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飲宴弄出了點鴻門宴的味道,等到晚上,等眾人散去,我終於能迴到顧玉遙的小院。最新章節,最快更新盡在

    竹影輕搖,花香四溢。顧玉遙在院子裏晃蕩著躺椅,閉目愜意地養神。一見到他,我立刻撲上去抱腿:“爺……婢子終於又見到您了!”

    顧玉遙眉心大皺,睜開眼看我:“你這又唱的哪一出?”

    我兩眼閃光,真誠地說:“婢子隻是覺得,離開了一天,心中無比想念爺,猛然間發覺爺對婢子的種種好,都怪婢子以前太粗心,沒有發現。現在、現在……婢子真是再也不願離開爺了!”

    顧玉遙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慢慢道:“你能有這樣的覺悟,爺表示很欣慰。”

    一整天跟著賈玉亭我累身累心,還真不如在這純體力來的簡單。我趕緊點著頭表忠心:“婢子以後隻伺候爺,別的人婢子都不看一眼。”

    顧玉遙道:“隻是你突然對爺我表現的這麽忠貞不二,可別是懷有什麽企圖吧?紫蝴蝶?”

    我吃了一驚,忙搖頭:“怎麽會呢,婢子是打心眼兒裏仰慕爺。”

    “直說吧,今天出去遇見誰了?”他慢悠悠問了一句。

    我縮了一下身子,不情願地抬起頭看了看他,顧玉遙的桃花眼半眯起來看著我,喜怒難測。

    我老實地招出來:“今兒遇見了狀元公,伺候了狀元一天的筆墨酒水。”

    下巴被兩根手指挑起來,顧玉遙不懷好意地笑著:“我說呢,原來是遇見舊主子,激動過頭了。”

    我眼巴巴望著他:“爺,您餓了嗎,婢子願意為您去煮一碗麵……”

    他嫌惡地鬆開我,“爺吃過了,進屋去,該幹什麽幹什麽,別在眼前打擾爺的興致!”

    我一吸鼻子,拖長音似委屈地叫:“爺,我……我明天能不去了嗎?”

    他扯出被我攥緊的袖子,甩了一下:“看爺心情。”

    我淒涼地向他身後走去。

    過了很久顧玉遙才從外麵進來,我趕緊閉上眼,整個人縮在角落裏裝睡。他似乎是在我旁邊站了一會兒,屋子裏聽見他暗暗沉沉的唿吸。

    然後他終於在我旁邊躺下,沒什麽時候就會周公去了。

    我動了動身子,暗板上非常冷,我整個毯子裹在身上,仍是瑟瑟發抖。勉強熬了半夜,終是忍不住,小心起身,足尖往地上探去。

    就在

    這時,耳邊懶洋洋的一句:“去幹什麽呢?”

    我顫了一下,戰戰兢兢迴身:“婢子、婢子去方便一下。”

    顧玉遙翻了個身,似乎輕嗯了一聲,“可別再方便的不見人影了。”

    我默然,悄悄退出了房門。在外麵呆了一會兒,我跺跺腳,用力搓著雙手,抬頭見月朗星稀,倒是個晴朗的夜晚,可惜溫度這般陰冷。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請用訪問本站不知為什麽就想起了許多不該想的事,寧侯小世子籬清墨,當日紅著臉遞給我的紙條上,就寫了這兩句詩。

    黃昏的時候,卻沒有這般的好景致,天空淅淅瀝瀝下了細語,我撐著竹傘柄躲在樹後看他。他就那麽一直站著,背影挺直,站到了雨停雨歇,站到了星華滿天。

    明明心裏不安的要命,卻依然沒有勇氣邁出一步。等迴去後又懊悔的跺腳,心疼那個在雨中站了三個時辰的少年,於是一夜又沒有睡好。

    要是……要是那時候我有勇氣邁出那一步,我在他心中,會不會就不一樣?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心裏猛然就驚了一下,如同這些年自然形成的條件反射,被針紮一樣。我額角出汗,在心底自嘲,最近真是入魔了,老想這些煙雲瑣事。

    我轉身摸迴房,細心地掩上門。走了幾步到床邊,又縮迴了我的溫被窩。其實已經不怎麽熱了。

    我不知道顧玉遙究竟睡了沒,隻能僵直著身子,保持沉默。

    過一會兒他卻說話了,嗓音在黑暗中顯得低沉溫和:“紫蝴蝶,冷嗎?”

