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道著實有些大,但好在徐婉身手敏捷,及時退後一步穩住身體,這才看向醉酒的鳳澈開口道:“我出來走走而已,在這裏迷了路,聽到這裏有動靜便來瞧瞧。”


    鳳澈卻驀的冷笑出聲,用了一雙寒涼之極的眸子看著她:“到底是迷了路還是假裝迷路?徐婉,為了入宮,你果然用心良苦!”


    徐婉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倏爾便一股怒火騰騰往上漲。她盯著鳳澈,忽然就上前一步近距離盯著他:“皇帝陛下,你覺得你自己特完美,全天下的女人都要投入你的懷抱是不是?”


    鳳澈眯了眯眼睛,唇角的笑意更冷:“別人朕不知道,但是你是,不然你三番兩次引起朕的注意,別說你別無所圖!”


    徐婉咬了咬牙:“你什麽意思?”


    “接近朕的兩個孩子討得他們的歡心,潛入朕的寢居,拒絕朕的賜婚……還有,讓圓圓來當說客……種種跡象還不能說明麽?”


    徐婉瞪大了眼睛,心裏的怒火幾乎滅頂。她不怒反笑,如果此刻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不是皇帝,她絕對會衝上去甩他一個耳光,隻可惜,她固然膽大,但是還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就算她可以不顧性命,她也得為相府考慮!


    她盯著鳳澈半響,眼睛裏噴著的是熊熊怒火,但是硬生生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收迴腳步,徐婉看了一眼外頭黑沉的天,點了點頭:“成,為了證明我的清白,過了今晚之後,我保證不再進宮,不會出現在你皇帝陛下的眼前,也請皇上你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誰不遵守約定誰是孫子!還有,別想著給我賜婚,姑奶奶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擺弄命運!做得到嗎?”


    鳳澈眯了眯眼睛,忽然冷笑著勾唇:“說說看,誰這麽教你的?徐澤清?像他那般迂腐之人不像有這麽聰明的腦袋,那是你自己還是太後?”


    鳳澈的臉色驀然冷了下去,緩緩從石凳上起來,搖搖晃晃來到徐婉麵前,驀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顎低聲道:“學得再像也沒用,你不是她就是不是她,這天下無人可以替代!收起你那攀龍附鳳的心!”


    下顎被捏得生痛,徐婉是真的被氣大了!本來她白天還對這個深情之人抱了幾分同情,現在看來,真是瞎了眼大錯特錯!


    迂腐?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迂腐吧?


    她伸出手來想要掰開他的手,可他的手分明用了十足的力,徐婉推不動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已經火速出腿朝他胯下踢了過去。


    管他是不是皇帝,她也不等明天早上了,搞定了今天晚上火速出宮,再不迴來了!


    皇帝是嗎?欺負她是嗎?她今晚一並討要迴來,反正眼下四處沒人,眼前又是一個醉漢,先痛扁一頓再說!


    鳳澈不料她還有本事反抗,驀然後退,雖然避開了她的腿,奈何腳步虛浮,身子一下子就撞到了亭柱上,砸得後背生痛。


    他閉了閉眼睛,忍住暈眩感,卻已聽得一道盛怒之極的聲音傳入耳中:“你說我在學人,學什麽人?我的長相是我父母給的,我的品性也是從小到大的環境和天性產生的!我沒必要去學誰來改變自己!”


    “至於你口中所謂的攀龍附鳳的心,抱歉,還真沒有!在你們看來或許都覺得進宮好,但在我看來,皇宮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


    “天下之大,死人最多的地方或許是戰場,但是冤死人最多的地方應該就是這樣一座沒有人性沒有平等的皇宮吧!在這裏,死不過是在權者一句話的事情,就像你上次杖斃晚宮裏的那幾個奴才一樣,在我看來,他們雖然有失職的過錯,卻並不足以被賜死!”


    “若是在普通人家,這樣的事情頂多斥責幾句,但是就是因為是在皇家,身處皇宮,無規矩不成方圓,所以他們犯了錯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你覺得這樣一個地方還會有人前仆後繼嗎?”


    “至少我不會!在我看來,皇宮不過就是一個囚籠,放縱至高權利者的u望,囚住卑賤身份之人的天性,這是一個沒有人性的地方!更沒有半點人情冷暖。‘最是無情帝王家’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在位統治者者!”


    “你們的確可以左右天下人的命運,但也正因為如此,你們孤獨寂寞,漫長人生裏從來都沒有真正可以說得上心事的人!人都會累,可是你們累下來的時候連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沒有。這全是你們的悲哀,永遠需要戴著一塊麵具生活,即便是在人後,你們也得時刻警惕,因為覬覦你們位置的人太多!”


    “這麽疲憊的人生,在我看來,前仆後繼的都是傻子!能夠快快樂樂遨遊天地間有什麽不好?想去哪兒去哪兒,看看大自然的壯闊,看看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川流美景、高闊群山,別是一番滋味人生,又何必要將大好年華葬送在這樣一個囚籠裏?”


    徐婉本來以為鳳澈會發怒,可是等她長篇大論說完之後那個人卻動都沒有動一下,距離太遠,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忍不住跨近一步,想上前瞅一瞅的時候,卻忽然腕上一驚,她驚唿一聲,待迴過神來之時,才發現自己被按在了亭柱上,而身前之人濃鬱的酒氣近在咫尺。


    鳳澈沒有說話,那一雙眼睛卻是閃動著波光的,那光芒太亮,看得徐婉有片刻的失神。


    “所以你想過的是自由自在的日子,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


    徐婉怔忡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是啊,反正我從來沒想過進宮,也從來不想進宮。”


    身前之人安靜了片刻,一雙深黑的眸子在她臉上又落下許久,忽然就道:“所以這是你的本性?”


