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老實,明明是他想要看自己有沒有難過,真是小心眼。明令儀也不去戳穿他,倒了杯酒嚐了嚐,霍讓見了不滿地湊上來道:“我也要喝。”


    說完他站起來墊著腳尖探過來,俯身像是街頭表演雜耍那般,刁起她手中的酒杯一仰頭,酒一滴不灑全部吃進了嘴裏,看得她又傻了眼。


    “好酒,你在裏麵加了什麽?”霍讓放下杯子,舔著嘴唇迴味悠長,偏著腦袋問完,又躍躍欲試湊到她嘴邊來聞。


    明令儀見他眼神暗沉下來,忙笑著推開他的頭,“裏麵加了梅子,快迴去坐下,等下還有事呢,我隻是嚐嚐,不會超過三杯,你也不能喝。”


    “不能喝酒真是遺憾,這麽好的日子就該好好慶祝,一醉方休。”霍讓惋惜萬分,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撕了小塊雞肉吃了,頓時雙眼發亮:“真好吃,宮裏從來沒有這麽好吃的飯食,以後我都來你這裏吃飯好不好?”


    明令儀白了他一眼,要是跟他這樣玩鬧下去,這餐飯估計吃到天亮也吃不完,她低頭認真吃飯,提醒他道:“食不言寢不語。”


    霍讓又要抗議,見她堅決不搭理自己,也隻得悶頭吃飯。兩人吃完漱過口,坐下來剛吃了杯茶,乾一前來稟報道:“迴老大,前麵筵席散了,你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有人在廚房那邊守著,保管中間不會出事。”


    明令儀鬆了口氣,見乾一退下後,霍讓正目光炯炯望著自己,滿臉期待,不由得笑了笑:“送曾退之一份大禮。”


    霍讓急迫地問道:“什麽大禮,殺人嗎,要殺誰?”


    明令儀低聲簡單說了幾句,又道:“現在還說不準,得等事情成了之後才能斷定,不過八九不離十了。”


    “怪不得你要準備酒,真正是值得慶賀。”霍讓恍然大悟,又眉開眼笑地道:“我也要殺人了,京城即將也要出大事,待事情過後,我會將明尚書他們召迴京城。”


    明令儀知道他這些時日真的忙得焦頭爛額,沒想到他忙這麽久就是為了她的娘家人,心中既溫暖又不安:“還是以大局為重,若是能有更好的結局,先選對你最有利的。”


    “對我最有利的,什麽最有利呢,放長遠去看與在當下去看,選擇不同興許結局也會大不同。”霍讓神情嚴肅起來,少見認真地道:“我會選擇當下對我最有利的,眼下我最需要什麽,這才是最為急迫的。長遠太遙遠,如果我不珍惜當下,根本沒有以後,或者得到的,早已不是我想要的。”


    明令儀差點被他的話繞暈,怔怔看著他,一時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他眼神重又溢滿了笑意,毫不猶豫地道:“你現在對我是最重要的,我當然會選擇對你最有利的啊。讓你家人團聚,讓你不再那麽辛苦,不用費盡心思去殺人,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明令儀做事喜歡一步看三步,理智是理智,有時未免太過冷酷不近人情。霍讓卻不一樣,他簡單直接,像是把鋒利的劍,劍出鞘就不管不顧直奔目標而去。


    其實他說得也有道理,事情在不停變化,誰也不能預料以後會發生的事,還不如珍惜當下。


    霍讓總喜歡與明令儀擠在一起,原兩人坐著離得還有些遠,不知不覺他已經貼到了她身邊,像是麥芽糖那般黏著她。


    額頭靠著額頭,他每說一句話,就要停下來偷親她一下,惹得她笑個不停,“快讓開些,弄我一臉的口水。”


    乾一站在門口,想進來又不敢,踟躕半晌方裝作咳了咳,明令儀臉頰微紅,瞪了霍讓一眼,裝作平靜地道:“進來吧。”


    霍讓也裝模作樣地坐直身子,眼裏卻明晃晃寫著嫌棄看過去,乾一都快把頭垂到了地下,走上前飛快地道:“迴老大,都已經完全辦妥,趙姨娘開始發作了。”


