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啊!”

    底線

    宮裏的爭鬥,再怎麽激烈,再怎麽出格,都永遠不能越過一個底線,那就是皇權。

    一旦有人觸動了皇權,觸動了廟堂上的機關,便是萬箭齊發,死無葬身之地。

    赫舍裏?芳儀坐鎮中宮已近五年,豈能不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隻因她一時氣急,欠了考慮。如今,被景寧一語道破,卻是不能不暗暗心驚後怕。

    她臉色微微發白,鳳眸閃爍,卸去了憤恨,卻猶自不甘,“那依你所言,本宮就隻能看著納喇氏那個賤人逍遙自在?”

    母以子貴,她的兒子雖然不是長子嫡孫,卻是貨真價實的皇長子。可自己肚子裏的這個,是男孩兒還好說,倘若是個女孩,難保將來皇上不會封她的兒子為東宮。

    到那個時候,這偌大的後宮,豈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麽!

    “娘娘如今什麽都不要想,隻需想著肚子裏的孩子,隻需想著太子的前程,想著未來的小東宮!”景寧扶著桌案,強挺著支撐住身體,苦口婆心,隻為了勸她懸崖勒馬。

    “如今三藩蠢蠢欲動,皇上為國事已然透支心力,娘娘理應全力伺候在身邊,這是其一;二,若是娘娘肚子裏的是女孩,則罷,若是男孩,必將是天命所歸的太子,所以越是這個時候,娘娘越要做出一副大度寬容的模樣。這樣,將來娘娘一旦能夠執掌兩朝後宮,母儀天下,還怕對付不了區區的一個惠貴人,一個皇長子麽?”

    耳邊言辭懇切,句句切中要害,赫舍裏?芳儀一直低垂的頭這才抬起,鳳眸幽深,閃爍著一抹奇異的妖紅,“本宮如今,是該好好的考量一下了……”

    將雙手對頂在一起,她優容地看著她慘不忍睹的臉,“你這麽盡心盡力地輔佐本宮,本宮很感動,放心吧,放眼整個宮裏頭,本宮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隻要好好辦事,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捂著臉,景寧受寵若驚,慌忙躬身下拜,“娘娘賞識,奴婢萬死不辭!”

    赫舍裏?芳儀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朝她擺手,“行了,你去吧,往後惠貴人那裏,還需你多多打典溝通!”

    說罷,她命人將一瓶祛瘀膏交到她的手上,景寧卑微地接過,仿佛受了什麽天大的賞賜。

    從儲秀宮出來,景寧是被人扶著的。

    庭院中,依然是熏風花雨,芳香滿庭,美不勝收。然而,比花還美的,是兩個靜靜守在迴廊內的宮婢。秋靜

    和冬漠一看見她出來,齊齊迎了上去。

    其他人,都被先行打發了迴了承禧殿,景寧獨獨留下她倆,隻因為她們是皇上派過來的。

    “主子,怎麽會這樣的?”眼見她滿手滿臉的血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儲秀宮裏頭受了什麽酷刑。

    冬漠既驚訝又慌張,就連平日向來疏淡沉默的秋靜也微微變了臉色,緊緊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眼底,浮起了一抹心疼。

    虛弱地笑了笑,景寧搖頭,“快些扶我迴去吧……這裏不是多話久留之地。”

    暈倒

    冬漠既驚訝又慌張,就連平日向來疏淡沉默的秋靜也微微變了臉色,緊緊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眼底,浮起了一抹心疼。

    虛弱地笑了笑,景寧搖頭,“快些扶我迴去吧……這裏不是多話久留之地。”

