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七,李淵任命秦王李世民為慶州道行軍大總管,左武衛將軍錢九隴為副總管,統帥宜、豳、同、坊、鄜五州兵馬征討楊文幹。


    李世民鬥誌昂揚地帶兵離去,李淵便詔令寧州刺史劉世讓主持仁智宮的防務。


    劉世讓出任寧州刺史,實際是被皇帝變相地削弱了兵權,寧州境內隻有四個中、下等軍府,統共不到四千人馬,而且遠離北方前線,跟他以前動輒領兵上萬參與各種大戰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劉世讓深知皇帝臨時啟用他不過是權宜之計,倒是光棍得很,把隨行的兩千人馬全部留在鳳凰穀口,隻身一人到仁智宮麵聖。


    李淵本來對劉世讓去年違詔之事仍耿耿於懷,但見對方現在如此表現,便漸漸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李淵表示平定楊文幹叛亂之後,將任命劉世讓為新的慶州都督,劉世讓不禁欣喜若狂,連忙俯身跪拜,叩頭謝恩。


    一番長談圓滿結束,劉世讓意氣風發地走出仁智宮,正要翻身上馬,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元欽且慢。”


    劉世讓轉過身去,就見一個年輕女冠亭亭玉立地站著宮門外,這女冠頭戴蓮花巾,身穿一襲月白道袍,手執麈尾拂塵,唇含微笑,那美到極致的麵孔,依稀就是少女時代的平陽公主。


    自去年馬邑戰事結束,劉世讓再也沒見到李曜,腦海裏隻有李曜扮作假小子的印象,乍見李曜一副坤道行頭,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省起對方已然有了新的名號,忙上前一揖:“臣劉世讓見過明昭公主大駕。”


    李曜虛扶一下,輕聲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劉世讓點頭:“貴主請說。”


    李曜問道:“不知元欽在寧州留了多少兵馬?”


    劉世讓道:“百家堡尚有兩府千八百人馬,暫由吾弟世寶統領。”


    李曜麵色微微一凝,認真地道:“你若不想唯一的親兄弟死於非命,出任慶州都督一事化為泡影的話,請迴營後立即派快馬通知世寶多加防範,如果我預計得沒錯的話,那楊文幹定會率兵掩襲寧州。”


    其實,李曜說這話,隻是憑她記憶裏的曆史資料,並沒有什麽事實依據。


    不過,劉世讓本就對李曜在朔州表現出來的才能非常欽佩,聞言頓覺楊文幹調頭攻打守備空虛的寧州可能性極大,未多細想,便抱拳道:“劉某這條命為貴主所救,今日又承貴主示警,大恩不言謝,將來若有用到劉某的地方,請盡管開口,雖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李曜催促道:“好啦,劉刺史快點趕路吧。”


    “貴主保重,劉某去也。”


    劉世讓再次深深一揖,隨後扳鞍上馬,急急向駐紮在穀口的軍營方向馳去。


    李曜看著劉世讓飛速遠去的身影,輕輕地舒了口氣。


    既然那李世民聽不進她的話,她也隻有找一個聽話的人,來發揮一下她這個穿越者的作用,最起碼不會讓事情變得比原史更糟。


    ……


    ……


    夜色深深。


    李曜靜靜地躺在榻上,睡得正熟,忽然被外麵一陣急促的刁鬥敲擊聲驚醒。


    這是軍隊遭遇敵襲的警報,唿嚎聲、喊殺聲、兵刃相擊聲很快響徹了夜空。


    李曜從床上爬起,麻利地穿好衣鞋,提了寶劍便從窗口直接跳至殿外,就見宮女和宦官們無頭蒼蠅似地四處奔走,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聲音太嘈雜,李曜無法辨出事發地點,隻得躍上殿頂觀察狀況,發現大隊人馬紛紛湧向關押太子的地方。


    李曜不由心中一凜,忙飛身趕了過去,就見無數火把匯成了一個光圈,忠武將軍敬君弘正帶領禁軍圍殺一群蒙麵的黑衣客。


    這些黑衣客個個身手矯健,反應敏捷,看著頗為了得,可禁軍士卒似乎更加訓練有素,無數鋼刀長槍仿佛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鐵網,無論黑衣客們朝哪個方向突圍,往往都會落得肢體橫飛,腸穿肚爛的下場。


    李曜見禁軍穩占上風,就覺自己可能已無出手必要,可百密難免一疏,禁軍的包圍圈還是被五個甚為生猛的黑衣客殺出了一個缺口,敬君弘持刀追去,刀刀狠辣無比,招招致人於死地,隻是一眨眼的工夫,黑衣客已五去其四,僅餘一人。


    李曜頓時感到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高喊了一聲:“抓活的!”


    然而敬君弘置若罔聞,手上動作絲毫沒有停頓,但見刀光一閃,那剩下的一個黑衣客竟被他生生劈為兩半。


    李曜試圖上前檢查倒地的黑衣客還有無活口,敬君弘一個箭步擋在她的麵前,低聲說道:“請貴主別讓末將為難。”


    李曜心中一沉,為難……自己能為難誰呢?


    這敬君弘正是後來駐守玄武門並為李世民大開方便之門的人。


    而今對方這般表現,顯然早已背叛李淵,投靠了李世民。


    李曜冷哼一聲,返身而走,很快她的身後就響起了一通大唿小叫。


    “將軍快看,那裏還有賊人未死!”


    “殺了!”


    “你們不要殺我,我是……啊!”


    ……


    ……


    “這些大膽狂徒都是甚麽人?”


    李淵一夜驚魂,心情頗為鬱結,早膳隻吃了幾口,便急召敬君弘、呂世衡等幾位禁軍將領詢問調查結果。


    敬君弘小心翼翼地道:“迴稟陛下,賊子有備而來,大多身上無跡可查,但其中一人,我們都認識。”


    李淵神色一緊,不由喝問道:“快說,是誰!”


    敬君弘忙應道:“中郎將元義泰。”


    李淵猛地從寶座上站起來,急聲問道:“此人身在何處?”


    敬君弘咽了口唾沫,誠惶誠恐地道:“賊子戴有麵罩,且反抗激烈,皆已當場伏誅。”


    李淵眉頭立刻皺成了一個川字,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元義泰是太子李建成的人,而且昨夜元義泰正好輪值宮禁。


    有鑒於此,賊人的行動目的,似乎已是不言而喻了。


    李淵沉吟良久,忽然重重一拍寶座,恨聲道:“該死的逆臣賊子!”


    幾名禁軍將領齊齊跪倒:“陛下息怒。”


    李淵在殿中踱來踱去,沉寂半晌,郎將呂世衡出言道:“陛下,臣建議把昨夜當值的軍卒全部下獄嚴加審訊,或許可以找出幕後主使。”


    “這倒不必了。”


    李淵擺了擺手,冷冷地道:“馬上傳令下去,仁智宮所有人等,包括太子在內,即刻隨朕南返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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