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很早,院落裏有幾棵樹漸漸地吐出新芽。手機下載請到而我的雙腿,也終於能下地緩慢地行走。我不得不佩服舟郎對醫道的深入了解,他說我的腿傷需要將養幾個月,果然三月後,我便可以走路了。

    又過了小半月左右,我終於漸漸好的利索,春桃便將輪椅放在了一旁。

    我獨自在院內走動,挪動腿腳來迴鍛煉,第一次沒有讓春桃扶著。春桃喜不自勝,給我挑了件新衣裳穿,爾後又陪在我身邊仔細打量我。

    她再看看我的臉,就邊歎邊笑:“小姐真真是俊,身段也勻停,大美人兒……”

    我嚐試著轉了一圈,發出笑聲。

    春桃定定看著我,不知為何神情有些複雜,半晌,才聽她訥訥道:“小姐這樣的,誰娶到手真是大福氣。”

    我僵了僵,其實我近來也聽了些消息,聯係想想,便漸漸停□子,淡淡問:“日前娘親說,有人上門提親的事,是真的?”

    春桃有些忐忑不安,抬眼看了看我:“提親的人好像還不少呢,門房那收了許多的帖子,相爺手上也有幾個。”

    我真是沒想到會有這一茬,迴到相府,事前想都沒想到會有人願意找上門提親。春桃瞅著我的臉色,也似乎勸慰說道:“小姐,您想啊,之前是沒辦法,您出了意外。現在您歸家了,憑相府千金的身份,加上您現在又未嫁,自然會有些人想打主意了。”

    我自是了然,父親樹大招風,會吸引些人是難免的。可……若說我前幾年畢竟已“名聲在外”,就算迴來了,從哪方麵講,也絕不可能和鳳凰的身價比肩。

    那些人應當明白,從我身上也打不到多少主意的。至少對於某些世家公卿來講,我的價值不大。

    當下我就覺得身上懶懶的,也沒興趣了,便慢慢迴去屋裏。

    過了幾天,這事還真傳了出來,最正式的,是母親單獨來了一趟,說了此事。

    言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來鳳凰早我成親已屬不合禮數,現在我既有了這樣時機,便也把握住。她特意殷殷提到,提親的人中,可以隨我挑,如果有合心的,可以和她說。

    母親拍拍我的手:“霜兒,你也不小了,能定下來就早定了,有個人依靠著,也是一輩子的事。”

    我凝望她的臉,終是笑了笑:“霜兒明白。”

    她走時便留下了一大摞冊子,我盯著那一堆東西哭笑不得。

    那日下午,我便一直賴在春藤椅上,懷裏捧著冊子邊曬太陽邊看。春桃迴來時,便圓瞪了眼睛。大唿小叫:“小姐,這都是什麽東西?”

    我彼時剛看一半,放下,伸手去揉額角:“來提親的。”

    春桃張著嘴,瞪眼望我。大約還沒轉過彎,這麽快?

    輕歎,將手按在一個冊子上,我道:“幫忙看吧。”

    她不客氣,立刻走到跟前來,隨手翻開一個,看了看上麵,丟到一旁,又去看別的。上麵羅列了世家子的職位身份介紹,非常言簡意賅,寥寥數語沒廢話。

    越看她越皺眉,連續丟了四五本之後,氣道:“小姐,這些怎麽都芝麻大的小官,就敢跑來提親啊?”

    我也看了幾本,大抵心裏有譜了。手機下載請到便合上冊子淡淡道:“這樣算正常,我又不是什麽值得攀附的人,能有這些人來也差不多了。”

    她拎出一個,眼快速掃了幾下,道:“還有這個,翰林院編修,這是七品還是六品官?”

    我笑:“官不在乎大小。”翰林院的,怎麽說也算文人了。

    春桃不這麽認為,她凝神瞪著我:“小姐,您好歹是相國府堂堂大小姐,別的不提,就衝這身份,奴婢說句不敬的,恐怕除了公主,就屬您了。要是您撿這些人中嫁了,相府還有臉嗎?您的麵子又往哪兒擱?”

    我盯著春桃認真的樣子,微微激動發紅的臉,輕輕一笑:“桃兒,你真覺得你家小姐,我如今還有這樣的身價?”

