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沈氏年長傅清芳幾歲,兩人的父親是好友,太子妃還沒嫁入東宮的時候,與傅清芳也是常常見麵的。


    兩人走在前麵,身後跟著不知道多少內監下人,傅清芳隨意找了個話題,說道:“臣婦最近在這皇覺寺住著,倒是覺得清淨許多,不用料理家事也有了閑暇時光,就自己琢磨了幾個花樣子,太子妃要不要去看看?”


    傅清芳的樣子明顯是有話要說,時間還早不急著迴宮,太子妃就點頭道:“我鄭打算找幾個新鮮的花樣子做香囊,清芳你畫的自然是好的。”


    待到到了傅清芳的住處,太子妃就道:“我與清芳許多時日不見,有不少的私房話要說,你們都出去吧,不用在屋裏伺候呢。”


    等人都出去了,屋門也被關好,傅清芳才從袖子裏拿出一封書信,說道:“太子妃,這是鎮西侯在邊城的心腹名單,或許對您有用。”


    這份名單對太子妃沒什麽用,對太子可是大有用處,整個長寧城裏誰不知道,鄭思遠跟三皇子走的極近,是三皇子陣營的人。


    而太子,跟三皇子天然的站在對立麵。


    更不要說,現在邊城的主帥是太子的表哥,現在鄭思遠去了邊城,是一定要與太子的表哥爭奪邊城守軍的實際控製權的。


    這其實就是太子和三皇子的爭鬥,太子的人是皇帝任命的,是邊城名義上的統帥,鄭思遠所屬的鎮西侯府在邊城經營了數年,邊城的大部分中級將領跟鎮西侯府有舊,這兩個人要是爭鬥起來,鄭思遠的贏麵反而更大一些。


    隻是邊城的那些中級將領中間,跟鄭思遠的關係也有遠有近,有些人跟鄭思遠隻有麵子情,有些人,卻是鄭思遠的心腹。


    傅清芳之前在書房發現的暗格,就有鄭思遠與心腹之間的來往信件,她記性很好,當然記住了那些人的名字,本以為不會有大的用處,沒想到此時卻用到了。


    太子妃結果信封來拆開掃了一眼,就笑吟吟地問道:“清芳這是何意,你們夫妻一體,給我這個做什麽?”


    這也不怪太子妃多疑,鄭思遠跟傅清芳可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傅清芳是腦子不清楚了,才會把鄭思遠在邊城的底牌給了她。


    傅清芳苦笑一聲,說道:“您也知道,我與鄭思遠成婚七年無所出,為了能承繼香火,我就過繼了四個孩子,可誰知道鄭思遠又迴來了,不僅迴來了還跟蘇氏有了私情,蘇氏還有了身孕,現在我跟孩子們就是鄭思遠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後快的。您大概不知道吧,我急匆匆的從侯府搬出來,就是因為差點沒了性命。鄭思遠本來是想讓蘇氏堂堂正正的進侯府做夫人的,我卻把蘇氏給買了下來綁進了侯府,鄭思遠知道後差點就拔劍砍殺了我,我覺得不好就趕緊從侯府出來了。”


    太子妃聽傅清芳這樣說,表情有一瞬間的詫異:“清芳,你與鎮西侯,可是長寧城裏有名的恩愛夫妻啊,隻因為一個懷孕的妾室,鎮西侯何至於如此啊?”


    傅清芳道:“太子妃,不瞞您說,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鄭思遠會如此對我,可這就是事實,原來他與蘇氏早就勾搭上了。我在侯府還是有一些人脈的,蘇氏肚子裏的孩子已經確定了,是個男孩,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在鎮西侯府更沒有立足之地了,鄭思遠在邊城經營數年,要是他在邊城安定下來,一定會騰出手來對付我的。我給您的這份名單,您可以讓太子看看,到底有沒有用。”


    她說的話也有道理,這份名單上的人到底是不是鄭思遠的心腹,大可以讓太子派人去查。


    太子妃收起名單,笑著說道:“清芳,時辰不早了,我先迴宮了,等以後有時間咱們再聊。”


