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我窮得——”唐九寧反應過來了,江珣指的是薛老爺的那筆金子。“你你你……”唐九寧簡直忍不住想罵他喪盡天良,窮人家的血汗錢他也要搶?


    唐九寧還想挽救一下,便假惺惺地笑道:“公子不會在意這麽點錢吧。”


    “你給不給?”江珣懶得跟她周旋,他就是看出了唐九寧窮困潦倒,非要捉弄她。


    “給我留十兩。”唐九寧臉一撇,忍痛割愛。


    “不行。”


    “五兩。”


    江珣直接道:“一分都不可能。”


    “……”


    唐九寧自知討錢無果,隻能暗暗握拳,心中痛罵江珣一番。此時薛守正在一眾仆人簇擁下急衝衝地走了進來,看見唐九寧等人安然無恙,心下一鬆,歎道:“剛剛見姑娘突然消失,老夫甚是擔心,無事便好。”


    唐九寧微微一笑:“薛老爺放心,我已探出貴府問題所在,現在正打算和其他幾位道友聯手將其揪出。”


    江珣聞言,淡淡一瞥唐九寧,接話道:“薛老爺,自從朝廷與仙盟結約後,保護大建王朝百姓平安康樂也是我們仙盟的義務。助這位姑娘驅邪除妖,更是仙盟的職責所在。”


    薛守正一愣,沒想到江珣願意主動幫忙甚至沒提任何條件,隻是他這話有些反客為主,說得好像他是主導一般。但薛守正也不想去細究,有人能幫著解決最好不過了。


    這邊話談到一半,那邊躺著的劉昌彪終於醒了,他一臉茫然地看著眾人。紅衣婦人見狀立馬陰陽怪氣道:“哎喲,這是哪個自不量力的首席大弟子啊。若不是這位小姑娘出手相救,你可就長埋土下了。”


    劉昌彪臉色漲紅,扯開話題:“你還不是一樣。”


    “我要不是去拉你,我能進那裏去?”紅衣婦人厲聲反駁。


    “好了好了,兩位別吵了。”唐九寧插入兩人中間,說道。“當務之急,是找出薛府裏鬧事的人。”


    紅衣婦人不解道:“人?”


    唐九寧點點頭,對薛守正說道:“薛老爺,我探出薛府被布了一個陣法,魚妖害人隻是表象。真正的黑手是這個布陣的人。”


    紅衣婦人對此事毫無頭緒,加之現在十分信任唐九寧,立馬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我需要各位幫忙。”唐九寧微仰著頭,一字一頓道,“破、陣。”


    唐九寧說的方法很簡單,隻需四人,找準正東、正南、正西、正北位,以三尺為寬,搜尋藏匿起來的陣點。找到之後便以信號示意,四人一同將其破壞便可。


    “這麽容易?”劉昌彪聽罷,在一片寂靜中問道。


    “我說過了,這隻能對陣法造成影響,但並不能完全破解。我想用這種方法逼出布陣者。”唐九寧轉向江珣,繼續道,“萬一逼出個得道高人,還請江公子出手相助。”


    江珣搖搖扇子沒有迴話,唐九寧看出他不反駁就是同意的意思。


    劉昌彪已經知道江珣的身份,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出,隻能罵罵咧咧地走出門找陣法。紅衣婦人出門前再次對唐九寧道了聲謝:“不知姑娘姓名,在下乃紅山派丁如蘭。”


    “我姓唐,名九寧。丁姐姐喚我九寧即可。”


    修道者不管修煉水平高不高,多半趾高氣揚,自命清高。唐九寧雖然碰見的修士不多,但是像丁如蘭這般待人友善的還是第一次遇見,隨即便親切地喚人家姐姐。


    丁如蘭前腳剛走,江珣便在後頭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樁生意你一文不賺。”


    唐九寧朝天翻了個白眼,這是誰的錯?


    江珣繼續勸道:“你要是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這件事我一人便可解決。”


    江珣這話放別人說就有吹牛皮的嫌疑,而江大公子自帶目空一切、所向睥睨的強大氣場。這話他搖著扇子講出來,倒真有一根手指便可碾碎一方妖魔的氣勢。


    “你知道那是什麽陣嗎?”唐九寧突然問道。


    江珣反問:“我又沒見過,如何知道?”