    踏出儲秀宮的那一刻,景寧微微地迴過頭去。

    那寬敞華麗的庭院,觸目可及的,便是那些疏落錦繡的紫薇花,高高低低,叢叢簇簇,顯得格外生氣盎然。可,在不為人察覺的暗麵處,也同樣栽了幾盆深紅色的花木——

    夾竹桃。

    春夏時節,皇後是最喜歡用紫薇花瓣泡澡的,芳香馥鬱,養氣怡神。可若是宮人一時大意粗心,分辨不清,錯把夾竹桃的花瓣夾雜在了紫薇花的花瓣中,給皇後娘娘泡澡……

    景寧斂下眉目,內心有些戚戚然。皇後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放過惠貴人、放過自己的,如今不動,隻是時機的問題,時間的問題,可,任憑她機關算盡,旁人,同樣是虎視眈眈。

    中宮那個位置,太顯眼,太招搖,太引人嫉恨,太惹人覬覦,寂寞,威嚴,卻也尊崇高貴。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坐上那個位置,除非,原來的那個人,死,否則,再高的出身,也是永無機會。

    而偏偏,欲望,是宮裏麵的女人最不缺的東西。哪怕不是你的,去拚,去搶,也要得到,就比如皇寵,比如身份的尊卑。

    是誰膽敢在儲秀宮的庭院中,栽植含有劇毒的夾竹桃,景寧不知;可她知道,人心險惡,前路叵測,無處不兇險,無處不隱藏殺機。就如同她的承禧殿,也許已經和這儲秀宮一樣,滿是旁人的眼線了。

    清淡的視線,微微轉向身畔這兩個麵容秀麗的婢女,她輕輕扯出了一抹寬心的笑靨,半是安撫,半是感激,隻是那笑容中,還有著一抹不為人知的深意。

    她們

    是皇上派來的,按道理,應該全盤信賴。

    可她怎麽知道,除了皇上,誰又曾經是她們的主子呢?

    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塗抹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陣蘇蘇麻麻的陣痛,那藥塗在傷口處,很快便氤氳散開,原本皮開肉綻的地方,頓時感到清清涼涼的,針刺一般的癢。

    手指微動,景寧朦朧的耳畔,傳來了一個蒼老持重的聲音。

    “寧貴嬪主要是過度勞累愁憂,氣閉塞而不行,再加上氣血虛弱,才體力不支昏倒。臣已經開了一副安神靜心的方子,隻要按時服用,會有好轉……”

    意識模糊,她聽得不真切,可還是聽得出,那是太醫院的院判胡德清。他是從五品的內廷供奉,向來隻隨侍君主,如今,要為一介區區的貴嬪診症,倒是有些委屈了他。

    可,她迷迷糊糊地聽著,還是忍不住哂然失笑。

    暈倒,不過是因為她早起,又沒有用膳,腹內空空地兩地奔波,才導致了體力不支。

    其實說穿了,她就是餓昏的,可這院判老頭兒居然說出了個“愁憂,氣閉塞”之類文縐縐的診斷,聽上去很玄,大抵就是在說她抑鬱愁苦、體弱染病罷了。

    想來,後宮妃嬪各個養尊處優,即便不是疑難大症,診治的太醫也要如履薄冰,謹小慎微,否則稍有差池,主子們便會責怪太醫失職無能。可她們平日裏吃的是炊金饌玉,喝的是瓊漿醴酪,能有什麽大病?

    不過是相思成疾,期盼皇寵罷了。這個胡德清說她愁憂,該是按了妃嬪們固有的心思。

    看望

    但他恐怕不知道,她本就是宮婢出身,身體自不比那些高貴的妃嬪,嬌貴柔弱,風一吹就倒。她經由內務府悉心調教過,這點小傷,不過是以往的九牛一毛。

    “至於寧貴嬪臉上的傷,一日三次的換藥,調養得當的話,一月之後,應該是不會留下疤痕的……”胡德清的聲音兀自低沉,床邊坐著的人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拿過絞了溫水巾絹,他輕輕擦拭著她那血肉模糊的手背,微涼的手指,沾了少許冰涼細膩的藥膏,輕輕塗抹,輕柔和緩的樣子,仿佛她是他最珍視的寶貝。

    “藥可好了?”

