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日在隆興府,孫妙珍曾與關風交手,其後跟婁之英相談,講起天下武學,也點評過關風的功夫,說他三十歲後才修習上乘武功,是以存著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內力不夠精純。須知內功乃所有武學之根基,一個人隻有自幼勤修苦練,方能達到一流境地,關風年輕時身手平平,三十歲後偶得奇遇,饒是他聰慧過人,卻也錯過了修習內功的最佳之機,對付江湖上一般好手自是綽綽有餘,但若和絕頂高手相較,則始終差著一截。婁之英適才正是想起孫妙珍這番剖析,索性以身犯險,將內息匯於一處,迎了對方這一招絕命掌,若是以掌對掌,以他的功力,自會被打成重傷,但他將內力匯集在一處,關風內功不純,被這一股細勁侵襲,心裏便知不妙,急忙收迴八成力道相抗。婁之英正是賭這一線生機,若對方不肯上當,抑或後知後覺,那麽這一招雖能令關風受傷,但自己非被掌力震死不可,這時見此舉奏效,也跟著收迴內勁,硬接了關風這兩成掌力,被震的飛出一丈多遠方停。


    關風因硬收迴八成力道,自身反噬極重,渾身上下如墜冰窟,總算仗著數十年紮實功底,將這口寒氣生生吐出,才免於受到內傷,饒是如此,這一時三刻,卻也發不得力。虞可娉拍手叫道:“五招已過,你們還有何話說?”


    盧軒冷笑道:“五招十招又怎地,今日又不是跟你們擂台較量,這小賊處處跟我為仇作對,這次卻放你不得。”抽出腰中佩劍,便要自己下場。


    冷懷古瞧在眼中,暗道菠蓮宗還要倚仗金國扶植,這位特使大人正是嫁接雙方的橋梁,此時關風行動不便,自己若將婁之英料理了,今後便和特使又親近了一層,想到此處伸手將盧軒攔下,道:“何須大人動手,便讓冷某來送這小賊歸西。”為求速戰速決,抽出背上的鐵笛,也不亮勢,挺起直奔婁之英而來。


    婁之英早先見過他兵刃的威力,知道這笛子頂端帶有刃尖,和短槍類似,隻要挨上便有血光之災,因此不敢怠慢,忙在腳下使出脫淵步周旋,他功夫本就和冷懷古天差地別,此刻又是赤手對上鐵笛,那便更加不是對手,也不過六七個迴合,被冷懷古一招戳中右肋,登時血流如注。


    冷懷古一擊得手,倒防他臨死反擊,先向後飄出了數尺,這時關風業已調勻了內息,見婁之英中招後搖搖欲墜,怕被冷懷古搶了功勞,自己在盧軒麵前須不好看,於是立起單掌,一掌擊中婁之英後背,將他打得口噴鮮血,栽倒在地,總算關風適才受了內噬,功力大有降損,否則這一下便取了婁之英的性命。


    虞可娉大慟,飛撲上前將婁之英抱住,見他奄奄一息,鼻中氣若遊絲,不禁又急又怕,止不住痛哭起來。盧軒一使眼色,暗示將其斬草除根,但冷、關二人乃一代武學高手,均不願出手結果一個重傷的青年,以免彼此落下話柄,是以都站著沒動,張勝卻不管這許多,拔出腰刀,咬牙道:“小賊,今日便讓你知道和本宗作對的下場!”舉起刀來直劈。


    這一下若劈的實了,婁虞二人便會雙雙斃命,在這千鈞一發之刻,突然銀光一閃,一枚暗器激射而出,正中張勝額頭,他手中的鋼刀劈勢不減,但也失了準星,一刀斬在自己的左腿之上,卻聽他哼也沒哼一聲,便即栽倒在地,原來早已氣絕身亡了。


    盧軒等人見張勝雙唇發紫,乃是中了劇毒,心中都有了答案,迴頭向門口望去,就見曹茉舉著右臂,正對著自己三人。冷懷古臉色一沉,厲聲道:“八尊者,要造反麽!”


    曹茉冷冷地道:“冷護教,這人你不能殺,我要將他帶走。”


    冷懷古道:“你本已犯了教規,我看在風護教麵上,並未責罰,今日倒變本加厲,要叛教救敵了麽?”


    關風冷笑道:“冷護教,貴宗在搞什麽把戲?這小賊是劉大人的仇敵,放與不放,可由不得貴宗做主!”說著向前踏出一步。


    曹茉揮動手臂道:“誰要亂動,我便射誰,你身法再快,未必快的過我的蜂錐。”她嘴上看似和關風對話,實則卻將右臂對準了盧軒。


    冷、關二人臉上微微變色,他倆都知道蜂錐的威力,雖然自己武功高強,不見得就會中針,但這蜂錐塗抹了劇毒,端的見血封喉,隻要被擦破一點,便會丟掉性命,沒來由幹幹冒此風險,何況盧軒武功未至一流,必然躲閃不開,若他死在眼前,倒也極不好辦,是以都停住腳步沒動,冷懷古道:“八尊者,你待怎地?”


