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身子隨著碎石滑落,她跪在地上猛咳,吐了好幾口血,手指輕顫著摸向掉落在一旁的青迴,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謝陽單手掐住唐九寧的脖子,將人重重地抵在山壁上。他的另一隻手握掌成拳,做了一個拉引的手勢,天空中的劍影數量驟然增多,攻勢猛烈至極。


    “砰砰砰砰砰——”


    劍光接踵而至,將底下的結界劈開,爆炸聲響徹整個荒原。


    火光裏,是一個個倒下的身影,人們踩著屍體四處逃竄,最終還是倒在了這片屍橫遍野的荒原裏,連骨頭渣都被燒得幹幹淨淨。


    “我說過了,今日沒有人能活著離開。”謝陽的五指收緊。


    唐九寧唿吸困難,目光越過謝陽向後看去,她咬著牙握緊了手中的青迴。


    一道金色的劍光如期而至,謝陽揮劍迴擊,手上的力度鬆了一點,唐九寧乘勢揮刀,往謝陽的脖子砍去。


    黑霧一閃而過,謝陽的身影瞬間退出十丈之遠,他伸手摸向脖子,抹下一道血痕。


    “來再多的人,也隻是送命而已。”謝陽抬眼,神情陰鷙地看著唐九寧和江珣。


    “太清劍陣。”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謝陽一怔,剛想迴頭,四麵八方劍氣來勢洶洶,皆對準了他一人。


    “斬!”謝南靖口中念訣,手勢一動,劍光齊齊攻向謝陽。


    這是機會!唐九寧眸光一閃,身影如閃電般竄出。


    “砰——”劍光正中目標,一片煙霧中,唐九寧揮刀而至。


    “沒用的,去死吧。”


    謝陽的聲音在濃霧中響起,一陣強烈的靈力隨即爆發,直接將唐九寧掀翻了出去。江珣一躍,在半空中接住她的身子,旋身護進懷中,靈壓的衝擊讓他當場吐了一口血,兩人重重砸在地上。


    “嗬,不要白費力氣了——”謝陽的聲音戛然而止。


    唐九寧抬頭一看,隻見謝南靖從背後圈住謝陽,兩臂牢牢地禁錮住他。


    謝陽雙臂被束縛,隻好用手肘擊打謝南靖的腹部,每一下都極重,逼得謝南靖吐了一口又一口的血。


    “你找死?”謝陽將靈力聚集在手肘處,當下便要用盡全力擊出一擊。


    “快動手!”謝南靖喊,張嘴又湧出一大口血,嘩啦啦地浸濕了兩人的衣襟。


    唐九寧握著刀站在原地,手有些抖。


    “動手。”謝南靖看著唐九寧,聲嘶力竭地吼,“動手啊!阿寧——”


    “!”黑霧刹那間纏繞上刀刃,唐九寧腳下生風,舉著刀筆直地衝向謝陽。


    謝陽手腕翻轉,慌忙掐了一個結界抵禦攻擊。


    刀尖觸及到藍色的結界,巨大的氣浪炸開,罡風原地卷起,像一把把刀割過皮膚,唐九寧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疼,就連骨頭都發出了斷裂的悲鳴。


    嘴裏全是血腥味,她痛苦地咬住了牙,抬眼看向謝南靖。


    謝南靖狼狽不堪,下巴上全是鮮紅的血,滴滴嗒嗒地往下流淌。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說了一句話。


    “……”唐九寧眼眶一紅,緊咬著牙手中發力,黑氣猛地爆發,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她閉著眼將刀往前一送。


    “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聲伴隨著黑刃,破開了結界,青迴長驅直入,“噗呲”一聲,刺入了□□之中。


    頭頂盤旋的太清劍陣停止了運作,一道道劍影消失在空中,烏雲散去,天空開始放晴,一縷陽光穿過雲間縫隙,刺得唐九寧睜開了眼。


    謝陽垂著腦袋,兩眼無神,臉色灰敗。


    謝南靖的姿勢不變,頭微微垂落,他閉著眼睛,嘴角掛著一絲笑。


    ——“阿寧,對不起。”


    唐九寧心神猛然一震,顫抖的手終於鬆開了貫穿兩人的長刀,眼前一黑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江珣接住了她,隨即萬魔窟一群人紛紛喊著“尊主”,急忙忙衝了過來,團團將她圍住。


    唐九寧半闔的眼緩緩閉上了。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視線所及之處——謝陽和謝南靖的屍體仍直挺挺立在半空中,他們的頭頂,是一片烏雲,烏雲的背後,萬裏的晴空若隱若現,是湛藍色的。


    ……


    十天後,玉芝樓。


    王之玉打開了門,目光一掃站滿了庭院的人,秀眉皺起:“各位天天杵在我玉芝樓,不嫌累嗎?”


    萬魔窟的人你看我我看我,有人迴了一句:“王姑娘,我們是擔心尊主。”


    王之玉歎了口氣,心道你們一群人兇神惡煞地站在我院子裏,十天來不知嚇跑了多少病人。


    “你們尊主暫時無事,但她需要靜養,你們堵在這反倒影響了她。”她委婉地勸了一句。


    眾人還是不願意走,直到蕭鷙從屋內走出:“尊主沒事,都散了吧。”


    一聲令下,所有人梗著脖子往屋子裏張望了幾眼,才不情不願地退下。


    王之玉看著蕭鷙把門關上,見他眉宇間皺著一抹陰霾,便問了句:“還是沒有找出救人的法子嗎?”


    蕭鷙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大護法去拜訪了尊師。”


    王之玉跟上:“我師父怎麽說?”


    “丁老先生說,世間隻有一人能救她。”


    “誰?”


