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裏,“捕匪”大賽即將開始。


    金紫門掌門人王元洲姍姍來遲。他從另一端而來,其厚底雲頭靴踩上早已鋪好的紅毯。他不徐不疾地走上大殿的台階,衣袖擺動間,黃色長袍上的金絲臥龍紋隨之舞動。


    王掌門年逾五十,身材有些發福,但氣勢不減當年,那一腳一腳地都踩出了鏗鏘有力的聲音。


    他踏上最後一階,像帝皇俯瞰臣子一樣,轉過身來掃視了一圈底下的眾多修士。


    王元洲突然裂開嘴角笑了,露出了左側一顆鑲金的牙,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諸位遠到而來,皆是為了能在此次百門大會大展身手,為自己的門派爭光。而我金紫門,為了大會能舉辦順利,也是勞心勞力多日……”


    王元洲的聲音迴蕩在整座大殿,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包括此刻在大殿高層的迴廊上,三三兩兩站著的那些人。


    一人姿態懶散地倚著欄杆,嘴裏吐出一顆葡萄籽,在空中劃出一條曲線,落了下去,看那勢頭沒準要落在正在激情澎湃演說的王掌門頭上。


    “嗬,王元洲那傻逼。”那人嗤笑一聲,“搞出這陣勢,是想當皇帝?”


    迴廊裏其餘人皆是一怔。


    謝南靖開口道:“顧大公子,謹言慎行。”


    吐葡萄籽的顧家大公子顧子翌,聽罷轉過身來,背靠欄杆用雙肘抵著。


    “謝公子也太刻板了些,這裏又沒有王家人。”顧子言勾著唇笑了笑,他長得與顧子言頗為相似,但是眉眼更加細長,笑起來看似風流多情,看細細琢磨他那眼珠,便會發現裏麵既冷酷又無情。


    “對罷,江少閣主?”他頭一歪,又問站在不遠處的江珣。


    其餘人目光悄悄看向江珣。


    其實這裏站著的都是些金丹期修士,他們的賽期還沒有開始,今日隻是來看各自門下師弟師妹的比賽。


    迴廊地方不大,顧子翌罵王元洲那句話,大多數人都聽到了。但也隻有謝南靖敢出麵說上一句。這顧子翌性情乖戾,行事又心狠手辣,正常人躲他都來不及,更不想和他有所瓜葛。


    “我沒想法。”江珣淡淡開口。


    顧子翌剛要一笑,江珣又說道:“我隻是覺得,你剛才吐葡萄籽的行為——”


    他瞥了顧子翌一眼。


    “也太髒了些。”


    江珣話畢,顧子翌站著沒動,他盯著江珣,麵無表情地用舌頭頂了一下腮幫子。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這兩人向來不對盤。


    百門大會舉辦了這麽多屆。各家擬定賽事的長老們,千方百計地把江珣和顧子翌分開,因為兩人一言不合便要打起來,而且沒人能拉得住。


    如今,終於把江珣熬走了,他身為閣主不得參賽。但他不參加比賽,並不意味他碰不上顧子翌。


    就比如現在的狀況。


    是人都能察覺到這股冷意,有修為較低者兩股顫顫邁開腿便要走下這迴廊。


    開玩笑,上屆第二和第三在這裏打起來,這金紫門的大殿就算是金子做的,也逃不過粉碎的命運。


    千鈞一發之際,和事佬顧子言插了進來,他像是故意沒看出這氣氛,嬉皮笑臉地搭上江珣的肩,說道:“你們還站在這幹嘛?下麵的人都準備入山了。這次王家還擺了傳影陣,我們在大殿裏就可以觀戰。”


    江珣拿著折扇,頗為嫌棄地撥開顧子言的爪子,轉身便離去了。


    “哎等等我!”顧子言衝江珣喊了一聲,又轉迴身對顧子翌笑了笑,“大哥,我先下去了啊。”


    說罷,便一溜煙地不見了。


    顧子翌盯著陸陸續續走下迴廊的人,維持著姿勢沒動,他眼珠緩緩移動,看了眼樓下的王元洲。


    王元洲終於結束了這段冗長的發言,他講得心滿意足的同時又口幹舌燥。他對著台階之下早已迫不及待的一眾修士,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繼而大聲喊道:“現在,我宣布——”


    “百門大會捕匪大賽——”


    “正、式、開、始——!”


    一行白鷺猛地竄上青天。


    “嗖”的一聲,有人禦劍起飛,瞬間飛至白鷺群裏。那人遙遙領先,他迴首看了眼陸續追上來的人,咧嘴一笑,轉頭運功離去,隻在空中留下一道劍氣劃過的白霧。


    一道道劍光接連劃過天際,把白鷺驚得散了,卻連起了兩座青山。


    江以蓮掏了掏耳朵,罵了一聲:“那王老頭終於講完了。”她手指一揮,腰上的金鞭自動盤成兩個踏板的形狀,她雙腳踩上,迴頭看了一眼唐九寧,哼笑一聲便飛走了。


    笑什麽?


    唐九寧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雪引,哼哼,如今我也是有劍的人了。


    她忍不住嘴角上揚,揚到一半又僵住了。


    有劍並不代表會禦劍,她猛然發現過來,然後站在原地挪不動腳步了。


    難道大家都如此漂亮地“嗖嗖嗖”地飛過去,我卻要憑腳力跑過去?