    “煉魂陣。”唐九寧幽幽開口,聲音變遠變輕,像散在空氣裏的風。她轉頭看著江珣,望進那如墨般的眼眸中,企圖從中看出點情緒的變動。


    “十六年前,魔尊九閻用此屠殺了張嶺鎮萬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陣。”


    唐九寧此刻的眼神很奇特,桃花眼尾微翹,像極了一瓣盛了水珠的桃花。水光流轉,她期盼而壓抑地想要知道那個答案。


    “修真界無人不知煉魂陣。”江珣隨意道,“此陣雖兇險,但是好破。你為何表情這般凝重?”


    唐九寧迴過神,眨了下眼,輕聲道:“我以為仙盟中人,耳朵裏聽不得半點魔門的事。”


    “怎麽會。”江珣哼笑一聲,說道,“你以為他們嫉惡如仇,不過是趕著當英雄罷了。”


    唐九寧沒明白趕著當英雄是什麽意思,但也沒多問,而是將話題拉迴陣法上:“還請江公子不要大意,這不單單隻是煉魂陣,我看其陣法圖,恐怕融合了有兩至三個陣。”


    江珣眉毛一挑,意思是這你也能看出來?


    唐九寧揚起嘴角,笑道:“我師父精通奇門遁甲,最擅長破陣解符。”


    江珣負手而立,左手摩挲著轉了圈玉扳指,看著唐九寧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煉魂陣,顧名思義,用來重塑精元魂魄。煉魂陣被仙家嚴令禁止,不僅是因為人死不能複生,此陣違背了倫理道德,更是因為世間萬物皆是等價交換,要重塑精魄,定要奪取他人的精元,最終煉化成他物。


    煉魂陣複雜難控,很難成功,薛府的煉魂陣無論規模、蘊含的力量都遠遠不及當年魔尊九閻的煉魂陣。


    這種程度的陣法是煉不出人的。


    唐九寧低頭看著被自己掀翻的青石磚,背麵用刀刻著圖,刻痕深且曲折。是誰發著抖,滿含恨意拿著刀一點一點磨著石磚而成。


    她想起了那條魚。


    有些話她沒跟薛老爺說,譬如那魚是施陣者想要的煉成之物,那條青魚對施陣者來說是極為珍貴的東西,他想要它活過來。


    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運氣向空中擲出一團揉皺的符紙。


    “砰”一聲巨響,符紙在半空中炸成花火,向薛府上上下下的人宣告著這場狩獵即將開始。


    三、二、一!


    唐九寧立刻掐訣引爆石磚周圍貼著的爆破符,一陣火星四射,煙塵滾滾,青石磚粉碎成末。隻聽得周圍或是刀劍聲、或是爆破聲。一瞬間同時響起。


    陣點應該是全部破壞掉了。唐九寧凝神觀察周圍。


    忽然,地麵一陣震蕩,隻見石磚縫裏,黑霧湧現,直直漫上天際。隻是一刹那的時間,像是瀑布逆流而上,黑霧聚集在上空,結結實實地籠罩住薛府。它盤旋著,湧動著,漸漸形成了一個陣法的圖案。


    仿佛誰用粗大的毛筆在清冷的月色下畫出來似的,月光漏過空隙傾瀉而下,照進屋子裏,薛府的一眾人看見此異象,皆噤若寒蟬、目目相覷。薛守正透過窗戶看向天邊,眉頭擰成小山,麵容憂愁。


    陣法停在半空,四周靜寂得可怕。


    “嘩啦啦——”鎖鏈拉動的聲音傳來,由遠到近,像是一條快速爬行的蛇愈行愈近。


    突然,鎖鏈破土而出,“嗖”地一聲直襲唐九寧後背,唐九寧躲閃不及,被鎖鏈勒住脖子拖拽在地。她立馬用手摳住鎖鏈,奈何鎖鏈紋絲不動,唐九寧覺得唿吸越來越困難。


    一雙腳出現在唐九寧跟前,單薄的布鞋沾了點泥,已經幹涸發硬,鞋主人似乎不在意,多日了也不去清洗。


    “姑娘,你這樣可破不了我的煉魂陣。”


    來人一襲青衫,身材瘦高,正是薛守正的大兒子薛信。


    第5章 一人一魚


    薛信與薛守正容貌相似,眼裏卻沒有商人的精明,更像個書生,氣質更為儒雅。


    他低頭看著唐九寧,眼神平靜,如同風平浪靜的海麵。


    “為了一條魚,薛公子可曾想過……”唐九寧喉嚨發緊生疼,咬牙問道,“傷的都是至親至愛?”


