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無數種可能性,這扇幹擾了我的探測能力,感應不出生命訊號和情緒的大門後會有什麽:無數尤裏部隊、滿地狼藉的屍體、尤裏本人、發呆狀態的勃蘭特……或者什麽都沒有。


    即使什麽都沒有,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尤裏科技設施的超級電腦主機從來都是用人腦,用號稱“世界上最複雜的器官”“蘊含無限潛力”的大腦為核心的。既然人類有這麽強大的潛力,月球心靈控製總機如果不需要人類監管,完全靠運轉的話,我也不會覺得驚訝。隨後我就意識到應該不太現實。排除大腦自吹自擂的可能性,人工智能應該沒強到不用人管理的程度,不然很多聯軍高層都聽過“柯爾沃夫事件”。


    但情況遠遠超出了預期。不錯,屍體是有的,這間大房間裏機器堆放的密集程度已經超過了德國新式超級計算機集成電路板上電路原件的排列密集程度。年前所見的是一個環形的,寬度在十米左右。每一處靠牆的位置,都有不同的計算機和它們的操作界麵。牆壁上還有寬闊的窗戶,從窗戶可以看見遼闊的月球表麵。雖然我們都知道,在月球上找到一處足球場大小的平地比在美國二流八卦雜誌裏找到一句真話還難,但是從高處往下看,高低起伏的月球丘陵並不顯眼。和其他尤裏設施一樣,這裏的主色調是暗紫色的,照明的日光燈仿佛缺電一般若明若暗。“這裏就是月球心靈控製中心的頂層了嗎?”達夏周了皺眉頭說,“可炮塔在哪?而且這裏的格局和倫敦那個有點不一樣……”


    “我記得……簡直完全不一樣。”我點點頭迴答道。作為唯一一個活著從心靈控製總機進出過一圈的正常人類(達夏也算是一個,可她不是自行進出倫敦心靈控製總機的,她是被俘的)倫敦迴來後,我被政治委員帶領的科學家們反複盤問了十幾遍關於“心靈控製總機內部結構”,所以對此記憶猶新。但是那次我去的應該是心靈控製總機底層,而啟動前總機露出了底層,底層慢慢上升到了頂部;很明顯,此處設計不太一樣。是因為建在太空中的關係嗎?


    但真正讓我驚訝的是,剛才幾種對於頂層控製室的設想,現在全都成真了。麵前的機器旁到處都是屍體,死狀都是一槍爆頭,三十人裏沒有一個活口。頭頂上是一層平整的天花板(大概是我猜錯了,但我感覺,頭頂上的天花板應該是可以打開的),背後,也就是我們從中出去的地方是一個一米高的平台。大廳本身隻有四米多,平台在大廳中央格外顯眼。一條電梯連接著天花板上麵一個洞口,四周有四條通往中央平台的樓梯。而在平台上的,還有…


    “喲……親愛的馬克,我們又見麵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平台方向傳來。我們三個同一時間拔槍而出,一眼看見了平台上豎起的十幾根銀白色的槍管,還有十幾雙拿著這些槍的穿著宇航服的手。“一共是十四雙手。”我輕輕嘀咕。考慮到沒有無傷消滅他們的信心,加上勃蘭特目前行蹤不明,在沒有看清盟軍和勃蘭特都在耍什麽花招之前,我決定放棄強攻的計劃。


    “我能榮幸地跟你們的領隊談談嗎?”我對著他們揮揮手問。


    “當然可以。”一個戴著頭盔的宇航員從後麵推開人群,慢慢走出來,立刻有人在他身後放了一張辦公椅。摘下頭盔,我這才認出來……是福薩雷阿,在尤裏格勒消失的盟軍指揮官!


