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日子?”


    李縣令想了一會兒,怎麽也想不到,便帶笑看著骨姬,


    “我可不知道,姬兒知道是什麽日子?”


    男子說這話的時候,床邊的那盞燈燭火苗便突然晃了一下,發出輕微的噗嗤噗嗤的爆裂聲來。


    “大人可要好好想想,這般重要的日子,怎就忘了呢。”


    骨姬擦淨了臉,將帕子放到旁邊的裝水的小盆裏,撥水洗手,眉頭也皺起來,又接著道,


    “今日,是六月十六,妾身記得幽蘭便是在六月十六落水自盡的,何況,十六還是柳青雲的頭七,迴魂日啊。”


    女子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涼,幽幽的飄進李縣令的耳朵裏,男人驚懼的抬頭,臉上露出僵硬的笑來。


    “姬兒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怎麽聽不懂。”


    “大人怎麽會聽不懂呢?”


    女子的聲音還是一樣嬌軟柔媚,可卻不含任何感情,李縣令看向銅鏡中倒映出的人影時,卻見骨姬低垂著眼,隻認真的看著自己洗好的雙手,拿出掛在梳妝台上的幹帕子漫不經心的擦拭。


    “哦,妾身忘了,您貴人多忘事,縣令一職讓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壞事做得太多,幽蘭和柳青雲的事情你怕也是忘了。”


    李縣令嚇得一抖,


    “姬兒這是怎麽了,那兩人與你有何關係……本縣令……沒做過啊……”


    “怎麽就沒有關係?大人,”


    鏡中的女子涼涼一笑,發出一聲冷嘲,從椅上起身,扭著腰肢過來了,眉眼濃豔,卻不同往日富麗堂皇有如牡丹,今夜橘色暖光下,竟是眼角上挑,周身氣質同致命罌粟,


    “莫要說笑,那幽蘭和柳青雲都與妾身有關係,幽蘭啊,就是骨姬,而柳青雲呢……”


    女子說著話時,早已一步一步靠近李縣令。


    “你,你不是姬兒,你……你到底是誰?”


    說話的李縣令額頭冒汗,頭皮發緊,熟悉的寒意從脊背生出來,話音也帶上顫抖,見得男子這副模樣,卻又是一聲輕笑,嘴角冷冷勾起,啟唇便道,


    “妾身就是骨姬啊,隻是,妾身還有個身份是幽蘭,大人您話也沒讓妾身說完呢,”


    骨姬語氣帶上嬌嗔,便真的像是二八少女生了脾氣,對著愛人撒嬌使性子,可繼續說下去的話卻是叫李縣令更加膽顫。


    “大人啊,您說柳青雲同妾身沒有關係,怎麽會沒有呢,既然妾身是幽蘭,那柳青雲,不就是妾身的情郎了,嗬!”


    女子站著,男子卻是整個人軟得癱在床邊,快要跌倒下來。


    “你……你……你到底要做……做什麽!”


    李縣令聲音發虛,


    “我是縣令,你,你……”


    “大人這是怕了,嗬!大人可莫要怕,妾身來這兒,隻是為了殺你啊!”


    骨姬看李縣令做出這副懦弱無能的模樣,也懶得再看,走到茶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美目流轉之際但見原先忽明忽滅的的燭火此時已經完全變了顏色,幽幽藍光之下,骨姬的臉越顯蒼白可怖,女子端起酒杯,仰頭一口飲盡,若是放在往日,怕是何等禍國殃民,可現在李縣令看來,卻是如同催命鬼一般,男子兩腿顫顫就要跑向門外,可門卻是怎麽也打不開了。


    “來人啊!來人啊!”


    李縣令急促的瞧著門,頭也不敢迴,身後女子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近。


    “大人著什麽急,又怕些什麽,若你會怕,當初害了我與柳郞性命的時候為何沒見你怕上一絲一毫!”


    骨姬的聲音變得尖利冰冷,眼底神色愈發冷寒刺骨,


    “殺人償命,你是不是忘了!”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我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你幽蘭已經死了,就不要再來禍害我了,你快走,你趕快走,我給你燒香燒紙錢……”


    李縣令語含絕望,整個人都貼在門上,不敢迴頭。


    “這一點你倒是說對了,十六那日懿橋上,幽蘭便已經徹徹底底的死了,隻是,她變成了骨姬,來找你索命了,哈哈哈!你可知道骨姬之前因為逃離奈何橋受了多大的痛苦!那種連骨頭都要碾碎的痛楚你也應該來試一試,那些害了我和柳郞的人都要來嚐一嚐,哈哈哈哈!”


    骨姬早已陷入瘋狂,左掌勾爪,蓄力將李縣令抽過來,死死黏著門的李縣令隻覺一股出奇詭異的力道將他一直往後扯,男子兩腿無力,被女子硬生生拉到麵前,正對女子已經變得赤紅的雙眼,


    “你該死了!”


    李縣令隻覺這場死局來得太快,女子尖利的朱紅指甲直刺自己而來,帶著凜冽之力,連唿吸也一窒。


    “住手!”


    一道藍芒射來,骨姬退後幾步,險險躲過,卻還是被割斷幾縷黑發,


    “誰!”


    女子牙關一咬,眼帶恨意,但見門已大開,祁嫋嫋便已經來到屋內,盯著她看。


    “骨姬,莫要再糊塗下去,收手吧!”


