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後輕聲道:“你們的消息如此靈通,不知是否查到,在我幼時曾經習過一段時候武?後來被你們挑斷了手腳,你們也算是自作孽了。最新章節,最快更新盡在”

    半癲狂狀態的馬兒是顧不了多少的,蹄子一抬,絕塵利落地踢翻了一個人,那個護院慘叫著倒在地上,稍微靠近點的人見狀,都紛紛讓開。棗紅馬於是一路飛揚著四蹄往山下跑。

    我聽到黃鶯在耳旁大叫:“沒用的……”

    風將她的聲音都吹的有些變形,我抓著韁繩的手早已冰涼,外麵的空氣如此寒冷,迎麵刮過來的盡是陌生的氣息。我在馬上努力地吸著氣,隻覺這一刻,胸中那股汙濁都被吐了出來。

    易園在群山之上,山巒疊起,青翠蔥蘢。這是時隔這麽多年,我第一次看見它的全貌,下山的路途並沒有什麽平坦大道,樹木遮天蔽日,恰巧今天又陰,月光不強,更是透不進來幾分。漫山遍野都是樹林,倒是利於隱藏我的行蹤。我從懷中掏出暗藏許久的一顆夜明珠,借由它微弱的光亮向前奔馳。

    得得的馬蹄聲十分急促響亮,我的唿吸也有些不順暢,但願我幼時習武的那些底子還沒丟,尚能平衡住。在知道舟郎給我吃的藥,竟能將我的筋絡恢複之時,我心底是有絲雀躍的。我的武功底子雖然薄弱,卻足夠讓不知道的人感到意外。平心而論,剛才黃鶯若不是大意,哪能那麽輕易被我製住呢?

    想到黃鶯被脅迫時候的不甘心,我心中產生一絲快意。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的痛快。我心想,還有大夫人,希望你迴來時,不要為名冊的丟失而怒斷肝腸。

    想著想著嘴角就露出一抹笑,也就在這時,我聽到左邊耳畔一陣強勁的風力襲來。我反應快,身體反應更迅速,我抱住馬頭,一瞬間整個人都貼在馬背上。

    “嗖!”

    隻見一枚鋒利的羽箭,結結實實紮進了剛才我停留的樹幹內。

    我喘息著,一拉馬韁,跑的更快。然而黑暗中,我分明看見茂密的樹叢間,有許多的人影在慢慢動作。他們手中端著彎弓,一雙亮著光的眼睛不住在瞄準我。

    弓箭手!我一邊伏低身子,不敢稍有抬起,一邊也打起十二分小心注意著周圍的動向。這些人都是大夫人馴養的弓箭手,埋伏在易園之外的道路上,專門對付擅闖或者擅離的人。

    我知道,今天是輪到我了。

    俗話說的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不要提此刻還是在

    黑夜當中,我全身沒有一刻鬆懈,因為不時地就有冷箭朝我飛過來,不注意的時候,我肩膀一涼,衣角已經被穿破了。

    冰涼的疼痛讓我眼前模糊,我咬著牙,在絕塵的背上漸漸蠟白了一張臉色。屋漏偏逢連夜雨,天空“叮”的一聲,劃出了一道閃亮的煙花。煙花在空中炸開,四散落下,也照亮了我的身形。

    我心底驟然涼透了,隻因為這煙花,乃是易園專門的信號彈。在易園五年,我也算見識過兩次,怎能不知道它的厲害。

    這次也一樣,隻在彈指之間,四周隱藏的弓箭手都站起身來,端著手裏的弓,立刻,無數的箭雨就截斷了我的後路。

    我聽到絕塵發出嘶鳴,眼裏的淚也掉了下來。請用訪問本站我跟絕塵都是靶子,這麽多的箭,是要把我們射成蜂窩。我趴在絕塵的臉邊,頭一次發現,原來馬的眼睛也可以如此的亮,亮的好像天空的星,執著了千萬億年。

    我一滴淚就落在它的鬃毛上,低聲:“如果你還能活下來,去代我向你主人說,對不起。”

