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看到金丹閣門口的時候,李曜就感覺這裏的氣氛變得與昨日完全不同,因為她發現金丹閣的外圍乃至閣樓的樓頂上,多了一些本不屬於道觀的人。


    這些人全都生得魁梧高大,個個身穿勁裝,手捉橫刀,表情冷峻,眼睛如同鷹隼般不斷掃視著四周,似乎不會放過附近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見到此情此景,李曜心頭就沒來由地生出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原本脈動平緩的心髒,竟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起來。


    鎮定!李曜,千萬別緊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無論麵對誰,你都要做到麵不改『色』。


    暫時忘記墓誌銘上所說的一切吧!


    你,不是平陽公主,不是李兆月,不是李天琚,不是明真!


    你,不是她!


    你,隻是李曜!


    ………………


    李曜不緊不慢地跟在靜雲的身後,毫不猶豫地對自己施加了催眠術,通過不間斷的心裏暗示,以及逐漸加深催眠效果的誘導指令,待得走到金丹閣的門口時,她的精神意識已經徹底進入了一種穩定的假想狀態。


    “靜雲,李師妹,你們終於來了。”


    一見二女到了,一直守在金丹閣門外的鍾馗立即走上來,向李曜遞了個鼓勵的眼神,隨後就聽到巨國珍揚聲道:“李曜進來吧!正南,靜雲,你二人留在外麵,順便把門關上。”


    “是,師父。”


    身後的門關上了,一場未知的挑戰開始了。


    李曜一邊走著,一邊利用視線的餘光,將席地而坐的五人俱都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遍。


    由於李曜正處於深度的自我催眠狀態,所以她看到了有著一麵之緣且目光犀利的王遠知,臉上並沒有現出任何意外之『色』,反倒率先向他和師父巨國珍行了個畢恭畢敬的見麵禮,而且見到一個手中拂塵掉落不自知的老道的驚愕模樣,以及慈眉善目的老人張大嘴『露』出來的兩排完好無缺的健康牙齒,心裏都是直接選擇了忽略,甚至清晰地聽見麵前一位長著白種人樣貌的年輕男子口中吐出來的“阿姐”兩字,她的神態亦是古井無波,當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而這一切,都被李曜的師父巨國珍看在了眼裏。


    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真是不得了,自己竟然收了這樣一個超凡脫俗的女弟子,早知道該好好給她算上一卦了!


    過了好半晌,當場大驚失『色』的人,見到李曜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紛紛迴過神來,開始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李曜,很快便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某些不符合他們想象中人的特征,而其中最明顯的差別,那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子,太年輕了。


    神『色』恢複如常的年輕大王發現這個與他的阿姐長得極為神似的女子根本不認得自己,就立馬擺出了上位者的姿態,明知故問地道:“你,就是昨日投入巨法師門下的女道麽?”


    “正是弟子。”李曜一進來就發現在座諸人以這個年輕貴族為首,便知其地位定然極高,當即邁步上前朝他躬身一揖,恭謹地道:“吾名李曜。木子之李,‘日出有曜’的曜,初次見麵,還不知郎君尊姓大名?”


    大王見李曜談吐不卑不亢,舉止有度,覺得不能以尋常女子待之,遂大袖一展,指了指麵前的一個蒲墊,說道:“女道先坐下吧。”


    李曜應聲坐下,便聽那大王緩聲說道:“寡人乃大唐齊王,隻不過,女道勿需稱唿寡人為大王,稱寡人‘李公子’即可。”


    齊王,自然就是那位自出生之日起就被生母竇氏“惡其貌”,平陽昭公主李兆月的親弟弟,以及唐高祖李淵的第四嫡子,小字“三胡”的齊王李元吉。


    如果李曜沒有提前進行自我催眠的話,就算此前沒有『露』出任何馬腳,這時聽到“齊王”兩個字,恐怕也很難再做到麵不改『色』了。


    聽到對方來頭如此之大,李曜隻得佯作不知對方話語中夾帶的戲謔之意,老老實實地應道:“是,李公子。”


    接下來,便是另外兩位陌生人的自我介紹。


    原來,重新拾起拂塵,生得眉細眼長的道長,正是原名“岐暉”,因“真君平定四方”而改名“平定”,並得唐皇李淵欽封紫金光祿大夫的宗聖觀監院歧平定。


    而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則是當今太常丞甄立言的兄長,《明堂人形圖》與《『藥』『性』論》的作者,對“『藥』王”孫思邈影響巨大的神醫甄權。


    親王,神醫,名道士,這樣的人聚在一起,並點名要與李曜這個連度牒都還沒拿到手裏的準女道見麵,絕不會是閑得發慌沒事找事,叫她過來尋開心的。


    況且,這個四處殘留著煙火痕跡的“金丹閣”,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正常的會客之所,在這樣一個煉製丹『藥』的場所進行談話,也未免有些古怪。


    因此李曜不禁有些懷疑他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讓她來做,而且一定會與煉丹有關。


    果不其然,正當李曜暗暗沉『吟』的時候,便聽那齊王李元吉開口說道:“寡人聽聞女道曾師從蜀中隱士,習得高明的煉丹之術,不知你是否也能煉製治病救人的方劑?”


    李曜心裏有些無語,這個齊王又來明知故問了。


    嚴格來說,煉丹術中所謂的“丹”,依舊屬於中醫『藥』學範圍內的方劑。


    東晉道士葛洪在《抱樸子金丹篇》中曾說,“凡草木燒之即燼,而丹砂煉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其去草木亦遠矣,故能令人長生”。


    這,其實是古代煉丹士對“丹砂”硫化汞的化學還原與氧化反應的一種錯誤認知。


    他們非常荒謬地將丹砂當作了煉製長生不老『藥』“九轉金丹”的極品材料,並且憑主觀臆斷,把所有以丹砂為主的“丹『藥』”與其他用來治病救人的中『藥』方劑劃清了品次界限。


    隻不過幾乎所有的古代煉丹士,都會用到大量的草木蟲獸等『藥』材,可以說他們無一不是通曉中醫『藥』學之人。


    反之亦然,古代的許多名醫往往也是一名煉丹士,就連眾所周知的“『藥』王”孫思邈也不例外。


    孫思邈雖說是唐代最著名的神醫,卻也極度崇尚煉丹之術。他通過總結前人所有的煉丹方劑和方法,創造出了著名的“伏火法”,甚至幾經改善所謂的“黑火『藥』”,並將其詳細的配方寫進了《丹經內伏硫磺法》一文之中。


    所以說,對於一個能夠煉出上品丹『藥』的人,煉製醫『藥』方劑自然也不在話下,這不是明知故問又是什麽?


    隻不過,李曜可不敢表現出任何引發齊王不快的神『色』,當即點下了頭,恭謹而謙遜地迴道:“迴稟李公子,貧道略曉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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