    徐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想了想才道:“我不過是表達了一下我的想法來反駁皇上的意見而已。”


    “是麽?”黑暗之中,鳳澈的反問了這麽一句,聲音聽上去似乎是別有深意又似乎僅僅隻是一句反問。


    然而徐婉還沒從這句話的深意中迴過神來,忽然就聽見“嘶”的一聲脆響,然後她整個肩上一涼,低頭看去這才發現他原本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時抓住了她的衣服,而那一聲衣料碎裂的聲音正是從右肩傳來。


    他撕破了她的衣服!


    靠!


    他想幹什麽?


    眼見著他忽然就在她震驚的目光之下低下頭來,似乎是要親她,徐婉心頭怒不可遏,隻覺得自己一番言論真是喂了豬。


    就在他的唇幾乎貼近她麵上的肌膚之時,徐婉脫口而出:“鳳澈——你大爺的!”


    聲音出口已經一腳踢在了他的膝蓋上,眼見著眼前人明明被踢了一腳卻依舊紋絲不動,徐婉猛然伸出手來一掌劈上他的後頸,


    眼見著他還是紋絲不動,徐婉徹底被驚到了,她的手勁兒雖然不重,可不至於接連兩招下去還製服不了人!情急之下,她猛然便取出袖中一直以來用於防身的銀針往他腰間麻穴毫不猶豫刺了過去。


    這一下,她分明用了十成的力氣,然而針剛剛落下,她便聽到皇帝口中溢出的一個“你”字,然而他的話並沒有說全便徹底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徐婉見他終於被製服了,猛然間舒了一口大氣,當即也來不及去管他到底有沒有暈,人已經快速從亭中下來,再也顧不得什麽方向,找準了一個點便火速往外奔去。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那躺在地上之人分明沒有昏迷,那一雙向來淡漠帶著寒意的眸子此刻怔怔看著頭頂的黑暗,眸中的震驚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


    徐婉拚了命的在禦花園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看見了光亮,原來是已經出了禦花園。


    她辨認了一下才發現眼前的地方居然是太後的善德宮方向,當即便又轉身往迴跑。


    她要出宮,但是這個點兒宮門肯定是關了的,想要出宮,她就得用別的辦法!


    徐婉忽然就後悔剛剛自己怎麽沒從鳳澈身上拽下個什麽信物腰牌之類的,這樣一來,她不就可以順暢的出宮了嗎?


    可是眼下她已經跑了那麽遠了,再迴去豈不是會被逮個正著?


    但是如果不迴去的話,她要怎麽出宮?


    宮門禁衛森嚴,憑她的本事想要混出去如果有工具的話還是可能的,可是沒有工具,那還真是枉然!


    但是……


    最終,徐婉還是沒有迴去。


    她跑到宮門口不遠的一片花叢中守著,隻等著瞧瞧看有沒有什麽人出宮,這樣一來,她說不定還有可能混入人群之中跟著一起出宮!


    然而她蹲了接近半個時辰都沒發現有出宮的人,就在她焦慮不已覺著自己該死定了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一排宮人推了成排的水車走了過來。


    這一看就是出宮取水的,徐婉頓時恍如見著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立刻從花叢中鑽了出來,打算潛入水車中跟著出去,卻不料,她才剛剛從花叢中出來,便忽覺身後一道勁風而來,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忍不住迴頭看去,卻正在這時,後背穴位一麻,人已經被定住。


    靠!被點穴了?哪個王八蛋幹的?


    “徐大人去哪兒?皇上要見徐大人,命我專程在此等候,沒想到徐大人果真在這裏!”


    靠!冰條子!她跟他是冤家嗎?


    “原來是秦統領啊?”徐婉立刻堆上滿臉的笑意道,“這麽晚了,皇上找我什麽事兒啊?天都這麽黑了,有什麽事兒明兒早再說唄。”


    秦朝陽臉上沒什麽表情:“是呀,天兒都這麽晚了,徐大人還急著出宮又是何必?不如待見過皇上之後,明日早上再迴也不遲。”


    “別介!”徐婉氣得咬牙,這個天殺的,居然提她的衣領子,跟拎著個物件兒似的。


    “不是……秦大人……秦朝陽!喂,冰條子……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喂!”


    竟然就這樣被一路拎著丟進了乾明殿。


    身體一接觸到冰冷的白玉地麵,徐婉立刻覺得地麵上的玉石發出層層寒氣從腳上侵襲全身,使得她周身都拔涼拔涼的。尤其是在看到珠簾後頭那一道強勢逼人的身影之後。


    她可沒忘記她剛剛都幹了些啥。踢了皇帝不說還砸了人家,甚至用銀針刺了他的麻穴,這些事兒放在這個時代,那是謀逆。謀逆那可是殺頭的大罪,輕點是砍頭,重點是株連九族!


    她好不容易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這都還沒穿迴去呢,她可一點都不想死啊!


    一想到殿外有冰條子在把守,她著實沒法子逃出去。不得已,徐婉隻能從地上起來,然後規規矩矩跪在那裏,開始扮起了可憐。


    “皇上,我錯了!您放過我吧!”她的聲音裏透出濃濃的可憐,絲毫讓人聯想不到剛剛涼亭之中那個又是踢人又是劈掌又是紮針的小刺蝟就是她。


    話音落,徐婉眼瞧著裏頭沒動靜,連忙就上前爬了幾步,又道了一聲:“皇上……我真的知道錯了!當時……當時我不是萬不得已麽?”


    話音落,竟然依舊沒動靜。


    徐婉咬了咬牙,一時竟有些懷疑那人是不是醉酒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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