    話語落下,我已迅速竄起,將懷中一樣東西拋出去,趁他們吃驚地一頓間,我身子直直向右墜落,翻下了絕塵的馬背。

    右邊都是黑洞洞的樹林,視線被阻隔,還有不知深淺的坡度。最後驟然失重,我墜落下去的時候,就聽到絕塵響徹雲霄的馬嘶。我的心,裂開了……

    &&&&&&

    那些羽箭後來都落到不知明的地方去,我順著一個陡坡就滾了下去,路上撞到了數不清的石頭,有那麽一刻我以為自己都要散架了。身體受的傷尖銳地劃過我的心髒,隻感到耳邊漸漸安靜,那些弓箭手嘈雜聲以及羽箭的唿嘯最終都不再聽聞。我並沒有支撐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等到醒了過來,周遭依然是萬籟俱靜。我略微動了動,覺察四肢又僵又冷,深夜的露水蓋滿了我全身。手中摸到一把把草,結合身下的感觸,我該是落到了一片厚重的草叢裏。

    一手捏著酸疼的脖子,不由仰頭看天色,我大概是昏迷了一二個時辰,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我知道深夜中,他們不大可能找來,沒有目標,這麽大片山林,即使他們人多,亦是根本無從找起。

    我用手支撐著地麵,慢慢地爬了起來。什麽也看不到,我隻能摸索著走。他們現在不找,不代表天亮之後,他們不會大規模搜山。黃鶯一定會第

    一時間通知大夫人,如果我不能離開這裏,之前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直覺我的膝蓋好像折了,有點麻木,每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我撕下半縷衣襟,緊緊地縛在腿上,迴頭看地上暗色血痕,好在周圍枯葉多,我用腳一撥,樹葉蓋在了上麵。

    我抱著腿一步步往前挪,摸索著下山的路。一山之隔,明明山腳下,就是那繁花如夢的京城,卻仿佛一座山,阻隔了萬重牽念。在初來那幾年,我確實沒想過,會有一天,我情願拚著性命不要,也會寧願再迴到那裏。

    我知道沒有那張臉,我就是重新站到相府大門前,也不會有人肯認我。但現在,我卻隻想,即使迴到京城我隻能當個乞丐度日,我也必須迴去!死,也好過死在這裏。更何況,在我心裏,早就存了不得不做的事。

    我抱著殘腿在山路上走,心中不停地告訴自己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死了我還有什麽?我也不甘心什麽都沒有做,就不明不白沒了命。

    胸中好像含了一把火,我兩隻眼看著深夜幽光,終於在拖著走了許久之後,在半山腰的地方,仿佛有一盞孤燈在亮著。

    一時之間我再也顧不了許多,胸中一陣激蕩,便拚命地向著那盞燈行去。那燈在我心中此刻猶如指引的路引,全部希望所在。縱然走的艱難緩慢,畢竟還是一步步接近了。

    近了,我看見,那隻是一間非常破舊的小屋,殘破不已,夜晚的風好像都能把它吹走一般。到跟前,我敲門,手已經抬不起來,嘶啞叫道:“有人嗎,開開門!”

    我又連敲了幾下,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張臉。我有點驚嚇,怎麽裏麵的人走路都沒個聲音的麽?

    細看這張臉發現非常美麗,是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她皺皺眉,看我,道:“你有什麽事?”

    “我,可否讓我在這裏借宿一晚?”

    女人淡淡道:“我們這裏不收客,你去別處吧。”

    我著急地抓住門框:“就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保證離開!姑娘,請你……”

    心底卻有點淒然,如果我不能有個落腳的地方,讓自己恢複一下,能不能熬過今晚都不知道。

    女人的煙眉微微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耐,驟然,她看到了我渾身的血跡,臉色立馬一沉:“走開,不要在這呆。”

    我的心沉入穀底,卻在這時,聽到了門內傳來了一把嗓音:“暖娘,是誰在外麵?”

    女人的臉一瞬間柔和下來,轉身應道:“公子,是個借宿的人。”

    我的心情刹那間悲喜交加,眼睛模糊地看向女人身後,聲音有些顫,又有些不可置信地叫:“公子?”

    門內頓了一下,響起低吟:“暖娘,快讓開……”

    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這才動身離開門邊。門內一人雪衣綢發,朗玉清霜,手中正端著一盞油燈,悠悠朝我望過來。

    “姑娘?”

    雖然我並不認識眼前人,但僅僅他的聲音就讓我泣不成聲。他快步朝我走來,目光含著驚訝和憂慮:“姑娘,你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樣子?”