    海上驟然翻起波浪,薛信眼神一厲,一把抓起唐九寧的衣襟,語氣裏帶著癲狂:“至親至愛?嗬,你懂什麽?阿青伴我十餘年,他被人開膛破肚,做成膳食,你若是聽到他死前的悲鳴——”


    “怎……怎麽可能聽到,咳咳咳……”唐九寧唿吸不能,腦袋逐漸發昏,但她仍用力抓住薛信手腕,他的袖子上滑,露出黑色符咒的一角。唐九寧使勁支起上身,盯著薛信認真道:“一條從未開化的魚,你又是從哪聽到它的悲鳴的?”


    薛信怔住。


    這魚有靈性,這是他在母親去世後感覺到的。那晚天很黑,他孤零零地坐在台階上,手邊是一水盆,那條剛捉迴來的小青魚歡樂地晃著尾巴,不時晃出點水珠撒在薛信的手臂上,他轉頭看那魚,片刻後,俯身抱住了水盆。


    月色慘淡,入手冰涼。


    薛信隻迴憶了一瞬,便覺得唐九寧的話可笑至極,他麵無表情,手輕輕一拂,鎖鏈陡然收緊。


    完蛋了!江珣那廝怎麽還不過來!


    就在唐九寧差點被勒斷脖子之際,鎖鏈突然鬆了,唐九寧詫異,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又被猛地甩了出去,她連忙往身後一瞟,江珣正掠過屋簷,往這邊趕來。於是她鬆了口氣,至少不會被摔得


    “砰——”


    唐九寧後背生疼,直接撞上了涼亭的柱子,這一撞五髒六腑都被震得移位,唐九寧軟趴趴地滑落下來,匍匐在地,疼得抽氣。


    她抬臉,看見江珣穩穩落在一旁,整了整衣袖,好似躲開了一件大型暗器。


    唐九寧:“……”


    江珣垂眸看著成朝拜姿勢的唐九寧,眼神漠然,明明白白的傳達出兩個字:沒用。


    忽然,四麵八方皆湧來鐵鏈,氣勢洶洶地向江珣襲去。江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略微偏了下頭,最先襲來的鐵鏈子撲了個空,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帶過一陣疾風,揚起發絲。


    江珣接連閃避了幾下,至始至終沒有移動過一步,然而鐵鏈如驟雨,不斷從地下鑽出,遮天蔽日。江珣有些煩了,反手轉過扇子,一握一旋,一道金色的弧線劃過,全部鎖鏈一瞬間齊腰斬斷。


    碎鐵散若雨簾,洋洋灑灑而落,江珣衣袂飄飄,不沾分毫。


    一邊的唐九寧灰頭土臉,撐著腰哆哆嗦嗦地站起來。


    江珣直接問道:“陣法還沒有解開嗎?”


    “沒有。”唐九寧背疼得很,定是青了一大塊。她緩緩直起身子,看向江珣身後,道,“我驗證了一個猜想。”


    江珣感受到視線,轉身。


    薛信站在不遠處,青衫布鞋,在月色下孑然一身。


    唐九寧湊近江珣,在身後輕聲說道:“陣眼就在他身上,等會……”


    “我認得你。”江珣打量了薛信一眼,不等唐九寧說完,打斷道,“長空山百濟真人座下弟子,記得三年前在百門大會出盡風頭,都說長空山後繼有人。可惜啊……”江珣頓了頓,眸色一沉。


    “入魔了。”


    薛信不打算和江珣寒暄客套,右足輕蹬,手持長劍直取江珣。江珣並不閃躲,抬扇一擋,劍刃劃過扇柄,在摩擦中迸發火星。薛信目光一凜,變換劍勢,朝著江珣脖子橫掃過去,劍鋒還未到達,便覺腹部一痛。江珣速度更快,右手握扇,反手運之用扇柄擊他上腹,輕輕一擊,薛信瞬間飛出十丈之遠,撞塌了院子裏的一麵牆,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唐九寧看完這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不禁目瞪口呆。她以為江珣很厲害,沒想到這麽厲害,薛信也是正經門派裏練出來的,江珣一招就把人打飛了。


    師父誠不欺我……若是仙盟裏都是這般人物,唐九寧暗地慶幸,隻道自己順風順水活了十六年。


    唐九寧看江珣邁步,似要趕盡殺絕,慌忙上前拉住他:“等等,不能殺他。”


    江珣現在是碰不得的,他因唐九寧那該死的藥丸,渾身上下好像有一萬子蟲子在血管肌肉裏蠕動,一碰癢得更厲害。偏偏他還得麵不改色地裝作無事發生,實在是煩躁。以至於他剛才打飛薛信那一下也沒控製好力度。


    “放手。”江珣低聲道。


    唐九寧不依不饒:“他死了陣法也破不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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