    春桃有些意氣地將冊子放到一邊桌上:“不行,這些人我一個也看不上。”

    我輕歎口氣。要說這些官隻有一樣拿的出手的,就是人在京城,不用遠嫁。

    春桃道:“想當初鳳凰小姐,剛過十一歲年紀提親的人就踏破門檻,來提親的人多少都是京城裏的俊傑人才。那時人們還私下說,低於三品的都不好意思進我們相府的門。而小姐,你怎麽也不能差太多啊。”

    我摸著鼻子,心裏麵我也十分之願意讚同春桃說的有道理。可現在問題來了,我能跟鳳凰比嗎?攀上鳳凰就等於攀上相國一家,我呢?別人又不傻,京城真正有背景有實力的公子爺們,哪個會來娶我?

    什麽貌比潘安,才比子建一流,這些就不用說了,光想都知道沒門。

    春桃臉色充滿怨念,說:“小姐,你就隻能看上這樣的人?”

    我被她說的堵了,胸口一陣悶

    ,幹脆攤開那些冊子扔到麵前桌上,道:“能選擇的就這些,左右能怎麽辦吧……”

    春桃抿了抿嘴,偏頭看我:“小姐,您要是沒喜歡的,就全退了好了。”

    我嘴角一絲苦澀的笑。她說的輕巧,喜歡的,哪那麽容易就有喜歡的。眼睛盯著桌上冊子,心道,不管如何說,這些人中,抱著試探心裏的肯定有,我要這麽一來,還不得嚇退一幹求親的人。

    我抬手擋頭頂的光線,想起母親臨走那番話:“看娘的意思,大概也希望我早嫁了。畢竟在一些人眼裏,我的年齡在這,何況鳳凰都嫁過了。”

    春桃一頓:“小姐,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我沒言語。

    “小姐,”……春桃難以置信地眨眼,“您不是真要湊合吧?”

    我抬手再挑出一個冊子,掀開看,忽然眉梢挑起。

    一個名字跳入眼底,陳又茗,探花,嗬,工部侍郎的公子?

    我把名冊塞給春桃,眉眼含笑,“你看看這個,是這些人中,條件最好的一位。”

    春桃本不屑地接過去,然後也瞪大眼,過半晌,古古怪怪地說:“是、最好的條件了。”

    青年才俊,探花郎陳又茗,更兼是工部侍郎兒子,這條件擺出去都夠人晃眼的了。

    春桃慢吞吞道:“他該不會對小姐您一見鍾情了吧?”

    想到上次並不愉快的見麵,我暗自搖頭,上次說我諷刺他也不為過,那樣看著心氣甚高的男子,早該巴不得不再見我這個妖孽才對。

    唉,心裏麵歎息,收迴目光,我緩緩往後倚靠在椅背上假寐。搖椅輕晃,春桃遞上來:“餘下這些還看不看了?”

    “你念吧。”我擺手。

    反正都該是差不多的。

    春桃勾著嘴,“居然連一些遠地方的家族也有,這些人都湊什麽熱鬧。”

    耳中聽著她翻冊子的嘩啦聲,陽光暖洋洋,就在我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聽見春桃字正腔圓地吐出字:“蘇州,江南謝家,公子謝歡求親?”

    我倏地睜開了眼,睡意全退。

    春桃也在驚奇地看:“江南的世家麽?小姐你……他們怎地也會求親?”

    我動了動手,從藤椅上起來,抬起眼眸望去,“拿我看看。”

    春桃不解我突然流露的反應,隻是見我突然有了興趣,便樂意地遞給我。我拿著

    冊子,不期然眼睛瞄到上麵。我心裏感到有點亂,順帶還有一絲絲的慌。

    上下左右前後看了好幾遍,明確了,是江南,謝家。顧玉遙也是謝家的,謝留歡。這個上麵寫的是謝歡,我想冥冥中巧合的事不會那麽趕巧,江南應該也沒有兩個謝家。這兩個名字之間的聯係,是什麽?

    我失神了。

    “小姐,小姐?”

    仿若一瞬間魂靈迴歸本體,我怔了怔,才發現目光就沒移開,呆滯的可以。春桃一下子把冊子從我手裏抽離過去:“小姐,您怎麽魔怔了?”

    我探起身端了桌上的熱茶,手指輕顫地捧著到唇邊,我想著顧玉遙,怎麽可能不魔怔?

    春桃盯著看,露出不大可能的懷疑表情:“難道小姐對這上麵的人感興趣?”

    一句話又讓我嘴角抽了抽,我定然笑得極為勉強:“爹、還真是,什麽人的帖子都接哈……”

    我沒記錯的話謝家就是徹頭徹尾江湖人,跟朝堂半點關係也不沾。哦,除了顧玉遙(謝留歡)師從右相,但就這麽點子關係能動搖一個家族的根基嗎?