    傅清芳趕緊站起身來,給太子妃行了一禮,說道:“那清芳送太子妃。”


    鄭思遠不在京城,傅清芳每隔幾日就要迴一趟鎮西侯府,幫著處理侯府的各項事宜。


    郭氏一個人在侯府十分無聊,每次傅清芳迴去都要她帶著孩子迴來住,可傅清芳也隻是笑笑,不肯答應。


    待到郭氏催的急了,傅清芳就說道:“老夫人,這蘇氏的孩子不是快生了嗎,邊城條件清苦,不如就把孩子抱迴來,養在您的身邊,您也可以含飴弄孫,孩子在您身邊也能教養的好,不至於學了蘇氏的小家子氣。”


    說到這個郭氏就來氣,當初兒子去邊城的時候,郭氏根本就不同意他帶著蘇月涼同去,蘇月涼還懷著身子呢,怎麽經得起長途跋涉,再說了,郭氏是打算把孩子養在身邊的,蘇氏那樣的人品,孩子跟著她能學到什麽好,再怎麽說這孩子也是郭氏的長孫,雖然對孩子生母不非常厭惡,可孩子郭氏心裏到底還是看重的。


    可是誰想到,一向孝順的兒子,在這個問題上怎麽也不肯讓步,非要帶著蘇氏去邊城。


    郭氏最終還是沒有拗過兒子,兒子帶著蘇氏一起走了。


    現在傅清芳舊事重提,郭氏心裏怎麽可能舒服,她重重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傅清芳眼珠子轉了轉,又說道:“老夫人,侯爺年後就要迴京城述職吧,蘇氏那時候身子已經重了,想必是不能伺候侯爺的,我在皇覺寺不能迴來,咱們府裏不是還有兩個通房嗎,趁這個機會讓她們伺候侯爺,說不定咱們府裏今年還能再添兩個哥兒姐兒的。”


    說到這個,郭氏心裏更加來氣,兒子走了之後,她才從芍藥嘴裏知道,兒子根本就沒有碰過她。


    郭氏趕緊把另一個通房茉莉給喊了來詢問一番,兒子竟然也沒有沾過她的身子。


    這件事可是把郭氏給氣了個半死,兒子難道還要為誰守身不成。


    看兒子的樣子,傅氏他是不喜歡的了,那也就隻有為蘇氏守身了。


    那蘇氏是個什麽東西,不就是買進來的一個賤妾嗎,也值得兒子這樣做。


    幸虧蘇月涼沒在京城,要是她在的話,免不了又是一頓折騰。


    傅清芳說完,就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再次笑著說道:“老夫人,那兩個人隻要生下個一兒半女,立馬就把人提做姨娘,待到孩子生下來就記在我的名下,一應吃穿用度都按嫡出的待遇來,我也不忍心他們母子分離,孩子還是養在他們姨娘身邊。等到孩子大了,啟蒙讀書等事就包在我的身上,我的父親雖然沒了,但到底還是有些香火情的,給孩子尋個名師倒不是什麽難事。”


    第35章


    鎮西侯府自然是有族學的,?隻是那族學的老師隻是個秀才,啟蒙倒還是可以,正經讀書科舉可就不夠用了。


    鎮西侯府是軍功起家,?跟清流文人基本沒有交集,想為自家子弟找一個名師,?可不是太容易的事。


    傅清芳可就不一樣了,?她的父親可是當代大儒,還是當今帝師,桃李滿天下,?雖然人已經沒有了,?可到底還是有一些香火情的,由她出麵給孩子找個名師教導,?的確不算是難事。


    當初老侯爺相中了傅清芳,?也是有這一層理由在,?勳貴之家的子弟也要走科舉的路子,?有這樣一個兒女親家,?是再好不過的事。


    郭氏不由得點頭道:“清芳,?還是你貼心,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是我們鎮西侯府的福氣。”


    傅清芳也趕緊道:“能有娘這樣的婆婆,有思遠這樣的丈夫,也是清芳的福氣。”


