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巧了,妃嬪們齊齊聚在哀家這裏,現今皇上也來了,往日慈寧宮清淨無人,今日倒是熱鬧!”太皇太後溫溫吞吞,親親切切,擺了擺手,招唿玄燁去她那裏坐。

    “前陣子,聽說南疆那邊兒有異動,如今可有緩和?”不找邊際的,太皇太後忽然關心起了朝政。

    “迴稟老祖宗,三藩那幾個人著實難纏,不過有納蘭明珠鎮守,可安一時之憂。”一攏明黃錦袍,玄紋雲袖,端然而坐,自帶著一股從容的貴氣,風雅如墨,淡然若雲,俊美無儔的男子的臉上,一雙黑眸明澈深邃,靜水流深。

    高坐下,一應妃嬪們癡癡地仰望,縱然聽不懂他雲淡風輕的言辭間藏著的風雲詭譎,卻也希望此刻可以雋永成畫,永遠停佇。

    清淡的目光轉而看向她們,眼底裏,閃爍著隱隱的光澤,卻是對著其中的一位,道:“那裏被陽光直射著,未免酷暑燥熱,阿福還是過來朕這裏坐吧……”

    他說著,朝著她緩緩伸出手,微笑如水的樣子,宛若月下芙蓉妖嬈,雪後冰梅初霽,爾雅溫文,讓人很難調開視線。

    董福兮怔怔抬頭,正對上他含著淺淺淡笑的迴眸,臉頰一紅,含羞帶怯地起身,蓮步輕移,施施然走了過去。

    “臣妾多謝皇上垂憐……”

    羨豔,嫉妒,懊惱,期盼……無數的目光仿佛針尖刀芒,落在福貴人的身上,可她卻仿佛熟視無睹,極近婉轉,柔柔地將一雙纖細柔膩的青蔥玉手搭在了玄燁的掌中,觸手的溫熱,讓她不禁臉頰暈紅,羞答答地低眉垂眼,欲說還休。

    爭寵

    榮貴人看在眼裏,心中忿忿不平,扯了扯嘴角,還是嬌嗔了一聲,“皇上,臣妾還在產褥期間,怎麽皇上就這般偏心,怕董鄂妹妹曬到嬌顏,就不怕臣妾也中暑麽……”

    曙光西斜,此刻,刺眼的陽光剛好打在了榮貴人身前的地上,她的話剛落,眾嬪妃無不用手帕捂嘴,嚶嚶地笑了。

    玄燁卻忽然正了神色,仿佛恍然般,輕拍額角,“對了對了,珍兒如今身子不便,真的不宜久留在外,真不知太醫是怎麽辦事的,連這麽點兒小事都辦不好!”

    後宮嬪妃由宮人照顧伺候,太醫不過是負責治病調養,他此刻慳吝怪罪,不過是找個台階,其言送客罷了。

    可偏偏有人不懂,非要湊上來,這時,一直未開口的純妃靜靜地站起了身,朝著坐上的人盈盈一拜,清然溫順地道

    :“既然老祖宗和皇上還有事情相商,那臣妾們就不打攪了,榮妹妹,你身子不便,我扶你走吧……”

    在這裏,她算是品階最高的妃嬪,此話一出,其他人便再不好借故逗留,隻有榮貴人馬佳芸珍憤憤地起身,一甩繡帕,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了句:“臣妾告退”,便氣哼哼地離開。

    望著她們遠去的身影,玄燁以手扶額,輕笑著搖了搖頭,“真是要命,光是互相爭鬥還不說,竟然跑到這兒來給老祖宗添麻煩……”

    他剛從養心殿那邊出來,一聽見小祿子匯報說各位妃嬪齊齊來了慈寧宮,便馬不停蹄地過來了,走進一看,果然一個不落。

    “宮裏頭發生點兒小爭鬥,也總比哀家這裏靜得像潭死水要好……”太皇太後在上,滿是皺紋的臉上溢滿了慈祥的微笑,隻是那深陷的眼窩裏,透著一絲尋常人難以察覺的精明。

    “孫兒還是得多謝老祖宗的策應……”他微微勾唇,淡如悠雲,笑得恣意。

    方才,太皇太後聲稱她知道自己破格冊封的事情,不過是替他掩護罷了。三宮六院,單是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已經夠他煩心,他不喜宮闈烽煙,不會去哄騙逗弄,往往是太皇太後替他遮掩照應。