    磁性幹淨的聲音,恍若明媚著冰雪的幽泉,冰淩疏淡,卻含著一抹致命的魅惑。

    “迴稟皇上,胡院判囑咐,寧主子的藥需小火慢熬

    ,大概還有半個時辰。”

    低沉清淡的女子嗓音,這個站在床邊輕聲稟報的,是秋靜。景寧耳畔聽得真切,思緒卻漸漸飄得遠了。

    一直以來,她都沒想過秋靜和冬漠原來的身份。

    一個沉穩內斂,一個張揚冷豔,性子迥異,卻同有著一張閉月羞花的臉。這樣的美貌,在宮裏頭,是攀上枝頭的資本。

    可她們卻都被派來了承禧殿,被派到了自己身邊,想想,該是和她一樣,為他所用,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可同樣是侍寢,自己被封賞,她們卻隻能當奴婢,秋靜和冬漠的心裏,難道不會嫉妒,不會怨恨麽?

    一時間,景寧苦笑,心底忽然有了一種不知該如何麵對的尷尬。

    “既然醒了,就起來吧,你臉上的傷口還需塗藥!”

    耳畔,忽然有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三分關心,三分戲謔,慵懶調笑,宛若粼粼的春水蕩漾。

    唇邊的那抹笑意驀地僵住,景寧的臉頰紅了紅,扯起嘴角,心中微歎,還是不情願地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一雙深邃明澈的黑眸,宛若氤氳著霧靄的寒潭,幽淡如墨,靜水流深,眼底,含著一抹玩味,正笑意清淺地望著她。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不過是多睡了一會兒,多聽了一會,以為自己做得逼真,卻想不到,他這般心明眼亮,早就看穿。

    景寧將嘴角彎成微笑的樣子,可輕輕一扯,就牽動了臉上的傷,疼得她“嘶”的抽氣。

    “又是歎氣,又是輕笑,若是朕再不察覺,豈不是老糊塗了!”

    薄唇輕輕勾起,挑起了一抹好看的笑靨,他說著,伸出修長白皙的手,端起她帶著傷的下顎,細細觀瞧,黑眸中含著一抹溫和的專注。

    “還疼麽?”

    肌膚相觸的刹那,感覺到的,是溫潤的冰涼,她輕輕垂下眼捷,自嘲地抿唇,搖頭,淡笑,“臣妾原本就是一介奴婢,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麽……”

    比起在內務府吃過的苦,比起在鍾粹宮受過的嚴苛調教,這點小小擦傷,真的是太輕太輕。

    鏤空銅爐中燃著安神的熏香,煙氣繚繞,滿室怡人的芬芳;他望著她,不語,倏爾,仿佛有一聲淡若雲煙的歎息,從那兩片薄唇中輕輕滑出——

    些許苦,些許無奈,又似帶了三分的寵溺和心疼。

    迷離

    鏤空

    銅爐中燃著安神的熏香,煙氣繚繞,滿室怡人的芬芳;他望著她,不語,倏爾,仿佛有一聲淡若雲煙的歎息,從那兩片薄唇中輕輕滑出——

    些許苦,些許無奈,又似帶了三分的寵溺和心疼。

    景寧心弦驀地一緊,怔怔抬眼,對上的,依然是那一雙淡定清然的眼,深邃,幽靜,蘊藏了一抹她看不懂亦看不透的東西。

    晚照的餘暉順著門廊輕輕流瀉,那一抹氤氳繾綣的香霧中,他轉眸,她抬首,他明黃錦緞卓拔如玉,她長發垂肩倔強似雪,兩相對望,雋永成了一副靜好的畫。

    半晌,他拿起手邊那精致的藥瓶,沾了些許,小心翼翼地為她塗抹傷口,輕柔周到,動作嫻熟,像是曾經處理過很多次。

    “女為悅己者容,朕還是喜歡看你安然的樣子……”