    我愣了一下,剛要說不冷,就覺得身上一重,有東西壓了上來。

    “把這床被子蓋上,轉涼了,別再凍出毛病,迴頭不能給爺幹活。”顧玉遙的語氣,卻出人意料的柔和。

    我抓著身上的被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胸膛似乎一暖,話再也說不出。

    過了好半天,我才壓著嗓子說:“婢子,謝爺的關心。”

    顧玉遙的聲音帶著低笑:“這就叫關心了?紫蝴蝶,你是不是沒有被人關心過。”

    我再次語塞。

    良久,他也沒有再說話。

    我擁著被,感覺自然比之前暖和的多,漸漸的,眼皮搭下來,也開始有了點困意。

    顧玉遙卻在這個時候出聲了,仿佛自語般的語調,說著:“聽說有一種藥,本是昔日,南海神醫給人續骨療

    傷的,但若是藥力把握不好,藥效過重,就會起到相反的效果,讓人筋骨錯亂。甚至將人的外形改變,可謂歹毒非常。南海神醫仙逝後,將所有的醫術都記載在了藥書裏,流傳於天下。紫蝴蝶,你讀的書多,可有看到過這種藥?”

    我的神情一僵,勉強笑道:“爺見多識廣,婢子讀的都是些粗淺書籍,這些高深的,婢子哪裏有緣看見。”

    “是麽?”顧玉遙微微笑了一下,頓了頓:“我聽說後來,有些心術不正的人,將這法子用在了易容上麵,稍加改變,讓人臉骨變形,全然變成另外一個人。這樣一來,便是神仙再世,也難以分辨了。”

    我唿吸了幾口氣,輕輕笑道:“那還真是狠毒,真是該殺千刀呢,爺。”

    顧玉遙淡笑:“可不是嗎,而且這法子,想讓人變美不容易,都是讓人容顏盡毀的多。傳聞那天下第一美人秦秋月,幾年前正是被閨中姐妹用這個法子毀了容貌,才逼得跳崖自盡。”

    我訕笑:“對於美人來說,若一夕間變醜了,確實殘酷了點。”

    “她那姐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顧玉遙幽幽的目光似乎定在我臉上,幾不可見地笑了笑,“不過若是那秦秋月,有紫蝴蝶你這樣的豁達神經,估計她也就不用去跳崖了。”

    我手心攥了一把濕汗,亂如麻,隻得幹笑道:“婢子天生長得醜,美人什麽的,那心裏麵的想法,自然不是婢子能體會的。”

    臉上一暖,顧玉遙居然伸出一隻手撫在我臉上,我嚇得立刻閉了口。

    他的手掌輕輕撫了兩下,掌心溫熱地貼著我,似是在歎息般道:“醜人有醜福,是嗎?”

    我扯著嘴角,“是、是啊……”

    &&&&&&

    “紫蝶,聽說過舟郎嗎?”顧玉遙幽幽問了一句。

    我怔了怔:“沒有。”

    顧玉遙柔聲道:“聽說他是天下易容術最厲害的人,江湖傳說,一人千麵,滄海舟郎,說的就是他。”

    我越聽越不安,隻覺得渾身毛孔都炸起來,便沒有再出聲。

    顧玉遙看不見我的表情,自顧說下去:“聽說舟郎於易容之道極為精通,甚至不用人皮麵具,僅靠自身內力改變臉部的構造,進行易容。這種運功方法,據說正是江湖失傳已久的縮骨術。和南海神醫配的那個藥,倒有一點相似之處。”

    “若世

    上還有誰可以破解神醫留下的藥方,那個人,便是舟郎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到舟郎,在顧玉遙的話裏。

    顧玉遙講完,突然長久陷入沉默。起風了,外麵的風吹窗戶發出吱吱聲響。

    我扭動脖子,轉過去,在黑暗中努力看清他的臉:“多謝爺給婢子講這些江湖趣聞,婢子今天真是長見識了。婢子這麽多年也沒有出去過,外麵一定很精彩吧?這舟郎,恐怕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呢。”

    顧玉遙頓了一下,語氣舒緩低沉:“想出去看看嗎?”