    “倒是什麽都逃不過皇上的耳朵,不過哀家聽說,那個什麽景寧的,最近東家走,西家竄,在後宮裏麵,似乎活躍得很!她一個小小的宮人,還是出身包衣,就算是再大膽放肆,好歹也是在後宮浸潤過的,不會這般不愛惜生命。想來,該是皇上在背後下了什麽屬意吧!”

    玄燁輕輕一笑,薄薄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黑眸深邃,恍若氤氳著霧靄的寒潭,讓人在不自覺間彌足深陷,“什麽都瞞不過老祖宗的眼睛……”

    太皇太後“嗬嗬”一笑,慢條斯理地道:“皇上不要以為我這老太太耳目朦朧,年過半百就不中用了,有些事情,我這個老人家可是心明眼亮的很。先皇對待感情,就是個從一而終、認死理的人,可到了皇上這輩,卻又如此的淡然遊戲。真不知,是不是上一代的情太濃太深,到了後代子孫,就變得薄情寡恩,不食人間煙火了……”

    “皇祖母,孫兒是一國之君,自然就是天下人的,心之所屬,必然是社稷江山,至於兒女情長,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塚,皇祖母總不想讓孫兒像父皇那樣,為了一個董鄂妃,就為情所困,鬱鬱而終……”

    教訓

    “皇祖母,孫兒是一國之君,自然就是天下人的,心之所屬,必然

    是社稷江山,至於兒女情長,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塚,皇祖母總不想讓孫兒像父皇那樣,為了一個董鄂妃,就為情所困,鬱鬱而終……”

    太皇太後眼皮一抖,驀地打斷了他,“你這孩子,可不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皇祖母老了,是管不動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將來一定會遇見一個傾心相戀的女子,若是能夠廝守一生,亦是福氣……”

    迷離的陽光輕柔地灑金慈寧宮的大殿,雕花銅爐裏,熏著上好的紫草,煙氣飄渺,滿室的馨香。

    眼前,驀地出現一張倔強卑微的臉,秀麗精致,宛若芙蕖。

    他清淡地笑,不置可否,也不以為意。可太皇太後卻悠然地打著團扇,輕輕地道:“皇上見慣後宮爭鬥,見慣女人間的蛇蠍毒計,對待那些城府極深的女子,向來是諱莫如深、厭惡反感的,可是對待這個景寧,卻似乎很不同哦……”

    方才那些妃嬪們含怒而來,眾口一詞,雖然是有感而發,也不過是受到了有心人的挑唆。從中穿針引線的,不過是那個看上去最委屈無辜的福貴人。這些,連她這個老眼昏花的老太婆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心明眼亮的皇上。一出情有獨鍾,不過是將矛頭轉向福貴人,減少眾妃嬪對寧嬪的敵視罷了。

    這在往日,絕對不會是獨善其身的皇上能做的,可他卻做了,卻說了,虛情假意也好,敷衍哄騙也罷,總之一切,皆是為了替一個女子減少麻煩。

    黑眸微閃,他卻低下頭,嘴角牽起了一抹輕淡的笑意,“看來孫兒的演技把皇祖母都騙過了,可皇祖母的確是想多了,她於孫兒,不過是一步精妙隱晦的棋子罷了……”

    太皇太後抿嘴輕笑,半晌,端起桌上那杯涼茶,輕輕撇沫,抿了一口,“但願,皇上以後還有這麽想……”

    就在眾妃嬪退出慈寧宮的時候,景寧也剛好穿戴整齊,除了承禧殿。

    涼藥一事,畢竟是她扯出來的,雖然為求自保,她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誣陷栽贓。

    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宮闈之內與廟堂之上存在著千絲萬縷的牽扯,剪不斷,理還亂,稍有不慎,動了哪一宮,就扯出了哪一條明線暗線。屆時,莫說太皇太後,就是皇上,想要保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