    做戲誰不會,傅清芳跟郭氏言語晏晏,其樂融融,?誰也看不出她們之前到底有多少齷齪。


    鄭思遠的日子最近不太好過,他跟邊城名義上的統帥楊樅麵和心不和也是邊城守軍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本來鎮西侯府在邊城經營幾十年,鄭思遠自十四歲起就跟隨父親在邊城征戰,?邊城的大小將領對他無不心服口服,可誰知道,他一假死,聖上就派了楊樅來邊城。


    鄭思遠為了蘇月涼,又放棄了即將到手的京城美差,再次來了邊城。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因為眾將領都以為鄭思遠戰死,楊樅在邊城也收攏了不少將領。


    誰知道鄭思遠又活著迴來了,不僅迴來還又迴到了邊城,太子一係和三皇子一係的兩方人馬,也就開始了對邊城實際控製權的爭奪,


    本來鄭思遠的勝算是很大的,畢竟他在邊城這麽多年,邊城的將領跟鎮西侯府又差不多都有香火情誼,本來楊樅都已經落了下風了,可是誰知道就在這時,鄭思遠的心腹們接二連三的出事,不是被調離原本的職位,就是犯了軍紀軍法,被處置了。


    偏偏理由都還特別充分,鄭思遠想求情都找不到理由。


    至於空缺出來的職位,自然被換上了楊樅的人,


    楊樅的一係列動作十分之迅捷,鄭思遠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心腹們就都七零八落,幫不上他的什麽忙了。


    這樣一來,鄭思遠就成了個光杆將軍,在楊樅手底下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了。


    本來一個風光無限的青年將軍,卻落得了一個這樣一個境地,鄭思遠心裏的苦悶可想而知,偏偏現在還沒什麽戰事,鄭思遠就是想上戰場立功奪迴屬於自己的榮耀都不行。


    在這個時候,唯一能安慰到他的也就隻有蘇月涼了。


    跟鄭思遠的失意相比,蘇月涼在邊城可謂是如魚得水,邊城久經戰事,傷者大有人在,加上這裏的人大都好勇鬥狠,受傷是家常便飯,蘇月涼除了治外傷有一手外,還極擅長婦科兒科,在邊城的可是大受歡迎的。


    除了這個,鄭思遠蘇月涼就如真正的夫妻一般相處,鄭思遠在邊城府邸的下人,全都稱蘇月涼為夫人,府邸裏的大事小情也全都由蘇月涼裁決,蘇月涼倒真的把自己當成鄭思遠的妻子了。