    曹茉卻沒理他,向著虞可娉道:“虞大小姐,你還傻愣著幹麽?快攙扶他到我背後來!”


    虞可娉如夢方醒,將婁之英負在背上,半背半拖,來到院門跟前,曹茉將二人擋在身後,低聲道:“向村東頭去。”仍舉臂對著盧軒,倒退護著二人出了宅院。


    關風眼見婁之英身受重傷,怕挨不過一時三刻便會斃命,就算僥幸不死,從此也成了一個廢人,殺與不殺都是一樣,若冒險讓盧軒受了損傷,那可得不償失,何況這次是菠蓮宗反水叛教,正好煞一煞冷懷古的銳氣,是以並不心急。盧軒見三人往東行走,臉色突然一變,道:“不好,八尊者要劫咱們的馬車!”


    原來他們一行追蹤侯百斛,往返長江南北,身體頗為勞累,關風和冷懷古身具高深武功,自不以為意,但盧軒久在北方為官,早已吃不得苦,於是一到岸便雇傭了馬車,四圩村路窄坑多,眾人正是將車停在了村子東頭。冷懷古也知他們一旦上了馬車,那便更利於逃脫,隻是忌憚蜂錐機括的威力,仍不敢逼迫太近,隻聽曹茉高聲道:“冷護教,請你們莫要走出庭院,隻要現入我的眼中,屬下絕不容情!”向後一縮,已出了院門。


    虞可娉負著婁之英十分吃力,但既已現出一線生機,精神為之一振,快步拐過房角,遠遠見到村頭停著一輛馬車,心中頓時了然,急忙忙奔走過去,將婁之英抬進車中,這時曹茉也已趕到,翻身跳上車頭,道:“你來照護於他,我來駕車。”揮動馬鞭,趕著大車向北而去。


    虞可娉讓婁之英平躺在車中,先將腰肋傷處草草包紮,再看他雙目緊閉,臉色煞白,自是內傷極重,也不知能不能保得性命,不禁又落下淚來,她哭了一陣,慢慢恢複了神智,見馬車一路向北,掀簾問道:“怎不去往建康府?他師兄是當代神醫,如今就在建康,咱們快迴去求他施救。”


    曹茉搖頭道:“建康府遍布本宗教徒,就連二尊者張世宗和七尊者廣劍涼也在城中,若然迴去,便是自投羅網。江北荒涼無人,我先帶你們過了江再說。”


    虞可娉雖親眼見她救了自己二人,但念及她菠蓮宗尊者身份,始終猜不透她目的所在,剛想再問,卻聽懷中的婁之英斷斷續續地道:“不要……不要迴去建康,冷懷古……關風……莫要連累師兄……”原來一經馬車顛簸,他竟醒轉了過來。


    虞可娉心中又喜又怕,顫聲道:“好,咱們不去。大哥,你……你覺得如何?”


    婁之英道:“娉妹,你……取出固血丹來給我……給我服用。”


    虞可娉從他懷中拿出包囊,從中摸出固血丹來,給他合水吞了,隔了一炷香功夫,婁之英臉上逐步見了血色,氣息也比適才輕細了許多。原來這固血丹是餘仙親手煉製,采用魯西東阿最上等的阿膠、吐蕃密林中的千年雪參、西域天山絕崖紅棗和數十種中藥調配熬製而成,窮數十年時間也不過煉出四枚而已,對於固血屯氣實有特殊功效,當年厲知秋和黃逐流打賭對掌,便因吃了此藥而躲過一劫,此時婁之英重傷後服用,雖不能治愈傷症,但總算暫且保住了性命。


    虞可娉見他氣色好轉,略微舒了口氣,低頭看到婁之英腰肋紗布又有血水滲出,忙從包囊中取出草藥敷抹,但她一來不懂醫術,二來心慌意雜,手忙腳亂之下,將藥粉弄得到處都是,血水卻沒完全止住,直急的又哭了起來。婁之英攥著她手道:“娉妹,我的外傷……不礙事,冷懷古並未刺中要害,倒是……倒是關風這一掌,厲害的緊……”原來他與冷懷古對敵時,眼見鐵笛躲閃不過,索性讓出胸前腋下的緊要部位,令這一笛紮偏了三寸,看似流血不止,實則並不致命,但是關風這一掌暗含內勁,將自己震得經脈俱散,若救治不當,頗有喪命之憂,是以又讓虞可娉取出幾枚調理內息的藥丸吞服,他不敢運息自治,唯有靜靜平躺,慢慢等著恢複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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