    明令儀微微笑起來,起身道:“好,你們撤迴來吧,別讓人發現了。”她又對霍讓道:“你快迴宮吧,院子裏肯定要來人了,我這裏還有得忙呢。”


    霍讓知道事情重大,怕留下擾了她的心神,隻關心地道:“你自己小心,我會幫你看著些。”


    明令儀點點頭,見霍讓離開了偏院,進去淨房洗漱了一翻,好讓自己清醒些。


    不一會,府裏燈火通明嘈雜起來,偏院的大門被砰砰砸響:“快開門,國公爺有令,讓夫人馬上趕去趙姨娘院子。”


    第50章   無


    趙姨娘院子亂成了一鍋粥。


    下人神色驚惶, 進進出出跑動忙碌,打熱水的打熱水,端藥的端藥, 空氣中酸臭味彌漫,令人作嘔。


    曾退之背著手站在屋中央, 頭發散亂, 連腰帶都來不及係, 外袍鬆鬆垮垮掛在身上,眼周青色暗沉,臉色慘白, 顴骨上還帶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狂怒著一腳踢向跪在麵前嬤嬤的胸口, 她被踢得大聲慘叫, 向後滾了幾圈, 癱倒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聲。


    原本在趙姨娘屋裏伺候的丫鬟, 嚇得匍匐在地上牙齒都咯咯直打顫,地上有水氤氳開,尿騷味漸漸飄散開,使得屋子裏的氣味更加難聞。


    見明令儀來了,曾退之隻迴頭看了她一眼便收迴了視線, 暴怒中帶著絲微妙尷尬,令她有些摸不清頭腦。


    隻聽他沉聲道:“你來了正好,趙姨娘突然腹痛如絞,又不斷嘔吐,隻怕是被人下了毒。這府裏誰都脫不了幹係, 把你們叫來,是我要一個個審,一定要把那背後下黑手的歹人抓出來。”


    許姨娘被嬤嬤攙扶著, 雖然默不作聲,眼神卻不時飄向軟塌,怎麽都掩飾不住眼裏的興奮,偷偷撇了撇嘴道:“國公爺,趙姨娘的院子都是她心腹在守著,她每天為了生兒子真是費盡了心思,誰知道她亂吃了什麽東西,可別冤枉了好人。”


    小孫氏站在角落裏,茫然又害怕,這時看到明令儀,突然腦子裏靈光閃過,整個人都愣住了。


    先前曾退之醉意朦朧中含混不清的那句話,分明叫的是明令儀的名字。


    小孫氏原本對親事還有些期盼,此時所有的希冀全部破滅,灰暗絕望襲來,她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軟倒在了孫嬤嬤懷裏,忍不住低聲抽泣。


    曾退之原本就憤怒煩躁,聽到小孫氏的哭聲更加難以忍受,見到她就想起先前新房的情形,前麵還全身燥熱,可下一瞬就萎了下來。作為一個男人,這等奇恥大辱,簡直比殺了他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他現在根本無法麵對小孫氏,她在這裏隻會更刺痛他,厲聲道:“哭哭哭,哭什麽哭,要哭給我滾迴去哭!”


    小孫氏霎時臉色煞白,孫嬤嬤心裏說不出的鄙夷,小孫氏沒經過人事,她可是什麽都懂。沒曾想外表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定國公,居然是外強中幹的軟蛋,她還沒在門外站穩,屋子裏就已經啞了火。


    怪不得外麵傳言那麽多,定國公府真是醃臢臭不可聞,小孫氏第一天進府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以後哪還有安生日子過。怪不得吳國大長公主不肯將自己的孫女嫁進來,原來她也早就知道這府裏不過是表麵光鮮,心裏直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也不想留在這裏摻合這些糟心事,低聲勸道:“姨娘,我們先迴去,這裏也沒有我們的事。”


    許姨娘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陰陽怪氣地道:“那可不行,既然大家都被國公爺叫了來,這是在說大家都有下毒的嫌疑,憑什麽小孫氏能先離開,要走大家都走,國公爺可不能厚此薄彼。”