    夕照迷離,輕輕地灑在他一襲明黃的錦緞長袍上,璀璨氤氳,泛著一抹刺眼的白。她靜靜地望著他,沒有抗拒,聽之,任之,側著臉,卻不在乎,此刻的自己,滿臉血痕,臉頰腫脹,已然醜陋不堪的模樣。

    他的手,很涼;指尖的藥,也是涼的,散著一抹百花的清香。這般近在咫尺的距離,她甚至聞得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

    “皇上這般,難道不怕其他妃嬪去太皇太後那裏鬧麽……”

    她知道,自己這般明目張膽地陷害福貴人,實在是弄出了太大的動靜。

    震懾也好,栽贓也罷,恐怕不到半日,後宮中就會流言滿天。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就算是皇後那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太皇太後那兒,眾妃嬪那兒,都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

    更何況,如今,中宮皇後那邊,被她半嚇半哄,已經捆住了手腳;鈕祜祿皇貴妃被她拉攏勸誡,如果不是個瘋狂失了心智的人,就一定不會再有什麽大動作;而皇長子那裏,皇上一係列懷柔的政策,惠貴人安心,納蘭大人亦安心,可暫保無憂。

    後宮,已然製衡;她,也暫時沒有什麽用處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況且,臣妾本是一介奴婢,承蒙皇恩,才被破格晉封為嬪。如果,現在皇上為難,大可將臣妾貶至冷宮……”

    她說得悲悲戚戚,卻在不經意間,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

    他是皇上,貴為九五至尊,卻還是要被宮闈的蠅營狗苟捆住手腳,這其中,實在有著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

    這,她懂。

    可若是有心,他要保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迷離的晚照靜靜流瀉,他整個人就籠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中,卓拔的身姿,在雪白的牆壁上,投下了一抹單薄細長的影子。

    “朕記得,那日曾與你許諾,保你今後無憂……”

    他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恍如濃鬱在霧靄中的晨曦,含著一抹疏淡的親密。景寧愣愣地抬首,那被深深鎖在記憶裏的那一夜承歡,霎時,又在她的腦海,鮮活了起來。

    貶謫

    他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恍如濃鬱在霧靄中的晨曦,含著一抹疏淡的親密。景寧愣愣地抬首,那被深深鎖在記憶裏的那一夜承歡,霎時,又在她的腦海,鮮活了起來。

    她曾極近挑逗,布下了溫柔纏綿的陷阱;他卻疏淡若離,一攏滾燙的血液,卻仍生生克製住了欲望。她曾輕解羅裳,嫵媚妖嬈,亦步亦趨,極近魅惑;那時,他終於投降,卻反客為主,給了她一夜繾綣。

    可,她的“情深”卻並沒有換來他的意濃,有情卻無情,終究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隻道緣牽,奈何無意……

    “臣妾也記得,那是皇上賞賜的恩典……”她輕咬著朱唇,眼底,含著一抹淺淺的苦澀。

    嘴上不說,心上不想,她便以為自己不在意,可此刻才知,所謂的摒除芥蒂,不過是她的自欺。

    他深深地望著她,黑眸深邃幽靜,宛若碎冰深潭下的月華,靜靜的,淒淒的,那眼神中,含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過了今日,恐怕,朕要再一次負你……”

    這一刻,景寧卻怔住了。

    不為那背後的意思,隻為那句“再一次辜負”……

    原來,在他的心裏,他終究覺得,那一夜,是他負了她……

    鼻翼微酸,她緩緩地偏過頭去,靠著床邊,不讓他看自己泛著晶瑩閃爍的眼眸。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不委屈……”

    景寧猜得不錯,前一日,董福兮剛因失德敗行被打入冷宮,後一日,宮裏頭就翻了天。

    第一個鬧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榮貴人馬佳?芸珍。這一次她學乖了,沒有去找皇後,而是幹脆越過一層,去了慈寧宮。

    但,任憑榮貴人怎麽鬧,景寧已經無心去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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