    鄭思遠也把蘇月涼當成自己的妻子,全然忘記了自己真正的結發妻子在千裏之外的長寧城呢。


    最近閑著無事,傅清芳開始著手造假書。


    那本話本裏,蘇月涼可是接連做了不少膾炙人口,流傳千古的名作呢。


    那些名作有詩有詞,依照傅清芳的眼光看來,的的確確稱得上是千古佳作了,那些詩詞真的是蘇月涼所做,不管跟蘇月涼之間有多大的齷齪,傅清芳也是要稱讚一聲的。


    隻不過很可惜,那些詩詞並不是蘇月涼自己所做,而是剽竊抄襲了他人的作品。


    傅清芳的父親傅太傅就是一介大儒,傅清芳受他影響,自然是有些文人意氣的,對這種剽竊行為是最看不上眼的。


    她做了那個夢之後,就把蘇月涼做的不少詩詞和它們原本的作者都記了下來,現在閑著無事,正好作本古籍,把那幾篇詩詞都給寫了上去。


    傅清芳從小就長在古籍堆裏,也掌握了一些古籍造假的方法,造一本不知名的詩集,對她來說,不算是難事。


    選出合適的有些年份的古紙,傅清芳用左手默出了那些詩詞並作者在紙張之上,待到墨跡幹了,用栗子殼熬水將紙張染成黃褐色,再裝訂到一起。


    這裝訂書籍的線也有講究,傅清芳特意把棉線埋在了花盆之中,三天之後拿出來在栗子殼水中快速過一遍,待到棉線幹了,再拿來用。


    裁剪裝訂好的書籍,還要做上幾處缺痕,在燭火上燎去紙毛。


    都做好之後,傅清芳又把詩集放到了床底下最陰涼處,待到三個月之後拿了出來,紙張受潮,用火烤幹,一本假的古籍就做好了。


    傅清芳如此做,自然是有大用處的。


    做古籍的時候,傅清芳也沒閑著,鄭思遠和蘇月涼不在,沈秋石可是還在長寧城裏的,當初那副絕子藥,可是沈秋石親手配好交給鄭思遠的,傅清芳豈能放過他。


    這沈秋石是個大夫,平日裏也沒什麽不好的嗜好,要想懲治他,就隻能在他大夫身上做文章的。


    要想扳倒一個人可不容易,不過傅清芳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時間,她現在除了教導明煦明璿,可有的是大把時間來琢磨怎麽對待沈秋石。


    傅清芳曾經想過,幹脆做一個局,直接就把沈秋石送到監牢裏去,可仔細想想,那樣又太便宜他了。


    她被害的再也不能做母親了,沈秋石即使坐牢又能怎麽樣,還不是一樣活著,等到出來以後,還不是一樣給人看病行醫。


    她也要讓沈秋石嚐嚐失去最重要東西的滋味。


    對於沈秋石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呢,除了蘇月涼,大約就是自己的一手醫術了吧,要是他再也不能行醫了呢。


    傅清芳想,那時候,他或許就能體會到自己的痛苦了吧。


    傅清芳嘴角露出一個冷笑,一個計劃在她的心裏成型了。


    沈秋石的名氣並不算小,蘇月涼進了侯府以後,他不知道怎麽迴事,竟然入了太醫院,做了一名太醫。


    要知道,他從前可是最看不起隻為權貴們看病的太醫的,曾經有好幾個人舉薦沈秋石進太醫院,都被他給拒絕了。


    傅清芳曾經聽蘇月涼這樣說過:“我師兄是個孤兒,家人都因疫病而亡,他的願望就是救治全天下的貧苦孤寡,太醫院雖然是全天下差不多的大夫都向往的地方,我師兄卻不願意去。”


    不願意去的沈秋石,現在怎麽改了主意,去了太醫院了呢。


    傅清芳想不通,也就不在想了,不過沈秋石去了太醫院,對傅清芳並沒有什麽好處,對付一個民間大夫和對付一個太醫,還是後者有些難度的。


    不過再難,傅清芳也不想放棄,沈秋石害她至此,她怎麽可能簡簡單單就放過他。


    郭氏的身體還算硬朗,可到底是上了年紀,三五時就得請一次大夫,跟傅清芳不同,她要是病了,請的必定得是太醫。


    這自然就給傅清芳創造了機會。


    年底,郭氏的心疾又犯了,請的太醫就是沈秋石。


    鄭思遠不在,傅清芳作為兒媳婦自然是要迴來侍疾的。


    她迴侯府的時候就知道這兩天是迴不起了,就把幾個孩子托付給了永安大長公主照顧。


    永安大長公主撥動著手裏的念珠,說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孩子們斷不會受什麽委屈的。”


    傅清芳謝了永安大長公主,才急匆匆的趕了迴來。


    迴到侯府,沈秋石正為郭氏診脈,傅清芳也不言語,就靜靜站在沈秋石身後。


    她的一雙眼睛落在郭氏身上,看上去焦急極了,其實她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沈秋石身上,要怎麽才能報仇呢。


    傅清芳的心裏閃過一個又一個想法,不過都被她給否定了。


    待到給郭氏診治完畢,沈秋石開了一張藥方,傅清芳趕緊讓下人照著方子抓藥,又對沈秋石行了一禮,說道:“沈太醫還請移步外廳,老夫人的病是陳年舊疾了,還請沈太醫說一說,有沒有什麽好法子,能使老夫人身上痛快一些。”


    沈秋石道:“老夫人這病症時日太長了,除了仔細養著,也沒什麽好的法子了,我寫幾張藥膳方子,平日裏老夫人吃著,雖然不能除根,或許發病次數能少一些。”


    傅清芳謝了沈秋石,又派人送了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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