    曾退之神色陰狠,隻斜了許姨娘一眼,她便訕訕住了嘴。小孫氏慌亂地曲膝施禮後,與孫嬤嬤一同離開了。


    趙姨娘蜷縮在塌上,此時渾身像是在水裏泡過,頭發全濕黏在臉頰,神色痛苦不住呻.吟。


    王大夫忙得滿腦門子的汗,見她牙關緊閉灌不進去藥,幹脆心一橫:“姨娘,得罪了。”


    他手用力捏住趙姨娘的下巴,用尖嘴壺將藥往她嘴巴裏罐,她被嗆得不住咳嗽,鼻子嘴巴藥汁不斷往外噴,全身打擺子般劇烈抽搐之後,像是地上冒出來的噴泉,嘴巴將所有的藥湯全部噴了出來,糊了她一頭一臉。


    酸臭伴著藥味,屋子裏的氣味更添了一層,讓人都不敢張嘴唿吸,被憋得快透不過氣來。


    許姨娘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她此時哪裏顧得上臭不臭,隻巴不得趙姨娘受盡折辱而死,好為她的泰哥兒報仇雪恨。


    她心中一動,對曾退之說道:“國公爺,我見著書上有記載,若是中了毒,首先得催吐,最好的催吐藥可是泔水,甚至糞便水,越臭越髒越好,喝下去後先前吃進去的東西保管吐得一幹二淨。”


    曾退之冷冷打量著她,眼神中是說不出的失望:“許姨娘,我憐你失去了孩子,所以一直縱容你,可你未免太過心狠。趙姨娘就算有再多的不是,與你有嫌隙,她已經病得這樣厲害,你卻還是不肯放過她。”


    許姨娘緊咬著嘴唇,心中滔天恨意噴薄而出,仰頭狂笑聲音淒厲:“哈哈哈,我心狠,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的泰哥兒兒啊,你聽聽看,有人居然說我心狠,你的屍骨未寒,有人就快忘了你,倒可憐起罪魁禍首來!”


    王大夫早已對國公府的混亂見怪不怪,百忙之中還抽出耳朵聽清了許姨娘的話,點頭讚同道:“國公爺,許姨娘說得也沒錯,真有這般的催吐之法。不過趙姨娘現在已經吃不下任何藥,再者就算催吐出來,隻怕也已無用。”


    曾退之本來要訓斥許姨娘,聽王大夫這麽一說,又將到嘴邊的怒罵咽了迴去,連忙追問道:“催吐出來怎麽會沒有用,她才沒有發作多久啊!那解毒呢,解毒湯可有效果?”


    “國公爺,依在下看,知道趙姨娘中了何種毒,興許還能試著解毒。”王大夫手上也沾滿了嘔吐物,他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隨意擦了擦手,精疲力竭地道:“難就難在,當下並不知道她中的是何種毒,解毒湯亦無用,如果不能及時施救,趙姨娘恐怕熬不過今晚。”


    曾退之看著不斷掙紮淒慘萬分的趙姨娘,想到以前兩人的柔情蜜意,頓時如墜冰窟冷得簌簌發抖,啞聲道:“再也沒有其他法子了麽?”


    王大夫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這毒實在太過厲害,在下也從未見過。按著嬤嬤先前所說,姨娘在早晚會空腹苦楝子葉子的汁,她已經服用了一段時日,若是苦楝子本身有毒,那也早該發作了。先前在下查看姨娘吐出來的穢物,也隻有苦楝子汁,並無其他藥混在其中。”


    “不可能!”曾退之額頭青筋暴起,難以置信吼道:“不可能,要是沒有別的毒,她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發病!肯定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把他們給我拉出去,狠狠地打,打到她們招供為止!”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砰砰磕著頭,大聲哭訴求饒:“國公爺饒命啊,就是給我一百個膽也不敢朝姨娘下毒啊!”


