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落英紛紛,訴灑衷腸,秋風吹,枯草萋萋,寂寞蒼涼,春花秋葉墮碧水,漣漪『蕩』漾『亂』我心。”


    一個身段苗條,腰肢不堪一握的美人兒,隻見她滿頭秀發,梳成鬆鬆垮垮的墮馬髻,鬢間斜『插』一條桂花枝,上身穿著素『色』窄袖襦襖,下麵係著一條石榴紅裙,挽著一個花籃,如風擺柳枝般,搖曳生姿地行於樓台中央的一張約有三丈寬的織錦地衣之上,同時口中還『吟』唱著古韻的曲兒,原本哀婉的歌詞,竟也被她唱出了麗『色』驚豔的味兒來。


    “踏搖,和來!”


    歌聲稍歇,滿場的男女老少立時齊聲唿應。


    美人兒兩彎似蹙非蹙的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看來真真有如我見猶憐的林妹妹,如果不看她那紅得醒目的紅頭發,以及明顯有別於漢家女子相貌的話。


    這位身著唐服的胡族美人兒,可不是誰家的舞姬,正是明園女主人的貼身蜜友安紅玉,便又見她身姿搖擺,款款行走,盈盈唱道:“歲歲年年,春去秋至,何以未見君歸來。”


    “踏搖娘苦,和來!”


    安紅玉唱完一小段,眾人又整齊地應和一聲。


    緊接著,沒有換裝改變造型,幾乎是本『色』演出的馬周邁步走進了表演場地,接聲唱起:“離鄉別妻整三年,一去長安奮高飛,今昔已是衣冠改,山青水秀花猶故,不知朱顏依舊否……”


    馬周頓了頓,忽然做了抬手眺望的動作,故作驚訝狀,唱道:“何家青蛾,燦如春華,豔比花嬌?”


    馬周一邊唱著,一邊快步來到安紅玉的麵前,故意做了一個勒韁駐馬的動作,待到安紅玉臂彎的花籃滑落到地上,他改唱為說道:“籲,嬌娘留步,汝可知錯?”


    “踏搖娘,和來!”


    隨著附和聲音落下,安紅玉音帶嬌嗔地唱道:“官人奔馬來,蹄踏花籃翻,大道通青天,妾染滿身泥,而君反以罪妾,是何理耶!”


    馬周麵郎朗唱道:“汝美似天仙,婀娜多姿,直教吾無措。汝風髻霧鬢,『迷』住吾眼,不識路山川,唯有一片黑。汝粉腮玉頰,明媚豔麗,傾吾鞍下馬,頓失吾威嚴。”


    “踏搖娘美,和來!”


    一陣含笑的唿聲過後,安紅玉柳眉倒豎,纖足輕踏,故意裝出一臉怒容,唱道:


    “浮浪子,快走開!可知被你調戲者,是個何等癡情女?惟見夫一麵,自茲去,形單影隻,虛度光陰整三載,眼淚流枯咽無聲,柔情盡付夜夢中,不知重逢是何年。


    浮浪子,速離去!莫欺可憐人,舉頭有神明,將她貞潔毀,定會受天罰……”


    馬周動容地唱道:“神明隻會懲癡人,吾為發妻與功名,已受罰歲三載,觀嫵媚春花,望皎潔秋月,看蝴蝶雙飛,思念夜難眠,幾度憶紅顏。”


    “踏搖娘,和來!”


    安紅玉纖腰一折,徐徐拾起花籃,連袂起舞,嫣然縱送,同時用無奈而哀傷的語氣唱道:“大膽罪徒,休要再言,汝貌若神明,心如鐵石,目比天高,嬌花纏綿,妾柔弱勝嬌花,蝴蝶紛忙,妾『迷』離勝蝴蝶,莫要再多言,莫擾可憐人,何不兀自行遠耶。”唱著,轉身欲走出表演場地。


    馬周疾步攔在安紅玉的麵前,深情地唱道:“嬌花纏綿,吾已纏綿入骨,蝴蝶紛忙,吾心為你而『亂』,甚麽錦衣還鄉,甚麽光耀門庭,甚麽天罰,甚麽發妻,還不及汝嬌軀輕顫,隨吾遠行乎,離此滿目傷心地,隨吾遠行乎,比翼連枝昔日願……”


    馬周和安紅玉表演得異常賣力,幾乎是全身心的投入,仿佛兩人已然變作了劇中的角『色』。


    他們所表演的《踏搖娘》,正是隋唐最盛行的一種歌舞戲,據說是隋末時一個可能姓蘇,也可能姓古的男子,相貌生得平平無奇,無官職,無財富,平時好酒,卻又無量,常常酒醉毆妻,而他的妻子卻是一位能歌善舞的美人兒,後來麵對丈夫的家庭暴力,實在吃不消了,就逃到“公共場所”把自己的苦難生活通過歌舞展現出來,結果在賺取不少同情心之餘,還無意間創造了一種在華夏曲藝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以歌舞演故事的戲曲方式。


    《踏搖娘》多以傷春悲秋、離愁別緒、風花雪月為主題,正好與詼諧幽默的《參軍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若非喧賓奪主的李淵提出自己想看一場民間歌舞戲的要求,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兩位差異巨大的人,竟會是一對兒踏歌愛好者。


    而此時,老皇帝李淵正坐北朝南,大大方方地坐在首座上,眯著一雙老眼,直勾勾地盯著安紅玉搖擺的腰肢和扭動的翹『臀』,仿佛視線拔都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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