    “紫霄真人。”


    王之玉眨了眨眼,麵露詫異。


    ……


    “紫霄真人?”


    唐九寧背後倚著軟墊,半靠在榻上,案上是一盤葡萄,手上是一冊話本。


    看似日子過得舒服愜意,實則渾身上下都痛得厲害,隻能用功法暗暗壓住。可她明明麵色蒼白,臉上卻嬉皮笑臉,還和江珣開起了玩笑:“紫霄真人要是還活著,都要四百歲了吧,還不成仙了?”


    江珣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那不正好,我還怕他道行不夠,救不了你的小命。”


    唐九寧笑著拍開他的手,將視線轉迴話本上,是她最喜歡的《純情仙君俏徒弟》,江珣特地給她從玄天閣拿了過來。然而脊椎骨一戳一戳地疼,她根本看不進去一個字。


    “江珣。”她忽地抬眼,笑得眉眼彎彎的,“你陪我去找紫霄真人吧,就你一人,不要其他人。”


    江珣怔了一下,隨即垂下視線應了聲:“好。”


    紫霄真人作為引氣入體的第一人,在修真界已消聲遺跡三百多年,有人說他已得道成仙,也有人說他早已駕鶴西去,反正沒人見過。若是要尋他,還真沒有一點頭緒。


    萬魔窟的人摩拳擦掌,說要去把紫霄真人曾經的修行之地——無量山給翻個底朝天,定能將人找出來。


    唐九寧翻了個白眼,罵道:“你們一大幫人上去,七嘴八舌吵吵鬧鬧,若是擾了紫霄真人清修,他不給我治病怎麽辦?”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勸下了。


    戚明山看著唐九寧坐上了江珣的馬車,車簾一合,瞬間阻隔了一切。他活了這麽多年,見過了風風雨雨,此刻還是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唐九寧這一去,恐怕是再無相見的機會。那紫霄真人,哪是那麽容易找得到的……


    戚明山帶著萬魔窟的人迴了西澤幽冥。顧子言早已等候多時,他此番前來,是幫著仙盟傳達兩件事。一是代表仙盟上下給萬魔窟賠禮道歉,表示先前恩怨一筆勾銷;二是經此一役,仙盟分崩離析,因為謝陽之事,背負上諸多罵名,經商議決定就此解散,從此修真界再無仙盟。


    戚明山並不接受仙盟的道歉,也不打算和解。他捋著胡子哼笑一聲:“我萬魔窟出了這西澤幽冥,二十年前是什麽樣的,二十年後還是什麽樣,恐怕仙家諸位仍是看不慣呐。”


    顧子言明白戚明山的意思,他敲著扇子笑了笑:“大護法盡管放心,萬魔窟要是想在修真界橫著走,我長樂山莊第一個支持!”


    戚明山意外地看了顧子言一眼,感慨了句:“顧二公子倒是個性情中人。”


    “那是。”顧子言“唰”地一下打開扇子,“這人啊,就得活得自由一點。”


    ……


    唐九寧聞見了清甜的味道,是雨後的山林。她支開車窗,往外看:“我們到哪了?”


    江珣順著窗縫向外看去,青色的群山映入眼簾:“前麵就是無量山。”


    “我想下車走走。”唐九寧說。


    “好。”江珣手中掐訣,馬車飛落在半山腰上。


    唐九寧下了車,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她迴頭看江珣,嘟囔了句:“腳酸。”


    江珣上前一步,在她跟前半蹲,手往後背招了招:“上來。”


    唐九寧嘴角一彎,輕輕一跳,雙臂圈住江珣的脖子。


    江珣手一兜,往上抬了抬唐九寧的身子,穩穩地背著她繼續走。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漏下了斑駁的影子。


    唐九寧把頭埋在江珣的頸窩裏,蹭了蹭,衣領處有清茶香,頸側的皮膚貼著臉頰,有一絲暖意。


    “不知道紫霄真人的舊居還能不能住人。”她懶洋洋地開口,“這麽多年了,怕是破爛不堪了。還能住的話我們便在這裏住幾日好了,雖然你說過靈奚島的環境很好,但是我看這裏也蠻清淨的。”


    唐九寧獨自絮絮叨叨,江珣悶聲趕路,偶爾“嗯”一聲。


    唐九寧見他興致不高,便歪過腦袋去看他,英俊的側臉輪廓分明,眉頭處隆起一座高高的小山。


    她伸出一隻手戳江珣的眉心:“怎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還沒死呢。”


    “你若是真死了。”江珣目視前方,冷冷地開口,“就算進了棺材入了土,我也要把你挖出來。”


    “別嚇唬人,你這麽做,便是讓我死了都不能安心。”唐九寧緊了緊手臂,接著道,“江珣,你答應我,下了山之後,迴玄天閣好好當你的少閣主,如今萬物靈氣迴歸,正是修煉的大好時機,切莫為了我耽誤了前程。”


    “……”江珣將牙齒咬得緊緊的,眼裏有些發紅。


    “從今往後,你不要念我,不要想我,好不好?”唐九寧在他耳邊輕聲道。


    江珣張了張嘴,一個“好”字梗在喉嚨,像下不去又出不來的魚刺,狠狠紮進最柔軟的肉裏,痛得發不出聲。


    唐九寧緩緩閉上雙眼,喃喃道:“我還有一句話,你那日也沒聽清,其實……”


    “嘖嘖,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啊。”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一七旬老道士從樹下躍下,兩三步就走遠了,跟飄似的。


    江珣一怔,盯著那個傴僂的背影,不免疑惑,前方那位老者沒有一絲靈力,是如何爬上這麽陡峭的無量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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