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這句話說得的確不錯,人界的時日過得尤其快,祁嫋嫋她們幾個隻覺不過是試了一會子衣服,再到後廚轉上幾圈,就到了晚膳的時間,一群人其樂融融地吃過餃子,便一前一後的離開,阿毛和李夫人他們夫妻倆一起,祁嫋嫋便同烏羽嬌兒一道。


    當然了,鵲橋會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稀罕的小玩物,花簪發髻,腮紅口脂,樣樣不缺,足夠姑娘們挑花眼了。東西既然不缺,那麽姑娘們買東西也便是不缺了,故而叫了衛衡殷離充當苦力,


    拿東西。


    三個姑娘,使喚起兩個男人來,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衛衡!殷離!趕快,我們要去那個泥偶攤子上看看!”


    祁嫋嫋在人來人往的長街上轉過頭衝後頭的人喊,少女聲音嬌嬌脆脆,穿過人群傳到提著東西的兩個男人耳裏,莫名的就叫兩個人有些心動。


    乞巧節街道上本就是張燈結彩,各色漂亮的花燈從這一頭掛到那頭,光線斑駁,人影浮動,少女穿著條做工精細的彩綢花裙,外罩一件掐金縐花小襖子,襯得整個人活潑靈動,十分可愛。


    “知道了!小姑奶奶!”


    待得衛衡也迴過神來,少年張口說一句,那邊聽到“小姑奶奶”這個稱唿的祁嫋嫋俏皮的吐吐舌頭,做個鬼臉又轉身鑽到人群裏去了。


    “果真,不管是哪一界的,隻要是女人,天性使然,見著東西都想要買,嘖嘖嘖,就連烏羽姐也是一樣,平日裏那樣安靜寡言,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來之前祁嫋嫋就和烏羽嬌兒說過了,有什麽喜歡的盡管買,一會兒走散了也不要緊,等玩夠了再在龍門渡集合就好,總之幾人都不是凡人,自然有知會對方的方式的。


    收迴目光的殷離與衛衡相視一眼,無奈的笑笑,兩個男人難得的意見一致。


    “隨她去吧。”


    冥王大人語氣平淡。


    祁嫋嫋這邊,好不容易鑽進了那個賣泥偶的小攤子,叫師傅做了幾個泥人。


    “老師傅,我要這個,這個,誒還有這個,哦對啦,老師傅要不你捏個我吧!”


    嫋嫋彎起眼睛,給捏泥人的攤主一個甜笑,看到像是自己孫女一樣的小丫頭衝自己笑,又買了這麽多個泥偶,老攤主自然也是眉開眼笑,高聲應和。


    “好好好!丫頭你等一等,老頭子我手裏這個捏好就捏你的。”


    說話間抬起頭憨厚的一笑,手上動作不停,等捏祁嫋嫋的泥偶時一麵捏著,時不時抬頭看少女幾眼,一麵和嫋嫋說話。


    “丫頭捏這個是要送給心上人吧。”


    “啊?”


    祁嫋嫋疑惑道。


    “一看你就是外鄉人,老頭子我啊做了快一輩子的泥偶了,這個照著人形捏的泥偶呢,在我們這兒叫唐喝樂,乞巧的時候做了帶上去懿橋上拜一拜,再把捏成自己模樣的泥偶送給心上人,兩人便能和和美美一輩子了,所以你叫老頭子我給你捏一個,肯定是要送給你心上人了。”


    聽得捏泥偶的老師傅這麽說,祁嫋嫋突然就覺得有一些熱,耳根子也開始慢慢紅起來。


    “來,拿好了姑娘。”


    老攤主很快便捏好了泥偶,又裝好了祁嫋嫋挑的另外幾個,遞過去給她。


    “哦好,謝謝師傅。”


    祁嫋嫋愣神接過,從荷包了拿出一塊碎銀子給攤主就傻呆呆的走了。


    “誒!姑娘,你給多了,誒,姑娘!”


    老師傅怎麽叫也叫不迴來了,因為現在的祁嫋嫋腦海裏滿滿都是那個黑袍的冥王大人。


    從初見時隨海風飄的黑色鬥篷下偶爾露出的光潔下巴和玫瑰色的薄唇,到後來山穀墜落時救下自己,還有樹上的那個吻。


    啊!糟了!


    她現在眼裏全是殷離那張好看得連她都嫉妒的麵孔,嘴角勾起一個笑來,滿目柔光隻盯著她看。肩膀又那麽寬,也不知道衣服底下的身材好不好,自己記得上次他抱她,肌膚相觸的時候好像感覺,嗯,很好,很結實。


    啊!不行不行,祁嫋嫋你和個小姑娘一樣的想些什麽呢?


    想到這裏的祁嫋嫋突然頓住,抓著泥偶的手緊了緊,踮腳向前麵看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懿橋前了。


    從這兒看過去,幽黑的夜幕,今夜星子格外多,鑲在懿橋上的那片天空,又有好多顏色的花燈掛著,和那些星子融合在一起,人們抬頭往上看,就覺瑰麗曼妙,頗有“闌珊星鬥綴珠光”的感覺。


    祁嫋嫋順著人群走上橋,早見一群姑娘們準備好要拜織女的瓜果糕點,還有自己模樣的小泥偶在那邊拜著。


    “哎呀,趙姐姐也來了,都好長一段時間未見你了,是要準備和孫家大少爺的婚禮了吧!”


