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計劃裏是這樣,但執行是另一碼事了。當納吉終於解除了通訊封鎖,接通與停機坪我軍的聯係時,對麵諾布朗加的唿叫——不,應該說是慘叫——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了。“不要急不要急,”我從同樣被驚慌失措籠罩的納吉手上接過手提電腦,把它的麥克風連在宇航服上。這裏不是地球,不可能抓起對講機就發號施令。確認已經連接成功了,我才問道:“怎麽了諾布朗加同誌?尤裏部隊打進來了?”


    “恐怕比這更糟。剛才國內發迴了月球觀測情報。根據對繞月軌道衛星的探測顯示,多顆巨大的美製核動力衛星正在以無限接近音速的速度墜入月球,而且位置就是我們的停機坪!達夏同誌正在計算該衛星會給敵人……”


    “等一下……你剛才說什麽?”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太對勁的事。


    “兩顆衛星墜落的方向是……”


    “不是這個,”我大喊道,“我是說,誰讓你把達夏放出禁閉室的?”


    “指揮官同誌,現在我是留守部隊的代理指揮官,我有權……”算了,跟政治委員扯路線和原則正確性簡直比和女人爭論雞毛蒜皮的事還無力。“抱歉,”我毫無歉意地再次打斷道,“繼續說,達夏計算的結果是什麽?”


    “根據計算……由於該衛星在空中不斷變軌的同時還在爆炸分解。雖然分解後碎片飛行的速度已經減慢,但是最晚130秒——哦,現在是111秒——之後,衛星會落在我們頭上!”


    “讓蓋特機炮先頂一會。我現在就迴來,這會是停機坪上那些飛行器物盡其用的時候了。全體換上宇航服,乘坐基洛夫飛艇和鐳射幽浮即刻升空!難以攜帶而沒什麽用處的東西全不要了。集中一切能源,盡可能啟動機庫頂蓋,隻要能開出一條40米寬的裂縫就行——哪怕不是被機庫頂蓋打開的,別的方法也可以,然後全體戰士乘坐基洛夫飛艇和負責保護它們的鐳射幽浮起飛!對了,記得在每艘基洛夫裏留幾架雌鹿直升機,這玩意說不準會有用。對了,附近停機坪的敵人怎樣?沒打進來吧?”


    “我正要說這件事……”諾布朗加對麵嘈雜的喊話聲與叫罵聲越來越大。他盡可能提高聲音喊話,整個話筒裏充滿了電磁波雜音,亂七八糟的雜音中我還是能清晰地聽見諾布朗加匯報:“東麵停機坪被我們炸毀了,沒有活口。但是我們在那裏沒有找到尤裏部隊的屍體,其載具裝備和我們在火箭遭遇的敵軍相似,最重要的是,根據截獲的電報顯示,他們是用語言交流的……”


    “我知道,西麵也是同樣的情況,”我迴答道,“除了我們和尤裏部隊,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什麽盟軍月球第一聯合兵團幹的好事。我不知道那個兵團為什麽如此急切地要消滅我們而不是月球要塞,但我知道,既然對方無故打到我們頭上,我們就必須還以顏色。在這‘月球三國演義’裏,我們雖然是最弱的,但同時也是最頑強的。”


    “明白了……但是北麵的敵人怎麽辦?還有,這麽點時間裏——我知道!馬上就撤!行了吧!——恐怕我沒有時間等你們小隊過來——我知道,別管我,打開機庫頂蓋,不行的話……”


    “你說得沒錯,”等對麵的雜音稍微少了一些,我才開口道,“別管我。根據我的估計,北麵的敵人應該就是殺害安迪亞同誌的家夥。還有,不要慌,你剛才也說了,有兩顆核動力衛星正在下墜,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第一顆是我扔下來的,主要攻擊方向不是我們,最多有碎片連帶砸到我們的機庫頂蓋——真砸的話就算幫我們忙了。”


    說話的時候,我還站在連接我們停機坪和西麵停機坪減壓室的位置,背後是發狂追擊的傭兵部隊。更多的重裝大兵翻上了二層圍欄,殘餘光棱坦克在灰熊的配合下歪打正著,又害死了我的兩個部下。算了,你們也沒多少時間了,我狠狠瞪了停機坪上朦朧的幻影迷霧一眼,最後一個鑽進減壓室,然後摘下頭盔命令道:“都別閑著,別摘頭盔!我們的停機坪很快會遭到另一顆核動力衛星的撞擊,很快那裏會變得和太空環境一樣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穿過我們控製的停機坪,進入北麵的停機坪!不摧毀北麵停機坪的敵人,以後我們布置的戰略會很麻煩,不僅無法向安迪亞同誌交待,而且還會多一支摸清了我們實力,甚至能使我軍失去隱蔽性。幫助他們圍剿我們的‘盟友’已經被消滅了,沒理由讓他們活在這。”


    “可是滲透進尤裏部隊的難度遠大於讓一個間諜從盟軍警犬麵前經過啊。”納吉憂心忡忡地提醒道,謝爾蓋也點點頭。他們說的不假,除了某些天生或長期訓練的“心誌堅定”者,心靈工程師們幾乎可以在第一時間認出一個大範圍的非友軍單位,狂獸人的嗅覺是盟軍的三倍,智力又比警犬高得多,可以執行一些很複雜的命令,更不要說神經突擊車了。因此,滲透進入尤裏部隊內幾乎就是自殺任務,何況是消滅我們誰都不知其所在之處的尤裏部隊?


    “其實……任務沒你們想得那麽複雜,”我仰起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說,“摧毀那支尤裏部隊的任務是我們的基洛夫飛艇的,我們隻是指引一下我們的基洛夫編隊哪裏投彈最合適。雖然基洛夫飛艇能把紐約地鐵站的鐵軌炸到柏油馬路上,可是小心無大錯嘛。戴上頭盔,所有宇航服破損的人立刻更換宇航服,時間不多了。”後麵一句話其實不需要說,很多人已經照此執行了。走出減壓室的時候,我特地關照大家趕快進入塔台。此刻所有地方都在撤退,塔台更是為之一空了,隻剩下被輸入病毒而破壞的電腦,和一些沒人要的雜物扔在原地。我很想把這場撤退形容為一場井然有序的撤退,但地板上的雜亂現實讓我意識到不過是一次形同潰逃的“戰略轉進”罷了。身後刮來一陣狂風,無數桌椅和雜物紛紛從剛才來路的通道處爭先恐後地飛出去,而身後的減壓室大門,此刻已經不翼而飛了。等所有東西都魚貫而出了,塔台終於反應過來,封鎖門緩緩落下,封閉了通道。


    “還有件事我不明白,”謝爾蓋問道,“這裏到北麵停機坪……恐怕時間上來不及吧?一旦衛星軌道拋射砸進了這個停機坪,我們就全完了。”


    “你想多了,”我迴答道,“用火箭推進器從升降機抵達月球表麵,從月球表麵進入北麵停機坪。北麵停機坪也有升降機,進出應該不困難。”


    “萬一尤裏部隊封上了升降機出入口,我們就連退路都不剩了。”


    “我拿蘇聯建國以來的第五號***叛徒娜迪婭的腦袋打包票,沒這個問題。別問理由了,出發。”其實我是沒有說得出口的理由。但我絕不打無準備之戰,因為我總不能說……


    總不能說……我通過比儀器還準的猜測,判斷出北麵地下停機坪的上方,有上百個尤裏地麵部隊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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