    我怔住,條件反射地開始搖頭,猛地發覺周圍都是黑暗,脖子便硬生生頓住。片刻,嘴邊扯出一個硬邦邦的弧度;“爺說笑了,一入易園,終身為婢,婢子也不可能再出去了。”

    他終於不再說話,沉默中隱含一絲奇異的好似尷尬的情緒,在空氣裏一點一點流淌,宛如心底最隱蔽的那點東西不小心被揭露了出來。

    良久他輕歎了口氣,輕到幾乎要被忽略,他幽幽開口說道:“睡吧……好好休息。”

    接著被褥響動聲,他似乎背對了我睡去,那一夜,再也無人說話。

    我到底還是被他嚇得不輕,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一貫不正經的人,突然間溫和起來,心裏難以感覺不別扭。

    臨近三更,我才勉勉強強睡了。

    第二天繼續的飲宴,我到底還是去了。這次不是顧玉遙想送我走,而是他自己要出門了。前一天一點預兆也沒有,突然就說有要事,得離開一趟。

    顧玉遙站在窗邊看我,淡淡地說:“你如果不想去,就留在這,我不會幹涉你。”

    我低著頭站在一邊。

    話是這麽說,可是顧玉遙人都走了,我怎麽還能不去。老管家差人來找,我根本沒有合適的理由迴絕。

    這些公子們自行舉辦的宴會,也不知道要幾天,別的侍女倒都盼著能有這個機會,不用窩在院子裏,可以到處走動。不知道是逃避什麽,隻知道心中,一波一波蕩起來的不安,讓我奇異恐慌。

    我東晃西逛,總算沒有再遇上拈著蘭花指文鄒鄒的狀元公,想來白瑩今日也應該到了他身旁,再遇上就是我的運氣差了。

    在一處偏僻的獨院裏看見兩個中年人在對弈,我便湊上去,主動端茶送水。就這麽耗了一日。

    我才知道,那天晚上老管家闖進來的時候,顧玉遙兇神惡煞的模樣影響深

    遠,一個“滾”字不僅讓老管家記憶猶新,同樣深刻進記憶裏的還有跟著的十幾個護院。不知是哪個護院多嘴,把這事就傳了出去。

    於是不隔三天,易園所有人都知道了,新來的顧大公子脾氣更不好,比辛小爺還要不好,更難伺候。在易園中這種主子的事總是傳的比風還快。

    我想起來,自那以後園子裏其他姑娘見到我都要眼懷三分敬意,大抵是感到,我能待在易園脾氣最不好的爺身邊,我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累了一整天,晚上終於可以迴到小院,身上微微麻癢。想起許多天不曾認真洗澡了。顧玉遙正好不在,我便迴了屋中拿了些衣物,一路來到洗浴房。

    我到的時候天色已晚,大大小小的格子間裏已經沒什麽人,隻有稀疏隱約的水嘩聲。我腋下夾著毛巾,端著盆便瞅著一間房走了進去。

    熱水放好後,我便安然躺了進去。不時用毛巾這裏擦擦那裏洗洗,愜意悠然。但很快我就僵住,愜意不起來了。

    因為我察覺到,在這幾步遠的門外,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我寒毛豎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往桶裏縮了縮,同時舉起毛巾,壓在自己肩上。

    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已經確定不是我太緊張的錯覺,那眼睛四麵八方的窺伺,好像專注想看到什麽。我按著胸口,漸漸平複下唿吸,隱約感覺,門外那人應當不是“采花賊”一流,這目光倒更像在觀察什麽。而非一般男子的粗邪。

    我不動聲色,桶內的蒸汽浮上來,蓋在我的臉上。

    突然聽到門外雜亂的腳步,沒過片刻,我的門便被一把推開,一個鵝黃衣裳的少女闖了進來。

    少女看見我,我也轉頭看到她,她似乎突然驚訝地唿了一聲:“紫蝶!”

    我點頭微笑:“原來是黃鶯姑娘,也來洗澡嗎?”

    黃鶯手裏端著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大夫人忙了一天,我也才得空過來洗澡,沒想到紫蝶你也在這,冒冒失失進來。你別介意,我這就去別的房間洗!”

    我擺手搖頭,笑道:“誤會而已,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黃鶯笑眯眯地低頭走了,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一圈。

    待門關上,我冷笑,瞥眼看向胸前,已經沒有了傷痕,倒是多虧了顧玉遙療效過人的金瘡藥。看來大夫人,果然不可能善罷甘休啊。

    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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