    我一顆心放鬆下來,含著淚默默搖頭。

    女人很詫異地看著我,對他道:“公子,你認識這位姑娘?”

    我想邁動腳步走進去,卻不料驟然的放鬆已讓我唯一支撐的那股力氣也流盡了。我恍惚地一頭栽倒,舟郎立即抱住了我,對女人道:“快去準備一盆熱水端來!”

    接下去各種紛亂,在舟郎懷裏,我清楚地聞到屬於他的味道時,那一刻我真想熱淚盈眶,有種傾盡無數甘苦,換得片刻安心。

    我睜開眼,屋子從外麵看起來很舊,想不到裏麵卻很堂皇。躺在床上,舟郎坐在桌旁煎藥,偶爾抬起衣袖扇風。

    在這裏遇見舟郎純屬意外,我也沒想到在半山腰中他會有這樣一間屋子,實在很險。我在床邊轉頭,正好能看見他的側麵,我笑了笑:“你現在這張臉,倒蠻俊的。”

    他輕輕看看我,微微一笑:“這樣會比較方便。”

    似乎他每次換臉,都是為了方便,不管是之前那種不易被記住的平凡的臉,還是現在這張。我沒問,到底是為了方便什麽呢?

    他把藥倒在碗內,端著向我走過來。他用湯勺攪了攪,壓在我唇邊:“喝吧。”

    我忍住淚,張嘴含住。片刻,啞聲說:“謝謝……”

    在這種絕境還能遇到人幫,也許我真該說一句,老天,或許你在某些時候,確實待我不薄。

    舟郎含著淡笑:“這藥可治你筋骨,不過需要些時候恢複,你就利用些日子,好好養著。”

    提到筋骨我便想到他上次給我的藥,我輕道:“那次,你給我的……”

    他一笑:“那藥效果好,不過藥力也猛,你現在隻是腿受了傷,不宜再用。”

    我臉色微紅:“我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很感謝你。”

    在易園時說白了我並未如何幫他,而他卻始終一次次伸出援手,甚至是救我的命。

    暖娘這時走過來,瞥我一眼:“公子,藥配好了。”

    舟郎將她手裏的藥接了過去,很大的一個碗裏,全部都是灰褐色的糊狀,他用棍子一攪,便散出刺鼻的味兒。

    我的頭腦有點昏,似乎是喝完藥之後的效果。我上下眼皮打架,困倦中問道:“那是什麽?”

    他端著大碗,看向我:“姑娘,如果你那麽不甘心,或心中有很多未盡之事,我想,我可以幫忙,給你另一張臉。”

    我眼睛張大,什麽?!“你在說……”我努力張口,實則已經極是倦怠了。

    他的手掌輕柔的撫在我臉上,“姑娘,不要覺得不適應,不習慣。你要記住這本來就是你的臉,沒什麽好不適應的。”

    我更加迷惑,眉頭都擰在一起了。

    努力張大眼,卻架不住翻湧而來的睡意。最後看見的畫麵就是他拿起沾滿藥泥的棍子,把藥一點點抹在我的臉上。

    那藥泛著暖意,讓我睡得更加沉。

    這種沉沉的感覺也是許久未曾經曆了,好像昏天黑地五感全部失去。我再次有知覺,便是聽到嗡嗡嗡的話語聲,夾雜著混亂的嘈雜。這些聲音似乎很遙遠,漸漸地才真實起來,讓我確信是在我耳邊。

    “小姐?”

    “小姐?”……

    怎麽像是有人叫我小姐,過了半晌,我終於能撐起眼皮,看了看。

    一時間就好像穿梭了許多時空一樣,那種不真實,我有些詫異,詫異地看著眼前一切。我最先注意的反而不是有什麽人在旁說話,而是,綺羅紗帳,那耀目的顏色。稍稍瞥眼,我甚至能看見自己身上蓋的被子,紅彤彤的絲絨錦被,做工細致,華貴非常。

    隻是我想不到,這些富貴人家的東西,為什麽出現在這?

    終於有人尖叫:“小姐!小姐你醒過來了!”

    我的心猶如被一記重錘,連轉頭去看都忘了,一張臉就在上方看著我,表情喜極而泣,甚至一把抱住我。就在我耳邊哭號:“霜小姐!你終於迴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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