    藍裙的小姑娘對著一個紫裙的小姐說話,被叫趙姐姐的女子帶著羞意低下頭,迴一個“嗯”,帶著嬌羞和喜悅。


    “所以姐姐是要來祈求織女能讓今後你和孫家大少爺幸福美滿咯!”


    活潑一些的姑娘咯咯咯笑個不停,安靜一些的趙姓姑娘又羞又惱,貝齒咬咬嘴唇,


    “你個小蹄子,隻管著打趣姐姐我,你來這兒也不是為了求個好姻緣,心上人可是那日我買針線時遠遠瞧見著的那個?看你偷偷摸摸又滿目——”


    “別說了,別說了,我可不敢打趣姐姐!”


    藍裙的姑娘敗下陣來,腆著張臉討好的笑。


    一邊將兩人的玩笑打趣聽到耳中的祁嫋嫋無聲笑笑,抬頭看看天空滿天星光,又見手中自己模樣的小泥偶笑著看自己,胸口長吐一口氣,心中默念殷離的名字來,旁的呢,就是姑娘家的小心思了。


    正當祁嫋嫋祈求完畢後,身旁傳來帶著戲謔調侃的聲音,


    “哎呦喂,小娘子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呢?可是祈求織女給你好姻緣?”


    祁嫋嫋循聲望去,就見身旁站著一個公子哥,富貴打扮,從頭到腳穿戴無一不精貴細致,白玉錦靴,同色白玉寬腰帶,綴上個五彩琉璃絡子,隻是那氣度嗎,就比不得衣服了。


    皆說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可何等豪華的衣服穿在嫋嫋麵前這位公子哥上,都還是有一些不著調。


    見祁嫋嫋注意力放到自己這兒來,那位公子還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下打開,故作瀟灑地扇一扇。


    “織女如何靈驗啊,你看,本公子這個好姻緣不就出現了嗎?”


    也許,他覺得自己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迷倒姑娘們了吧。


    但是祁嫋嫋顯然不這麽想,又默默的轉迴去,擺出烏羽常常出現的冷漠姿態來,放冷聲音,


    “沒興趣。”


    那男子見祁嫋嫋生得不錯才走上前搭訕,本想她見自己穿戴富貴,自然會起敬重之意,沒想到是個冷酷的美人兒,不過無妨,他最不喜的就是自己粘上來的女子,像祁嫋嫋這樣的才對他的胃口,他最喜歡挑戰了。


    “美人兒這麽說可真叫本公子我心疼,來來來,本公子帶美人兒去四處玩玩!”


    “公子請自重。”


    祁嫋嫋向右邊側身一拐,不著痕跡的避開。


    “哎呀,小美人,跟了我不是挺好嗎,本公子腰纏萬貫,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男子伸出一雙手就要往他垂涎了許久的少女纖腰上摸,不料被另一雙手給阻住了。


    那雙手,小臂肌肉勻稱漂亮,手指修長,膚色白皙,像是上好的白玉擺件一般的,單單這一雙手氣勢就足以碾壓糾纏祁嫋嫋的那個所謂腰纏萬貫的公子哥了。


    祁嫋嫋本就打算這男子再這麽惡心下去,直接出手揍得他不敢說話,沒想到不用勞煩自己出手,就有人英雄救美了。


    “你,你誰啊?”


    那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公子哥怒然轉頭,就看到一張妖治的臉孔出現在自己麵前,此刻還冷著眉目,讓他莫名的後背一陣發緊。


    冥王大人連話也懶得和他說一句,捏著他手腕的手指節用力,


    “啊啊啊!痛痛痛死我了!”


    男子吃痛放開手,


    “你膽子肥了,敢這樣子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退開幾步之後,男子放狠了表情,借以壯膽。


    “無所謂你是誰,滾!”


    殷離一聲滾,帶著威嚴過去,男子便覺血氣上湧,喉頭梗著口血痰,手中的折扇也怕得掉下去。


    “我我我,我這就走。”


    結結巴巴的一邊說話一邊倉促的離開。


    “噗嗤。”


    祁嫋嫋看看男子冷然的眉眼,笑出聲來。


    “話本子裏遇到這樣英雄救美的事情,若是男子生得器宇軒昂,豐神俊朗,女子該以身相許了。”


    少女由原本背對殷離的姿勢轉過來,雙手反搭在懿橋橋墩上,勾起調侃的笑打趣男子。


    冥王大人原本冷漠的麵孔上那一點溫柔轉瞬即逝,隨後便是端出一副流連煙花之地的浪子姿態,伸出纖長食指勾起少女下巴。


    “那麽這位美麗的姑娘可是願意以身相許了。”


    語調極盡風情,又是將整張臉靠在女子耳邊,輕輕,慢慢的說出這句話,末了,還朝少女的耳朵裏吹了一口氣。


    此時懿橋上其他姑娘們的嬉鬧聲祁嫋嫋一概不聞,原本吹來的夜風還帶著女子脂粉和各種糕點混合在一起的甜香,隻是現在少女顯然也聞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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