    所以,她特地早早地吃過午膳,穿戴得華麗規整,取道坤寧門,去了乾清宮。

    路過坤寧門,少不得要途徑鍾粹宮,一年前,她曾以

    宮婢的身份從這裏走出去,如今,仗著新晉貴人的名分而來,不知算不算是衣錦還鄉。

    原本負責教習包衣的嬤嬤姓李,告了假,不在宮裏頭,隻留下了幾個尚儀局的宮人,皆是過了適婚的年紀,卻依然風韻猶存,見了她,滿臉的諂媚,端茶遞水,極近殷勤討好。

    本來她不應該早過來的,可做戲應該做全套,既然皇上需要她作出一副恃寵成驕的模樣,便索性做到底。

    端起茶盞,未喝上一口,先揚起手來,狠狠地打了其中一個嬤嬤的耳光。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鍾粹宮裏響起,將剛進來的常在薑氏嚇了一跳。

    李雅捂著腫脹得老高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景寧,敢怒不敢言。可她卻揉著手,一臉不鹹不淡的樣子,自在優容,似笑非笑,“還真是下手重了一點兒,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出頭

    李雅捂著腫脹得老高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景寧,敢怒不敢言。可她卻揉著手,一臉不鹹不淡的樣子,自在優容,似笑非笑,“還真是下手重了一點兒,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平日裏仗著教習身份,便在鍾粹宮裏麵作威作福,任意欺淩那些尚未應選的包衣,她雖然沒有受過她們的欺負,但是眼見耳聞,卻是知道很多。此番,雖然是借題發揮,但總算是為那些無辜的宮人出了口氣。

    一襲簡單旗裝的薑珥端著一方小小的盤盞,愣愣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景寧緩步走過去,將她手中的盤盞一把拿過,然後,輕輕舉起,冷笑著,朝著那兩個紅著眼睛的嬤嬤,狠狠地摔了過去。

    “我警告你們,薑珥姐姐可是我長春宮的客人,如若下一次,再讓我發現你們膽敢欺負她,休怪我這個做主子的,翻臉不認人!”

    食盒掀翻,裏麵精致的糕點碎了一地,因著剛做好,還兀自騰騰冒著熱氣。而景寧卻冷眼冷語,盯著她倆,說得淩厲。

    一話既出,她不再多言,一甩衣裙,拉起門口的薑珥,便趾高氣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鍾粹宮。

    外麵不遠,便是禦花園。

    她拉著她,一直走到了九曲迴廊上,才輕輕巧巧地放開了她的手。

    錦繡燦爛,萬紫千紅,眼前浸潤在夏日烈日中的芬芳百花,搖曳生姿,婷婷妖嬈,即便是豔陽高照,也無損那舒展的嬌葩嫩蕊,煙暖花香,芳菲明媚。

    身前,是錦簇芳香的繁花,熏風輕拂,幽

    香撲鼻,花瓣輕揚;一旁,是兀自呆愣的常在薑珥,戰戰兢兢,滿臉的尷尬。

    “薑姐姐是不是責怪妹妹太多事了……”此刻,景寧斂去淩厲,斂去傲慢,顯得格外柔順謙和,恭順溫雅。

    這變臉的速度,在後宮已然見怪不怪,可還是讓薑珥又驚又疑。

    眼前的人,她隻聽說過,卻沒見過。

    剛被冊封的寧嬪,非常得寵,據說也是深得太皇太後和皇後娘娘的青睞,這等身份,比之她一個小小的常在,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此番一見,倒也真是冰雪之姿,月貌花顏。

    可,她緣何會知道自己一直被鍾粹宮的嬤嬤欺負的事?還特地跑來為她出氣討公道?

