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伊恩帶來的還不夠讓人震撼,從第一節車廂裏進來的達夏,帶進來的人就讓人震撼得多了。


    “你們為什麽逮捕他?”金日正失口叫道,“你知道……”


    “報告,在金正勇的隨身物品中搜出了這個。”艾米莉用尾巴上的鉤子,從門外的士兵手上釣進來了一個小手提袋。格爾克隨手接過袋子,把袋子裏的東西倒在桌上。


    袋子裏的是一封信、一本護照、一張存折和幾張照片。金正勇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矮胖的身材因低下了頭顯得更加矮小。


    所有人都從桌上撿起了護照本,互相傳看著護照,每多看一個人就多一個震驚的情緒。


    護照上什麽內容,看看其他人的眼神就知道了。護照上的確是金正勇的照片,生日等基本信息也都是真的,但其他信息完全不同。


    “抬起頭來。”達夏揪住金正勇的頭發,讓他抬起頭,用一雙害怕的眼睛看著我。我緩緩從金岩柏手裏拿起護照問金正勇:“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朝鮮禁止雙重國籍,可為什麽你會有瑞士國籍的護照?還有,你明明叫金正勇,那為什麽護照上的人叫樸永昌,


    是南朝鮮土生土長的濟州島人……”


    此刻金日正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淡定和事不關己,反倒成了場上最害怕的一個。


    “這不是真的……”金日正失魂落魄的目光落在了金正勇身上,突然暴起,大罵著撲向了金正勇,邊罵邊吼道,“你這個混蛋!你知道你給黨和政府帶來了多大麻煩嗎!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嗎!”


    幸虧陳天傑出手快,一把拉住了金日正。不然的話,他真有可能殺掉金正勇這個逆子的。


    “通訊員金正勇上尉――讓他抬起頭看著我。”我對金妮下。但達夏快了一步,已經一槍打在了金正勇腿上。她無視了金正勇的尖叫,拉住他的頭發,讓他抬頭。


    達夏如此幹淨利落的動作簡直大出意外。但我隻是輕輕抬了抬眼皮,就接著轉向了金正勇。


    金正勇相當坦然,即使被子彈打中仍然神色不變,金日正倒是把一個父親所該有的焦急顯露無疑。


    我看著金岩柏的眼睛繼續說:“我們繼續吧。你利用職權之變,通敵叛國,與其他萬惡的**暴徒裏應外合,通報假消息,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雖然朝鮮最高人民委員會有權將你當場處決。但是我認為,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我不需要。”金正勇開口說出了他進來後的第一句話。


    “沒關係。你不說我們也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在行動……”


    “就是我一個人的行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斯大林的徒子徒孫們會做什麽!”金正勇突然暴怒著大罵道,“推翻你們那該死的暴政失敗,是我的遺憾。但你不要想著借題發揮,黨同伐異!”


    “黨同伐異?”我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會說。貴為朝鮮人民內政委員會主席的長子,你叛變不會是為了利益,有所覺悟也是正常的。隻是我不需要你迴答……”


    “不!”金正勇一邊大唿小叫著,一邊被旁邊的艾米莉拎開了。沒過多久,一聲槍響從第一節車廂裏傳了出來。金日正絕望地癱倒在了椅子上,久久沒有聲音。


    “久等了。伊恩同誌,展示一下……”我走到伊恩旁邊,這才想起他拎過來的是兩個人。


    “他啊,”伊恩抬眼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幽幽答了一句,“他說他叫湯騰凱,我在抓這個逃跑的奸細時他碰巧幫了我一把。對了,這個奸細――叫什麽來著?”


    “他叫譚維惠,”地上的人突然迴答道,“話說這裏是……”


    “嗯,謝謝你的迴答,”伊恩對地上的人答謝了一句,然後抬起頭繼續說,“我是在靠近地麵的逃生通道口發現他的。當時所有人都在向北撤退,隻有他一直往南走,而且他身上還帶著領袖地堡通訊室的氣味。我聽見了他隨身攜帶的電台發出的次聲波了,和之前發布假命令的無線電頻段完全一致。”


    “所以你還有什麽話說嗎,譚維惠中校?”我對著躺在地上的譚維惠問。湯騰凱已經爬起來了,隻有譚維惠還賴在地上裝死。


    “你是自己起來,還是我幫你?”我向譚維惠提問,後者沒有理我。再問一遍的時候,金岩柏實在看不下去,從袖子裏伸出了一條白色的絲線,拎住了譚維惠的腰部,讓譚維惠吊著站了起來。


    “該死……”譚維惠想解開絲線,


    但譚維惠絲線上的黏性比五零二瞬間強力膠還強大,他隻能半死不活地繼續吊著。“真可笑,”譚維惠的一口帶著鹹腥的血裏夾著幾顆牙齒,笑著問,“這就是……所謂人民軍隊優待俘虜的態度嗎?”