    “收手?不可能!”


    骨姬獰笑,


    “不要擋我的路,這件事情,與你何幹?”


    話說完,女子便轉頭對著已經蹲坐在角落的李縣令一喊,


    “受死吧!”


    可嫋嫋手勢一扭,風刃飛出,又阻了骨姬一次,


    “嫋嫋,你不該管這件事!”


    “我要管,骨姬,你若是殺了他,你比李縣令還要令人不恥!”


    嫋嫋轉眸將視線落在李縣令身上,不屑地吐出一句話來,


    “還不快走,你以為本公主想救你!”


    說罷,便是藍光漫出,帶起李縣令準備出去。


    “休想逃!”


    骨姬發起狠來急急追出去,朝祁嫋嫋背後出勢,便是一道紫黑霧團朝少女後背襲去,嫋嫋自是察覺到,迅速轉身,袖子一揮將來勢洶洶的衝擊彈出去,但仍被擊得後退幾步。


    嫋嫋靈力剛剛恢複,與骨姬作戰本就稍顯吃力,現在又要帶上李縣令,便更加顯得弱勢起來。


    “祁嫋嫋,你不能幹涉我!”


    骨姬又是向祁嫋嫋揮出一掌,趁少女敗退之際,淩厲暗芒送出,直接刺入李縣令咽喉,


    “額。”


    男子雙目睜大,瞳孔渙散,本以為能僥幸逃脫,卻還是死在骨姬手下,隻聽得碰的一聲,李縣令便整個人倒下來,脖頸中心不斷淌出鮮紅粘膩的血來。


    “接下來,便是你了。”


    骨姬見得李縣令已死,便冷冷朝向祁嫋嫋,


    “你們來或是不來,我都會殺了他,本可以讓他死得痛苦些,可是你壞我好事!”


    女子已是氣急,陷入癲狂的境界中,整個頭發散亂開,等院中勁風胡亂刮過之時,就唿啦啦的撐開,有如鬼魅。


    “骨姬,你到底經曆了什麽,從幽蘭變得如此,你這是在斷了你自己的退路!”


    對麵骨姬不斷的揮招過來,嫋嫋此時隻能化攻為守夜,完全處於被動的境地,少女束發的帶子也早已撐斷,一頭秀發也同骨姬一般散開來。


    “斷了我自己的退路?懿橋落水,幽蘭早便死了,若不是這些賤人,我骨姬又怎麽會落得如此田地?祁嫋嫋,你是什麽身份我不知道,你並非常人,我卻知道。要是讓你去嚐嚐我受的苦,你便不會阻攔我,哈哈哈哈!”


    骨姬的笑聲變得淒厲刺耳,讓祁嫋嫋的頭疼得幾欲炸開,卻仍是咬牙堅持,死撐著對麵攻勢,可骨姬卻是右掌懸空,一陣黑紅幽光閃現,手中就多出一把漢陽傘來。


    這把傘,祁嫋嫋見過多次,一次在那晚懿橋,另幾次卻是骨姬常用的棕色傘,可不曾想,那把傘此時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全傘上下都開始流動黑中帶紅的詭異流光來。


    “骨姬你不要再固執了,貪戀人間戀情隻會害了你,你在人界待了此多時日,可有一星半點收獲?從今以後你隻能在人間當一個萬年不死的妖魔,又怎麽能遇見柳青雲,若是你投胎投胎轉世,也未嚐不可見到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哈!我為何要見我心上人?”


    骨姬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嘴上語氣卻仍是冷漠無情,但祁嫋嫋卻覺骨姬攻擊勢頭減弱,抓住女子分神空隙一道藍色風刃甩出去,骨姬便將傘一撐,抵達飛來風刃。


    女子此時騰空而起,以傘為武器,那柄漢陽傘旋轉之際,但見黑紅煙霧綿綿瀉出,直接將祁嫋嫋整個包裹在裏麵,使得少女本就勉力硬撐的軀體更加不受控製,隻覺胸口血氣上湧,再也壓製不住,一絲冰藍血液從嘴角流下來。


    “祁嫋嫋,收手,我還可以放你一條性命,誰也阻止不了我殺了那些賤人,為我和柳郞報仇!”


    骨姬雙目赤紅,兇狠看向受傷的祁嫋嫋之際,眼底不帶一絲感情。


    “我偏不,我祁嫋嫋最見不得有人隨意傷害他人性命,你已經墜入妖魔之道,我決不能允許你再為禍人間!”


    少女憋著一口氣,硬生生說完這句話,手下力道加大,僅剩的靈力也完全用出,兩掌之間便凝聚出一個冰藍色的水球,要破開那團迷霧。


    “即是你態度這般強硬便休怪我無情!”


    女子麵目猙獰,妖力肆虐,又是一道攻擊直朝祁嫋嫋而來,黑紅迷霧之間,少女看不清即將而來的攻擊,陷入絕地,骨姬卻是眉梢挑起,嘴角也勾起殘忍的笑來,可隨著一道黑影出現,方才凝聚而出的黑霧被打散,隨即迅猛射出一道白光,骨姬失察,白光劃過肩頭,竟是連衣服也被割破,露出裏麵出血的傷口來,而在那團煙霧之後,便出現一個俊朗挺拔的男子身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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