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就是拿了一迴你的東西嗎?你用得著這麽處處針對我?以你的年紀都可以當我叔了,你何必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更何況,我東西都還你了好不好?”


    “叔?”冷幽玨咬牙挑眉,隨後直接一口灌掉了手裏的茶鐵青著臉站起身來,“我出去走走。”


    他直接轉身走了出去,看他行走匆匆的模樣顯然氣得不輕。


    向晚從他身上收迴視線來,對上阿不一臉委屈的神色頓時又輕笑了一聲道:“阿不,冷幽玨性子就是這樣,你別忘心裏去。”


    阿不眼珠子轉了轉,隨即直接拿了剛剛冷幽玨用過的茶杯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光,還不忘砸吧下嘴,聞言大方的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我肚量大著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惹得一旁的向晚忍不住發笑。


    鳳澈看著她心情不錯也就沒有多說什麽。阿不放下茶來,抬眸就盯向鳳澈:“這位公子脾氣真好,跟那位冷公子相比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難怪夫人會選擇公子!”


    向晚一怔,對上鳳澈的視線,“撲哧”一聲便又笑了出來。


    她端過茶壺,鳳澈見狀急忙要接過去,向晚急忙一避,瞥了他一眼道:“我還不至於連個茶壺都拿不動吧?”


    鳳澈見狀,這才沒再說什麽,向晚這才給阿不滿了茶杯,道:“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像你這樣的孩子大多心思敏銳,沒想到你這孩子卻心性開朗,半點也不為自己處境難過的模樣。這樣的心態少見得很。”


    阿不受寵若驚地捧著茶杯,嬉笑一聲:“夫人誇獎了,我隻是覺得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何不開開心心的過?”


    向晚讚賞的看她一眼,隨後道:“你弟弟得的是什麽病?”


    一聽向晚提到她弟弟,阿不一臉愁容搖了搖頭:“大夫說了一大串的名字我也記不住,隻知道說是什麽我弟弟腦子裏長了個東西,要吃好多的藥才能把病看好,所以我也隻能努力掙錢!”


    腦袋裏長東西?瘤子麽?


    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孩子還真是挺可憐的!


    向晚探手便往一旁的鳳澈袖口抹去。


    鳳澈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向晚已經從他袖中摸出了一片金葉子來,遞給阿不道:“相遇即是有緣,我也幫不上什麽大忙,這片金葉子你迴頭去換成銀子,多給你弟弟抓些藥。這麽小的孩子,以後就不要出來做小偷小摸的事了,很危險。”


    向晚說話的同時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發。阿不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就眸眶泛紅起來。她一下子就握住了向晚的手,眼淚“啪啦”往下掉:“夫人真是好人,阿不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夫人!”


    “好了!”向晚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迴去好好照顧你弟弟!”


    阿不感激涕零,對她謝了又謝,這才拿了那片金葉子離開。


    兩人在那裏坐了片刻功夫之後才等來迴來的冷幽玨,對他如此反感阿不,向晚其實也頗為理解。


    冷幽玨那樣的人,看人比較先入為主,尤其他又不喜與人接觸,所以第一眼的印象通常便注定了後麵的相處方式,隻不過她是個例外罷了。


    若不是他們當初共同從山崖跌落墜入山穀相處的那一段時光,她還真不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不過這一天總歸是盡了興。一行人說說笑笑迴來,夜幕降臨,京城的天空沉靜明亮,能清晰的看到滿天繁星。


    冷幽玨提前下了車迴客棧,他們倆便繼續前行往王府而去。


    遠遠的,前方一片嘈雜聲傳來。向晚挑開簾子往外看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外頭朝陽卻一下子壓下了簾子,低聲對著裏頭的兩人道:“王爺,好像是災民……他們都堵在王府門口,少說也有近百來個……”


    鳳澈擰了擰眉,向晚更是覺得奇怪:“災民跑三王府來做什麽?”


    鳳澈聞言對著外頭的朝陽吩咐道:“若雪你來趕車,朝陽,你去看一下怎麽迴事。”


    朝陽應下,立刻就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前去看情況,而若雪繼續趕著馬車。


    馬車直接從王府門前經過時,向晚隱約聽到裏頭災民的聲音。


    “三王爺若是不出來主持大局那我們根本沒活路啊!”