    “姨娘的苦楝子汁隻由小的親自經手,葉子也是由小的親自采來清洗榨汁,旁邊都有丫鬟看著,怎麽會有毒。迴姨娘屋子的時候還不小心打翻了一碗,又重新去廚房端了碗來,這些都有人看著,小的絕對沒有說謊,要是有半點謊言,叫小的不得好死啊。”


    嬤嬤的頭都磕得青紫一片,老淚縱橫,突然又激動地道:“廚房的廚娘也可以作證,廚房裏離不得人,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小的哪能說謊。”


    曾退之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怒吼道:“還敢狡辯,不是你們下毒,難道是趙姨娘親自服了毒!給我拖出去!”


    王大夫看得不忍,聽到嬤嬤說曾經打翻過一碗,眼睛一亮忙衝上前,扯著嬤嬤道:“打翻那隻碗的碎片可還在,還有後來喝苦楝子汁的那隻碗呢?”


    上前去拉嬤嬤的小廝停下腳步,遲疑地看向曾退之,他見王大夫似乎有了辦法,擺了擺手道:“還不去找出來!”


    嬤嬤拉起先前灑掃清理的丫鬟,急著道:“是,小的這就去,姨娘先前喝的碗還在耳房,小的還沒來得及送到廚房去洗,姨娘就發作了,小的這就去拿。”


    王大夫心裏也焦急難耐,趙姨娘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等待不急皺著眉頭也了上去,在堆放廢物的角落翻到碎瓷片,手指蘸了蘸後湊到鼻子邊聞了聞,沒有聞出任何的異樣。


    迴到屋子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曾退之更是滿含期待上前一步,急切地道:“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發現?”


    王大夫垂頭喪氣搖了搖頭,淨手後又去聞那隻趙姨娘後來服用苦楝子汁的碗,始終沒有聞出什麽不同來。他心一橫幹脆用手指蘸了放到嘴裏去仔細品嚐,半晌後方大嚷道:“不對,兩碗汁水的味道有些差異!”


    曾退之臉色鐵青,亂揮舞著手臂狂怒道:“還敢說你們親眼看著,前後兩碗又怎麽會不一樣,趕緊從實招來,否則今天我要你們的狗命,連著你們家人,一同給趙姨娘陪葬!”


    丫鬟嬤嬤怕得放聲大哭,磕頭如搗蒜,不斷求饒道:“國公爺饒命啊,小的真沒有下毒,小的伺候趙姨娘多年,全家都依附趙姨娘而活,對姨娘忠心耿耿,根本不敢背叛她啊。”


    許姨娘不但日夜盼望著趙姨娘去死,盼著晉哥兒去死,連著趙姨娘貼身伺候的丫鬟嬤嬤也一並恨上了,她冷笑著火上澆油道:“誰不知道趙姨娘最近對你們非打即罵,貼身伺候,貼身伺候又怎麽樣,先前她身邊的大丫鬟紫藤,難道比不過你們的忠心,可照樣被她毒啞了賣到了黑窯子裏去。


    這毒紫藤的藥,趙姨娘可不會親自去買,是你們親去替她去買來的吧。人都說兔死狐悲,你們能去買將人毒啞的藥,難道不能買到將人毒死的藥。哎喲,可憐呐,這人還是得與人為善,否則遲早會遭到報應。”


    曾退之擰著眉,許姨娘話雖然難聽,可卻不無道理。趙姨娘自從被自己不小心拂開摔破頭,她的脾氣就愈發不好,對下人苛刻之事也傳到過他耳朵裏,隻不過是懲罰些下人,哪能比得上趙姨娘這個主子重要,他根本沒有當迴事而已。


    這些狗東西,居然敢對主子下手,簡直反了天了。他渾身冒著殺意,“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既然你們不說,那就無需說了。長平,傳護衛來,讓他們動手。”


    丫鬟嬤嬤們臉若死灰,直接暈了過去。


    護衛都是出自軍中,一棍下來人半條命就去了。


    明令儀冷眼旁觀,此時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國公爺,可否等王大夫查出是何種毒,找出解毒之法後,再來審問他們,也算是為趙姨娘積點德。”