    “賤妾……不懂針黹女紅,也不會文字機巧,隻粗識些廚藝上的小玩意兒,閑來無事,做些吃食,鍾粹宮的嬤嬤們不嫌棄,也是賤妾的福份……”薑珥低著身子,溫和安靜,沒有半點訴苦的意思。

    景寧卻笑了,“都道薑珥姐姐性子平易近人,即便是受了封賞,也最先想到身邊的下人,此番一看,果然是蕙質蘭心,賢淑溫婉。”

    這般小心謹慎,倒是個聰敏的女子。

    “寧貴嬪過講了,賤妾愧不敢當……”她盈盈一拜,越發謙和卑微。

    “其實不瞞姐姐說,妹妹今日來,其實是有求於薑珥姐姐的……姐姐原在承乾宮伺候的宮人,想來,對鈕祜祿皇貴妃的日常喜好定是爛熟於心,還望姐姐不吝賜教,讓妹妹此番覲見,能夠做些準備……”

    原本疑竇的心陡然安定了許多,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替她出頭。

    承乾宮

    她們同是包衣出身,同是因皇恩浩蕩被破格晉封為了宮人。可自己隻是後宮品階最低的常在,僅僅侍寢一次,便再無緣得見天顏;而她則不同,不僅連連得升,更是風光正盛。若是,能夠得到提攜,想來,她總會有前途無量的機會的。

    “寧貴嬪謬讚了,賤妾不過是曾經服侍過鈕祜祿皇貴妃,所作不過是盡本分而已,若是能夠幫到寧貴嬪,賤妾定當一盡綿薄之力……”

    景寧做出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拉著薑珥的手,歡喜地道:“那就謝謝姐姐了,他日若是有機會,妹妹定會知恩圖報的!”

    “寧貴嬪體恤,賤妾不敢……”

    穿過正南的承乾門,那寬闊的兩進院便在眼前。

    前院正殿即承乾宮,麵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式

    頂,簷角安放了五個猙獰莊嚴的走獸,簷下施以單翹單昂五踩鬥栱,內外簷裝飾著龍飛鳳舞的雕飾和色彩瑰麗的璽彩壁畫。

    先帝爺還在的時候,承乾宮裏住著的,是最受先帝爺寵愛的董鄂妃,延至本朝,能入主這裏,除了聖眷之隆重,也非得是出身極其高貴的妃嬪不可。

    鈕祜祿皇貴妃的父親,是輔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世襲的公爵,雙眼花翎,得享太師的尊譽,而且早在康熙八年,彈劾鼇拜,亦是有過功勳。聖上念起為顧命大臣,故此恩賞有佳。

    而廟堂權力的角逐,勢力的更迭,與宮闈背後的封賞卓拔,合該是相輔相成的。因為,鈕祜祿東珠被晉封為皇貴妃的時候,恰好就是在康熙八年。

    隔著老遠,能聞到花香撲鼻。

    寬敞的院落中,幾樹桂花典雅幽濃,盈黃淡淡,一陣熏風送暖,菲薄的花瓣片片飛揚,宛若下了一場沁馨芳香的花雨。遠處,迴廊依傍著假山嶙峋,井亭悠然,幾處紅花綠草,幾處鶯啼婉轉,那些紅牆碧瓦仿佛都籠罩在一片靜謐和恬靜之中。

    亭亭岩下桂,歲晚獨芬芳。葉密千層綠,花開萬點黃。

    福貴人說得對,承乾宮的風景的確是比禦花園美多了。

    經過通傳,景寧提著精致的紅漆食盒,施施然,隨著伺候的宮人,走進了承乾宮的寢殿。

    坐上,坐著一臉優容的鈕祜祿皇貴妃,淡綠色的繁花宮裝,外麵披了一件菲薄的雪紡薄紗,衣擺和袖口都繡著雅致的花紋,婷婷麗麗,笑眼彎彎,依舊是一副靈美純澈的模樣。

    “臣妾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不知是習慣成自然,還是在她的麵前不必故作客套,她今日破天荒地沒有自稱“奴婢”,一句“臣妾”說得極是自然。

    東珠朱唇清淺,笑著走下殿來,虛扶一下,道:“現在,你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一朝得封,便是身價百倍,比起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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