    “是啊……那些個貪官隻知道貪汙,哪裏有錢會給我們安置住處……”


    “對啊對啊,三王爺不出來,那我們隻有死路一條啊!”


    隱隱約約的聲音,向晚聞言直接看向鳳澈,他目光沉靜,並沒有什麽波動,但向晚絕對肯定剛剛的那些話他聽到了。


    “災民堵到王府門口來請你出山……這事情我怎麽覺得這麽奇怪?”


    鳳澈沉默了一下道:“明日讓朝陽去查一查外麵如今是什麽形勢。我這許久不理朝堂中事,倒不料竟會發生這一茬。”


    “按照阿不的說法,看來這次的天災著實不小……”


    鳳澈聞言卻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吧,這樣緊要的關頭,我哪兒也不去,安安靜靜待在王府陪你把孩子生下來。”


    向晚看了他一眼,外頭的那些聲音已經遠去,她眸底映下的全是鳳澈溫柔的雙眸。


    她沒有答話,隻是安靜靠進他懷裏道:“你決定就好,不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鳳澈聞言勾唇一笑,將向晚擁得更緊了些。


    沒有想到的事,這次事件發生得突然又猛烈。


    開始的時候府門外也就不過百人,後麵的時間人數直線上升,甚至於這些難民將三王府外當成了臨時居住的地方。


    他們也不鬧事,隻是在外頭一遍遍的求。原本府裏的後門是沒有災民的,後來直接演變成連後門也堵了成堆的人,府中人出入十分困難。


    這樣下去,絕對不是個事兒。


    可是鳳澈一旦出去,形勢勢必一發不可收拾。


    原本他們還覺著事情蹊蹺去查了查,發現的確是有人指使,可是後麵出來的人卻都是聞訊而來。


    也就是說本來是一場有目的的行動後來就直接演變成災民自主的行動,如此一來,事情便更棘手了。


    這天下午,天空忽然就下起雨來。


    開始的時候還隻是淅瀝小雨,後來竟然越來越大,暴雨傾盆而至的時候,那些個災民居然愈發堅定,甚至就在這暴雨連天的時候跪在了府門前開始求。


    聰明如鳳澈,此刻不由得也為這件事情犯了難。


    暴雨下到了晚上,不少人已經直接倒在了雨地裏。朝陽匆匆來稟時告訴鳳澈,眼下不止災民竟然也有朝中重臣領了大家一起跪。如此一來士氣大振,那些個災民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不知道累,還越跪越精神。


    可是這樣的時候,如果暴雨下一晚上鳳澈還不出去,明天一早,王府外頭勢必躺了一片人。


    他多年來積累的民心勢必有損傷。


    進退都不是,分明兩麵為難。


    而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鳳羽期待的結果。


    “要不然……你去吧。”


    臥居之內,向晚站在窗口的位置看著外頭傾盆大雨,迴過頭來對著鳳澈這麽說。


    鳳澈一怔,隨即緩步朝她走了過去,輕歎道:“這是朝廷的事情,自有朝廷來解決,如果明日災民還在這裏,我就去奏請皇上,直接在王府前建一座難民營,如此一來,我不受詬病,朝廷那裏也不能奈我何。”


    向晚看了他一會兒,到底是輕歎了一聲道:“可是到了這樣的地方,你若依舊不幫,百姓隻怕會對你有怨言!”


    鳳澈看向外麵傾盆雨幕,聲音透著些許暗沉:“既然已經不想去參合那麽多是是非非。百姓心裏怎麽想,與我又有何幹?”


    向晚心中默默,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鳳澈到底是沒有出來,不過他卻吩咐了人連夜去購置了許多草帽雨衣分發給了災民,然後還給大家提供了免費的食物充饑。


    第二日一早,他果然如昨夜對向晚所說那般入宮親自去請旨修建難民營。


    不過這樣的提議卻被皇上直接拒絕。理由是京城早已修建了難民營,是這些災民不去居住,他們不會耗費不相關的費用來造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難民營。


