壞。


    他在李世民的陳述中感到略有幾分蹊蹺。


    一個在戰場上無敵,好似戰神般能以一敵萬的人物會受這種重傷?


    而且一個受了重傷、日子沒幾年的人還會在長安搞出這麽多事?天工院、天工坊、天工學院、閑雲居……


    這是圖什麽?難道還真是對大唐忠心耿耿想要報效大唐?


    他怎麽就這麽不相信呢!


    很顯然,李淵和李世民本是一類人,都是有著多疑的性格。


    在沒有其它情緒幹擾的情況下,李淵對李言受重傷這事兒很是懷疑,他忽然很想見一見李言,看看這李言到底是什麽個情況。


    李淵顯然不會明說,他反倒是說出了一句極其惡心李世民的話。


    “朕對這李言挺感興趣,朕要出宮看看,能不能拉上他和朕一起造反!”


    聞言,李世民瞬間走出了情緒,在心裏瘋狂吐槽。


    這老頭子,想造反就算了,能不能不要這麽高調的說出來?


    自己分明很想讓他出宮找別的事幹,也不介意他想方設法的造反和自己拚一拚算計。


    但是這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就很離譜了好吧!他李世民不要麵子的嗎?


    李世民的心情瞬間就更不好了。


    隻是李世民也不可能因為這麽一點理由打消放李淵出宮的念頭,萬一李淵忽然改變了主意,繼續憋在宮裏給自己整出幾十上百個弟弟妹妹,那才是真的出了大事!


    “父皇若是有能耐說服李言,那兒臣把這位置還給父皇也並無不可!”


    李世民也不是什麽善茬,才不會任由李淵發揮而無動於衷。


    當初那股子弑兄囚父的狠勁兒可不會憑空消散。


    “哦?”


    李淵的注意力再度轉移,目光凜然的開始和李世民對視。


    新老兩代皇帝就這麽靠著眼神開始了碰撞。


    “朕明日便出宮看看,這李言到底是何等人物,你對他就這麽信任!”


    言罷,李淵直接轉身,理也不理李世民直接返迴了自己的寢宮之中。


    不消一時半刻,李淵的寢宮裏再度傳來靡靡之音,搞得李世民的臉更黑了。


    “走!”


    李世民帶著王德離去。


    現在的李世民雖然麵色不好,但心情卻是好了不少。


    剛剛最後那句激將法顯然是生效了,李世民能看得出來,李淵的眼神中再次生出了野心,想要和自己鬥上一番。


    李淵有此心態其實也很正常,李世民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就是把機會擺在李淵麵前,隻要李淵心中還殘留了哪怕一絲雄心,都不會退縮,必然會與李世民爭上一番。


    那是一個老皇帝沉寂了整整兩年的最後壯誌!


    “王德,你等會去太醫署,拿上幾味有墮胎之效的藥物,放進太上皇嬪妃的膳食中,切忌,莫說是朕讓的。”


    臨走的時候,李世民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囑咐了王德一句。


    “是,陛下。”


    王德心中一顫,這皇室終歸是皇室,感情什麽的隻是調味劑,一旦事情涉及了不可動搖的利益,那麽即便是父子間的情分也沒有任何用處。


    就這樣,宮中的事情暫了,李世民去了長孫皇後宮中休息,李淵也繼續忙碌著造小人的大業,而王德則是兢兢業業的給太上皇的嬪妃們下藥去了。


    ……


    翌日,李淵整理好了衣裳,冷眼看了看緊跟自己的兩名侍衛,不做任何搭理,直接邁著日益虛浮的腳步朝著玄武門的方向走去。


    這是李淵被奪位後第一次走出太極宮,當他來到玄武門前時特地駐足多看了兩眼,然後在沿著道路離開了皇宮。


    “天工院怎麽走?給朕帶路!”


    一走出皇宮,李淵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精神也好了些許,黑眼圈淡了,就連長久高負荷,如今已然虧了幾分的腎髒都活躍了不少。


    兩名侍衛是李世民特地指派給李淵的,安排人手的目的非常明確,都不需要解釋,就是單純的帶路、保護、監視。


    “陛下請隨我來。”


    其中一名侍衛很貼心的上前,開始為李淵引路。


    此行出宮,也不知道李世民是不是有意為之,他特地沒給李淵準備代步的坐轎,似乎是想要讓李淵多走動走動,耗費掉那些莫名其妙的精力。


    “哼!”


    李淵自然是想到了這一茬,冷哼了一聲。


    雖然他今年自暴自棄搞的身體有些虛,但他李淵再怎麽說也是能在馬背上打天下的人物,區區一個長安,走路就走路,還能累死不成!、


    李淵相當的硬氣,跟在侍衛後麵就出發了。


    隻可惜,李淵並不知道,這天工院可是在長安的東北角落,和他出宮的玄武門之間幾乎就是個橫跨長安的對角線,這一圈下來莫說是李淵了,就算讓李世民自己來跑,隻怕也要累的夠嗆。


    於是乎,當這位飽經風霜、腎虛體胖的太上皇來到天工院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快累趴了。


    “逆子啊,逆子……”


    李淵開始了痛罵,這是他這兩年裏不知道第幾萬次這麽稱唿李世民了。


    總而言之,逆子這兩個字似乎怎麽罵都罵不膩歪。


    “陛下,是否前去通報秦國公?秦國公近日每天都在這裏。”


    領路的侍衛非常貼心,顯然是經過了李世民的專項培訓。


    “嗯!”


    李淵也不像把自己的狼狽模樣暴露在李世民的手下眼中,當即整理好衣服,擦拭了一番腦門上的虛汗,站直了身子就在天工院的大門前等了起來。


    與此同時,天工院中,李言得到了通報,略顯疑惑的暫停了今日的教學。


    “太上皇?太上皇來我這兒作甚?他不是被皇帝軟禁在宮裏麽?”


    此地沒有外人,李言自言自語的時候也沒注意禮法什麽的,很是隨意。


    見到李言有放飛自我的傾向,王筱溪感覺拍了拍李言的胳膊。


    “慎言!”


    王筱溪可不像看到李言因為不敬皇權而出現問題。


    “好。”


    李言點了點頭,順便摸了把王筱溪的腦袋。


    媳婦兒如此心憂自己,李言感覺還是挺好的。


    “走吧,去迎接太上皇。”


    李言不再多想,反正太上皇降臨天工院十有八九是皇帝的意思,等會接觸的時候小心一些,按理來說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李言並不認為自己會在太上皇的手上翻車。


    徑直來到了天工院的大門口,李言親自迎接太上皇。


    大門開啟,李淵一眼就看了李言。


    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在李淵心頭湧現。


    雖然感覺熟悉,但李淵很確認自己沒見過李言,隻能打消這股念頭,轉而仔細的打量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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