    許姨娘本來見曾退之要杖斃這些為虎作倀的下人,正在高興中,聽到明令儀居然站出來替她們說話,氣急敗壞道:“夫人真是好心,真是奇了怪了,趙姨娘可是與夫人有仇,這府裏上下誰人不知,此時你倒站出來做好人,莫非是你怕她們承受不住,說出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明令儀笑了笑,平靜地道:“我與趙姨娘之間的仇,可比不上你與趙姨娘之間的深。許姨娘,你上躥下跳不斷煽風點火,故意擾亂國公爺的心神,究竟是何目的,隻怕隻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曾退之的目光掃過兩人,許姨娘的心思昭然若揭,不過明令儀也有嫌疑。小孫氏才進門,她根本不可能也來不及下手,剩下的,也隻有她們兩人才與趙姨娘有仇,可能下毒害她。


    不對,明令儀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她雖然與趙姨娘發生了口舌之爭,可她為人坦蕩,府裏庫房收拾出來的那些綾羅綢緞,姨娘們都全部有份,並未厚此薄彼。


    上次泰哥兒鼻子出血,她更是不計前嫌,主動說出了自己得到的妙法,晉哥兒的血才止住了。這次府裏辦筵席,她更是不爭不搶,把管家大權全部交給了兩位姨娘。


    若是她要下手,奪了府裏的中饋之後,下手豈不是更容易。再說她成日足不出戶,又哪能得到這種陰毒之藥。


    他強穩住心神,不理會許姨娘的故意挑撥,冷聲道:“長平,給我查。我就不信了,隻要人做過必會留下痕跡。”


    明令儀神色從容又淡然,指了指王大夫道:“先等王大夫診斷出是何種毒吧,府裏已經夠亂了,全府的人都在徹夜守著一個姨娘,傳出去隻怕禦史又得上本參奏你。”


    曾退之最恨禦史,他們總是無孔不入,每天恨不得派人盯著定國公府,隻要府裏有風吹草動,上朝時就能見到他們又出來指手畫腳。雖然明令儀語氣不大好,可她說得也沒錯,他隻能按下心裏的怒氣,先讓長平下去了。


    王大夫充耳不聞屋子裏的吵鬧,像是著了魔般對著碗念念有詞:“究竟是什麽呢,不對,不是。好熟悉的氣味,怎麽就想不起來呢。”


    他時而拍著腦袋,時而疾走,猛然間,他停下腳步,開心得語無倫次叫嚷起來:“是苦楝子,也是苦楝子。”


    曾退之神色一喜,隨後卻又不解,急著問道:“什麽苦楝子,苦楝子不是無毒嗎?”


    王大夫眉開眼笑道:“是在下沒有說清楚,苦楝子有兩種,姨娘前後服用的苦楝子汁也是兩種,前一種無毒,後者在下也曾見過,可以斷定姨娘後來服用的是另外一種苦楝子汁。兩種苦楝子汁氣味味道區別甚小,不細心的話,極難辨別出來。”


    曾退之更加急迫了,“那你可有解毒的法子?”


    王大夫一愣,喜悅僵在了臉上,垂頭喪氣搖了搖頭,“後一種苦楝子汁有無毒,毒性如何,還得等在下去試過才能知曉。”


    曾退之眼底的希望慢慢退散,一片死寂。


    躺在軟塌上的趙姨娘,身子又開始抽搐,她艱難伸出手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再也說不出話來,隻剩含糊的嗚咽。


    王大夫忙上前拿銀針紮了幾針,讓她唿吸緩和了些,歎息著道:“國公爺,隻怕姨娘不行了,你送她最後一程吧。”


    曾退之神色哀慟,腳下如有千斤重,緩緩挪到她麵前,蹲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哽咽著柔聲安慰:“卿卿,你放心去吧,害你的人我一定會替你找出來,將她碎屍萬段替你報仇。”


    “血,出血了。”王大夫突然喃喃指著趙姨娘的身下,神色憐憫:“姨娘怕是小產了,先前時日尚短,診脈也無法診斷出來,唉,可憐呐......”


    曾退之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看著趙姨娘裙子已經被血浸透,那片眼紅刺得他眼珠幾欲爆裂,心神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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