    見如此情形,鳳澈當天晚上迴來便讓底下的人收拾好東西,直接帶著向晚連夜離開了王府。


    王爺不在府裏,災民留在王府門前便再沒有了任何意義。


    又連續的幾日毫無希望,甚至確定王爺不在府裏之後,那些個災民這才離開了三王府,一個個堆了滿腹的委屈和埋怨。


    這廂問題雖然解決了,那廂卻累壞了向晚。


    他們連夜啟程去行院,行院又是在半山腰上。


    她大著個肚子又要坐馬車又要上山,自然是格外辛苦。


    好在上山的整個過程都是鳳澈抱著,不然她估計會累得直接在山路上生產。


    山上安排了經驗豐富的穩婆和大夫,隻等向晚平安生下孩子。


    而鳳澈更是哪兒都不去,整天的陪著她,臨近生產的時候,連冷幽玨也上了山,而且也幹脆在山上住了下來,一堆人就等著她臨盆。


    向晚的心情也格外的緊張,尤其聽說生孩子有多麽多麽痛,她便格外的小心謹慎。


    她每天都給自己把脈,就怕有什麽特殊情況,確定孩子在肚子裏平平安安的,她才會鬆一口氣,開始一天的活動。


    預產期如期而至。這一天所有的人都陪在她身邊等著陣痛開始,可是等了一天卻毫無動靜。


    偏生大家都散去之後,夜半時分,向晚的肚子卻突然痛了起來,當即又驚得所有人半夜起身忙活,直到房間裏擠滿了穩婆,向晚痛得眼冒金星,她這才確定自己是真要生了!


    “王爺,這男人不能留在產房,容易招惹晦氣,老奴請王爺先行出去靜候!”


    “是啊王爺!這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看的……哎,王爺!”


    “什麽晦氣不晦氣?本王從來不在意這些……讓開!”


    “不行啊,王爺!這產房男子不得入,這也沒有先例啊!”


    “那本王今日就開了這個先例!”聽著裏頭向晚聲嘶力竭的聲音,鳳澈愈加心煩意燥,直接就怒視向兩名穩婆,“再不讓開,本王直接砍了你們!”


    一聽說這兩個字,兩名穩婆頓時不敢阻攔了,隻好讓他進去。


    鳳澈頓時疾步走了進去,而房門外的冷幽玨眼見著此番情形,眼睛都瞪出火光來了。


    鳳澈能進,旁的男人那是絕對不能進!


    兩名穩婆哪兒管他是不是雙眼噴火,直接就在他的灼熱視線下關上了房門,將他徹底阻隔在外。


    “晚晚……很痛是不是?若是痛你就喊出來……或者咬著也行!”


    鳳澈看著向晚滿頭大汗,目光已經根本聚焦不到他身上,整個人也是急得厲害。


    他沒見過女人生產,此刻向晚的模樣格外痛苦,就連他不斷的輸真氣也半點緩和不了,一時之間,急得額頭都冒出冷汗來。


    “王妃!使勁啊!快使勁……”


    “對啊!這什麽都看不到……”


    鳳澈真想劈頭蓋臉罵兩個穩婆一頓,可是又知道如果不用力孩子根本就生不下來。


    “晚晚……你咬一咬……”


    他伸出手來遞到向晚麵前。雖然疼痛已經消磨掉她所有的理智,但向晚到底還是存了意識,直接偏開頭,隨著陣痛的間隙轉過頭來朝鳳澈微微一笑:“我沒事……”


    她滿臉汗液,臉色蒼白,鳳澈見了越發心疼,緊緊握住她的手:“晚晚……再堅持一下,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然而向晚已經來不及迴他的話,已經又一陣痛意傳來,她緊要牙關,用盡全力。


    “哎呀,看到頭了……王妃用力!對對就是這樣……用力王妃!”


    聽說頭出來了,向晚越發拚命,隻聽得一聲胎兒的啼哭,隨後一個滿身是血的孩子被產婆提著腳拍了一下屁股,小孩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是個男孩!恭喜王爺!”


    兩個穩婆齊聲恭喜,鳳澈亦是滿麵欣喜之色。他轉頭看向向晚,滿頭汗液的向晚不由得也鬆了口氣。


    一個產婆將孩子抱去洗澡,另一個留下來替向晚收拾產後的事情。


    她伸出手來去按壓她的腹部,欲將體內殘餘的血排出,使得子宮盡快收縮。


    可她不過輕輕一按,向晚立刻扶著肚子叫了起來:“疼……疼……”


    穩婆一怔,隨後便伸出手來往她肚子四周按了按,又低下頭去看裏麵,待她重新抬起頭,看向向晚和鳳澈時整張臉都變了顏色:“還……還有一個……”


    那邊剛處理好孩子的穩婆用繈褓包著孩子走了過來,聞言愣了一下:“王婆你沒看錯?”