    “好久不見了,馬克將軍……”他的手指輕輕拂過金色的頭發,說話聲音裏還帶著一股南歐人的慵懶與優雅(我很討厭這種聲音,聽起來有點娘娘腔)。說來好笑,同為白種人,福薩雷阿的英語還沒我這黃種人流利。


    “也不算太久,”我糾正道,“離上次見麵大概兩個星期都不到。”


    “可你是風暴小組的領導,還是精英戰鬥兵?(廢話,評不上精英戰鬥兵的風暴小組戰士壓根連中隊長級別的軍職都夠不到)我正好來自‘海豹突擊隊’,而且


    轉出時是以全‘三角洲’第十六的成績。不知道你們這些和我們戰鬥了十幾年的風暴小組怎麽算的,就‘三角洲’而言,一線部隊基本上每活三天就會慶賀一次‘長壽記錄’。從這種意義上講,我至少應該慶祝五人份的長壽了。”似乎他自認為這句話很好笑,講完後還笑了幾聲。雖然這個笑話的確很有意思,但是其他盟軍士兵並不理解其笑點何在,礙於長官的麵子,隻能咧咧嘴唇,幹哼哼幾下。我倒是聽得出這笑話的深層含義,但我笑不出。


    “話說……你不過來搜身一下,把武器什麽的拿掉?”我問道。


    福薩雷阿搖搖頭說:“我對這些戰士有絕對的信心。開槍後,至少蘇聯的紅公主殿下不會躲過槍林彈雨。我可不想傷害一位可愛的小姑娘。”他盡可能顯得自己更有“騎士風度”,我卻覺得既惡心又虛偽。隨便翻翻史書都是知道,所謂“騎士”不過是殘忍的暴徒,所謂“紳士”不過是偽君子。


    “說正事,”我轉移話題道,“整個月球心靈控製總機的尤裏部隊……你們用了什麽手法打死的?”


    “哼,這會你還好奇,”福薩雷阿繼續皮笑肉不笑地迴答道,“我也很想為自由世界的戰士們攬下這不世功勳,但是很可惜,並不是。真正殺死他們的,是尤裏基地放出的一種毒氣。”


    “毒氣……”達夏若有所思。也許是看出我們也“遇到”了毒氣。福薩雷阿皺了皺眉,沒有說下去,打了個岔:“好,大家都為尤裏的心狠手辣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不是嗎?但薑還是老的辣啊,你們沒想到借用一下?”


    借用?樓下的都清理幹淨了。連六號毒劑擴散開來重型防毒麵具都擋不住,想同歸於盡的話,炸藥比六號毒劑管用得多。我心底產生了對福薩雷阿的鄙視: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到。


    “好……那麽我們不妨好好談談?”我歎了一口氣,坐下來說,“談談接下來怎麽和平共處?對了,在此之前,我想問問,勃蘭特怎麽樣了,是迫於你自由戰士的聲威提前望風逃竄,還是在你們的打擊下被徹底消滅了?”


    “勃蘭特?!”福薩雷阿聳聳肩,無所謂地說,“誰知道呢?外麵所有的建築物都被你們的洛馬諾夫摧毀了,從上到下每個地方我們都過了,哪裏都找不到勃蘭特的蹤跡。也許他知道勝利無望,乘坐逃生艙離開了呢?”


    一個s級心靈工程師,因為聽說一支不知道哪來的盟軍部隊用了疑似“白公爵”係列(尤裏當年應該有這個權限知道“白公爵”項目的存在,我相信他不會瞞著他的心腹們)的六號毒劑消滅了整個月球心靈控製中心的自己人,就嚇得逃跑了?說出去鬼才相信。


    但他們沒有必要撒謊。舉目所見,的確沒有人找得到勃蘭特的蹤跡。勃蘭特去哪了?會不會……丟下月球心靈控製中心,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好,”我歎了口氣說,“安裝炸藥了嗎?找一下自毀裝置也行。或者關掉能量輸出閥門,把輸入功率調到最大。我知道你們不希望分享月球,但是現在聯軍和盟軍都失去了控製月球的能力。炸掉這裏迴地球,至少大家都能成為各自一方的國家英雄,不是嗎?”


    我直視著福薩雷阿的眼睛。這是一個很正常的提議,我知道他們不是盟軍,是雇傭兵(雖然我不是很清楚,哪一路的雇傭兵敢讓國家元首為他們打掩護),但現在……就算他們得到了整個月球要塞,也隻有十幾個生還者。


    結果毫不意外,或者說,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福薩雷阿拒絕了。他笑著搖了搖頭,用一種盡可能讓人覺得溫暖(應該說是惡心)的笑容,對我們說:“誰說這次我們是空手而歸呢?沒錯,杜根那家夥也許是顆粒無收,但他對我們而言隻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而我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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