    “這個啊……”金岩柏摸了摸下巴迴答道,“沒關係。雖然說審問應該是第五局的工作,但現在我們審問的是叛徒,你不配。”


    “叛徒?”譚維惠又笑了笑,“曆史是由勝利者們書寫的。如果沒有‘北戴河奇跡’,常鎮國委員長就是祖國英雄,周岸龍就成了國賊,不是嗎?第二次莫斯科突襲勝利的話,自由世界的光輝將照耀這個世界,到時候,真正的‘帝國主義頭目’就不是杜根先生了,而是那個沙皇後代,洛馬諾夫!”


    “歪理,”我諷刺道,“你所謂‘政見不同’的態度,已經上升到賣國的程度了吧。且不說你討厭的蘇聯,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為了中國,可你知道平壤對中國有多重要嗎?無論盟軍或是尤裏占領了這裏,滿洲的安全布局就全垮了!”


    “這不是我的祖國。”譚維惠笑著說,“何況人權高於主權不是嗎?你也看到了,那些曾經的蘇東國家,在‘俄羅斯自由政府’時代迎來了怎樣的輝煌發展。”


    “我知道,你的本行是軍事曆史專業。談曆史我不是談不過你,隻是我不想浪費口舌,”我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對著譚維惠好整以暇道,“行啊,既然不談勝敗成亡,談願賭服輸吧。事實是你們輸了。別跟我談什麽‘自由精神不滅’。既然輸了,敗者要心甘情願地接受失敗的懲罰,不是嗎?”


    “懲罰!”譚維惠大笑道,“你能得到的,隻有我的屍體!”


    他看起來相當理直氣壯。但我輕輕搖頭之際,笑容漸漸凝固了。


    “姬芸同誌……是你什麽人呢?”我看著譚維惠那張變得驚恐的臉,“要不要我提醒你?”


    “馬克……”湯騰凱反應過來了,緊張地拉了拉我的衣服,小聲說,“姬芸同誌是無辜的……”


    “你在膠東有什麽人?六十多歲的母親,比你大一歲的妻子,十十五歲的兒子?哦對,想起來了,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對吧?”


    “你是怎麽知道的……”譚維惠真正開始變得驚慌了。金岩柏意使用絲線纏住了譚維惠的雙手雙腳,讓他不要做出過激行為。


    怎麽知道?他用眼神告訴我的,這就是我知道的方式。


    “是不是覺得自己被捕有點突然?告訴你,剛才那位逮捕你的同誌,時速可以達到230公裏。你知道平壤離膠東半島有多遠嗎?”


    “馬克……”我能感覺到湯騰凱和達夏滿懷的恐懼感,此刻的我,估計不是他們認識的樣子了。


    “你不知道?沒關係,我來告訴你:569.2公裏。聽著挺長的,朝鮮國歌裏也隻有也沒有超過五個569.2公裏。算起來,對伊恩同誌而言,也就是32分鍾罷了。”


    沒有一個人造神感到意外。尤其是艾米莉,她舔著筆頭的樣子,直接能讓我腦補出三年前劉陽濤全家被肢解時,艾米莉滿足地舔著那顆老婦顱骨中的腦漿的樣子。


    “你這個禽獸!”譚維惠的吼聲響徹整輛列車。他用力地掙紮著,試圖擺脫纏住他的絲線。


    激烈的掙紮當然是白費力氣,我也鬆了一口氣。靠近譚維惠臉的時候,一隻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右臂。能讓我一步都走不動的力氣,正常人再怎麽訓練也做不到。


    我最沒想到的一個人――伊恩――此刻在我耳邊喃喃低語。


    “指揮官同誌。”他嚴肅冷酷的表情,配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話語,連我都為之動容。


    他說:“我不會執行你任何濫殺無辜的命令。不僅如此,如果你敢濫殺無辜,我不管你是什麽人,身邊是什麽人,更不管其他人造神對你頂禮膜拜到什麽程度……”


    “你想做什麽?”我問。


    他用最嚴厲的口氣迴答我:“你我隻有不到三尺的距離,我有把握讓你死得哼都哼不出聲。”


    我看著他清澈而認真的雙眼,拍拍他握住我右臂的手,笑了。


    然後,我用力從伊恩手中抽出了手臂。人造神的力氣可真不小,捏得我手臂生疼生疼的。


    我拍了拍譚維惠的肩膀,把嘴巴伸到了譚維惠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話。譚維惠聽了,立刻也轉過頭,把嘴伸向了我的耳邊。


    我聽見恐慌的情緒逐漸增強,在靜如止水的房間裏爆發出來。


    “很好,”我對譚維惠輕輕說,“魚兒要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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