    王婆迴過頭來看向那個穩婆,臉色慘白:“千真萬確……可是……”


    “可是什麽?”那個穩婆問出聲時,鳳澈和向晚都同時看向了她。


    那個產婆臉上更白了幾分:“你自己過來看看!”


    那個穩婆聞言,直接將孩子遞給了一旁的打下手的婢女,隨後就走了過去。


    待她仔細一看之後,抬起頭來的臉同樣半分血色也無,這樣的狀況驚得向晚和鳳澈都有些發暈。


    “到底什麽事情,別給本王吞吞吐吐,快說!”


    兩個穩婆相視一眼,忽然就齊齊跪了下去,王婆顫著嗓音道:“迴王爺,的確是還有一個,可是這個孩子居然出來了一隻腿……王爺……這……這是難產啊!”


    話音落,鳳澈驚得一下子站起身來,向晚原本虛弱的臉上頓時也是血色全無。


    “難產?腿先出來?”


    那兩個穩婆頓時點頭如搗蒜,向晚臉上的血色便徹底沒了。


    如果是別人難產,那並不是一件難事。她堂堂外科一把手兼法醫開個刀剖個腹那根本不是事兒。可是眼下難產的是自己,這個時代,哪兒來的剖腹產?


    向晚的眸底第一次有些慌亂。


    鳳澈當即沉眸看向兩人:“難道就沒有辦法了?”


    兩個穩婆顫著身子搖了搖頭,鳳澈一張臉頓時沉入穀底。


    “去!去吧劉大夫叫過來!”


    鳳澈一聲令下,那個劉大夫立刻便被叫了來,而向晚這會兒肚子已經又開始陣痛了,她痛得沒了力氣,隻能虛弱著身子強忍著。


    大夫很快來把完脈,連手都抖了起來:“這……王妃氣血虧損,鬱氣又重……這難產……這……老夫也無能為力啊!”


    向來斯文雅致的鳳澈,這一下徹底動了怒,直接就一腳揣在了他肩上,陰沉沉地說了兩個字:“庸醫!”


    他低下身去,緊緊握住向晚的手:“晚晚……你一定要挺著,聽到了沒有!”


    向晚已經被痛意折騰得完全沒了氣力。鳳澈見狀直接就朝她輸送了一些真氣,然後低下頭來重重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道:“你等我!我去給你找大夫!”


    他轉身便出了產房,向晚想去拉他,此刻卻覺得渾身開始陣陣發冷,她沒了力氣,隻能躺在那裏,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冷幽玨在門外,早已察覺到了裏麵的不正常,但他身份擺在那裏,不能貿然進去。此刻見著鳳澈出來,他急忙迎上前去攔住他:“向晚怎麽樣了?”


    鳳澈看他一眼,忽然就握住了他的手臂道:“冷幽玨,我有及時要出去一趟,這裏就交給你了,拜托你,一定要幫晚晚撐到我迴來!”


    冷幽玨正想問發生了什麽事,鳳澈已經鬆開他的手,身影一閃,已經徹底沒了蹤影。


    這樣的時候,他卻要離開,而且用的是輕功,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情!


    而裏頭的人,隻有向晚!


    他頓時想到了什麽,眉目一急,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腳便踹開了產房的門走了進去。


    向晚被痛意折磨得死去活來,如今隻剩了本能的意識強撐。


    她隱約覺著身側來了個人,直到那人離得近了,她才發現是冷幽玨,頓時抖動著牙齒問道:“鳳……鳳澈呢?”


    那兩個產婆就站在一邊竊竊私語,卻分明都是一副十分焦急的樣子。眼見了他進來,竟然也毫無反應。


    冷幽玨心下沉得厲害,直接就上前握住了向晚的手。


    察覺到她的手冰涼如水,他心下一驚,頓時給她傳送著內力,同時低聲道:“向晚!你不能有事,鳳澈去找救你的人了,你千萬要挺住!”


    向晚似乎努力精神了些,她抬眸看了四周一眼,眼睛隻看得見自己抬高的雙腿上搭著的那塊白布,顫著聲音無力道:“來不及了……根據流血量和我現在身體的反應……如果這麽拖下去,孩子一定會窒息……冷幽玨,你去找把刀來,我教你……你幫我剖腹……”


    冷幽玨手一抖,整個心都揪痛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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