    這也太丟人了吧。


    她正鬱悶著,徐長生湊過來問道:“小師妹,你要不搭我的劍?”


    唐九寧連忙抬頭,內心已是歡唿雀躍:“可以嗎?”


    徐長生一笑:“自然可以。你靈力不穩,還是不要自己禦劍比較好,不安全。”


    於是唐九寧如願以償,也“嗖”地一下上了天。


    風吹得有點疾,她把亂發攏至而後,掃了一圈周圍,皆是禦劍而行之人。或快或慢,時而趕超時而落後,都在暗自較勁。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捕匪大賽,我來了


    與此同時。


    金紫門大殿內,幾道光從不同方位分別映射出眾年輕弟子禦劍的影像。


    這便是顧子言口中所說的傳影陣。


    金紫門為了辦好此次百門大會,還真是下了大手筆,這個陣法要維持一整日,便得消耗掉整整幾車的靈石。


    大殿裏坐著各門派領隊的長老,以及一些金丹期的參賽修士。看樣子,眾人對自家門派弟子的表現還是頗為關注的。


    有位長老一捋長白胡子,問道:“這飛在第一個的少年,可是太清山的人?”


    謝南靖迴道,“是我派上清真人門下弟子。”


    “不錯不錯,年少有為。”長老笑嗬嗬道,“我看著這唯一一個直接晉級決賽的名額,非他莫屬了。”


    “呂長老,話可不能說得太早。”王掌門坐在首座,反駁道,“這少年不就是飛得快了一些嗎?我王家擺這個傳影陣,就是為了讓大家好好看看,這優秀的人才啊,還是有很多的。”


    呂長老瞧著王元洲一說話便若影若現的金牙,心中暗罵了聲庸俗之輩。


    “咦。”王之玉看著影像,突然疑惑了一聲,“那小姑娘,好像是玄天閣的人?”


    江珣抬眼一看,唐九寧站在徐長生身後,扯著他的袖子。


    “哈?”顧子翌眯起眼睛細看了一番,確認這姑娘是被人帶著飛,不免奇道,“你們玄天閣是沒人了嗎?怎麽連禦劍都不會的小丫頭都帶出來比賽?”


    江珣沒迴答,自顧自地喝茶。


    顧子翌嘴裏嚼著幹果,拖拉著聲音問道:“江少閣主是聾——了——嗎——?”


    江珣終於抬眸看了他一眼:“有隻狗在這裏亂叫,我搭理作甚?”


    氣氛頓時安靜了,顧子翌嚼幹果的聲音迴蕩在大殿裏。


    “嘎嘣”一聲,仿佛在嚼碎什麽人的骨頭。


    有人反應很快,連忙指著影像說道:“諸位看,那名修士禦劍姿勢極為端正,而且他劍尾竟然沒帶出一絲雲霧,如此幹淨利落,我看大可與那太清山弟子一爭高下。”


    眾人一看,那名弟子姿勢端正是沒錯,但明顯是因為過於緊張僵硬而致,而且是因為飛得太慢了,劍尾才劃不出一點雲霧。


    他們都心知肚明,卻像被蒙蔽了雙眼一般,整齊一致地點頭,口中接連稱讚。


    “是啊是啊。”


    “此乃天縱奇才。”


    “不知是哪位門下高徒啊?”


    劍拔弩張的氣氛被這群睜眼說瞎話的人努力蓋了過去。


    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皆在心裏擦了一把冷汗。


    這兩位大公子以往對金丹期以下的比賽都毫無興趣,從未前來觀戰,如今卻不約而同地坐在大殿裏。


    唉,這到底是個什麽倒黴日子。


    捕匪大賽賽場的山名為七星峰,它並不陡峭,甚至算得上平坦,但他連綿不絕,高低起伏,是金紫門裏占地麵積最廣的一座山。


    金紫門為了防止毛匪逃出這座山,在七星峰四麵都設了陣法。


    徐長生穿過陣法的屏障,禦劍帶著唐九寧俯衝入林子裏,劍身擦著樹梢而過,削下片片斷枝殘葉。


    江以蓮等人已落地等候多時,她見最後兩人已到,目光掃了一圈。


    “都到齊了吧。”


    “那現在開始分頭行動。”她抽出了腰間的金鞭,“記住,找到毛匪後切勿打草驚蛇,用信號彈聯係同伴。”


    一個小個子的師弟舉起手,問道:“師姐,信號彈把其他隊伍的人招來怎麽辦?”


    “蠢貨,你不會跟別人搶嗎?”江以蓮細眉一豎,看向眾人,“若是碰到其他隊伍的人,覺得對方修為比你高的,就弄出點動靜把毛匪嚇走。反正我們拿不到的,別人也休想拿到。”


    “兩人一小組行動。”江以蓮喊完這句話,卻自己一人跑遠了。


    唐九寧和徐長生最後才到,自然被分到了一組。


    他們沿著山路尋找毛匪的蹤跡。


    七星峰裏皆是百年古木。高大的樹木頂天而立,其枝葉茂盛,足以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樹葉間隙隻漏進來絲絲縷縷。


    徐長生用長劍撥了撥路邊的灌木叢。


    唐九寧問他:“這樣能找到?”


    徐長生苦笑:“自然是不能的,我不過隨意看看。”


    唐九寧覺得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不是辦法,便又問:“毛匪喜歡什麽?”


    徐長生知她所想,便答道:“毛匪沒有特定的喜好,它們時而在玩泥巴,時而又在河裏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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