    春桃馬上誤會了,她抬眼瞧了瞧我,聲音亦隨之細小起來:“小姐,那您是想,不要這些人的冊子了?”她誤會了,以為我那句話是宣泄對爹“隨意”擇人的不滿。

    “這些冊子,先收起來,我,再考慮一下……”

    我揉了揉額角,維持住臉上平靜,心裏一連三歎。

    我陡然想起春桃,這丫頭比我大三歲,今年該是十九了。我似笑非笑地開口:“桃兒,你的年齡也正好,有沒有看見合心意的人,小姐我給你做主?別耽誤了你。”

    本是開玩笑,春桃臉一變,狠狠瞪我一眼,陰陽怪氣說:“小姐是嫌奴婢老了,伺候不動您了不成?”

    我訕笑:“哪能,哪能啊,桃兒伺候我,我不知道多高興。”

    春桃頓足了:“小姐,您這樣的性格嫁到夫家,誰能忍受得了你?”

    我心說我這性格,我這性格怎麽了?在易園的時候顧玉遙還不是照樣受下來了?嘴唇還沒來得及勾起,看向了春桃。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我陡然渾身一緊,有汗慢慢流了出來。

    春桃見我前一秒還好好的,有說有笑,轉眼臉色變化,連嘴唇都白了起來。她是上心的,立刻就丟了前麵的不快,急問道:“小姐,你又怎麽了?”

    我搖頭,有些苦澀。

    夜晚降臨,春桃把門前紫紗帳放下來,以我為中心的這間大院子,我才知道幾年來一直荒置著,迴來後也隻簡單打掃了,把內外雜物去除。說到底,仍映著滿目蕭條。等到真正要睡覺時,我鋪好床被,慢聲細語又把她哄到外屋去了。

    我自己卻坐在桌旁,眼裏看著孤燈如豆,思緒萬千。計劃沒有變化快,沒有玉佩和名冊,我根本什麽也做不了。

    現在還有顧玉遙,總有種模糊隱約的預感什麽時候肯定他會出現參一腳進來,他的身份太特殊,特殊到即便我那時在易園朝夕和他相處的時候,也謹慎著不敢觸碰。

    我沒忘記我是怎麽從易園逃掉的,離開時我把他藥倒在桌上,而他被放倒前說的那幾句話,我到現在想起來都會臉紅耳熱。

    這樣想下去我懷疑今夜我都要被糾結,無數種煩惱無窮盡。

    此時,外麵春桃就憋不住敲門,咚咚咚,“小姐,該睡了!”

    我苦惱地抓過頭發,吹熄了燈,轉身鬱鬱寡歡地走向床前。

    過幾天,母親過來問我:“有沒有可心的人?”

    我訥訥無話。

    母親攏著衣袖,在雕花大木椅上慢慢坐下,一如她的名字,華容,華貴雍容。她雙目凝視著我,道:“有什麽想法,說出來,我也聽聽。”

    “……我,沒什麽想法。”

    她微微點著頭,目光掃過我桌上那一堆花冊;“我也知道,這裏有一個,是工部侍郎的陳公子,很不錯,我和你爹都很看好。這位公子聽說還很受聖上的賞識,家世,與你也很般配。更難得的是他一直未娶,每日都有媒婆上門,想嫁入他家的女子不在少數。霜兒,你的意思呢?”

    我啞,來了,事先就說了那麽多陳又茗的好話,倘若現在我真硬邦邦迴絕,不就是我不識抬舉了。

    我不知道怎麽拒絕她的好意,隻能越加一語不發地坐在旁邊,但臉色可能已不大好看。

    靜靜等了一會,我不好貿然說話,卻瞥見母親眼底機鋒一現,語氣不冷不熱說道:“你這孩子就是這樣,真正問你的時候就什麽話都不說了。”

    這是她動氣的征兆,這麽多年,變也沒變。

    我剛要開口,莫名又感到一股沉重壓下來,些許沮喪,手下意識就攥緊了枕頭。

    母親望過來,她眼尖,立刻看見我壓在枕下的冊子一角。她道:“那本是誰的,是陳公子的嗎?”

    邊說邊走過來。

    我要塞進去已來不及了,怔著眼睜睜地見她伸手,把謝家的名冊拿走。

    我抓住她手臂,脫口道:“娘你費心,私以為成親的事……可以不必急於一時,我還想多陪在爹娘身邊幾年!”情急之下,編出了這種本來俗不可耐,到我這裏就爛到不能再爛的借口。

    作者有話要說:小顧下章出來了,敖~主線劇情上演,明天如果沒空更,後天一定更,話說俺最近比較繁忙~對手指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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