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解說完基本信息之後,侍者說了句“祝您玩的愉快”行禮告退離開。瑠歌隨手翻了幾頁手冊,收在了儲物戒指中。她跟著沈雁月穿過寬敞的內廳,來到了甲板。


    這裏是船啟程的重頭戲。


    洶湧的海風夾雜著河流的氣息撲麵而來,幾種不同的水流交匯在此處,造成了水麵顏色的參差不齊。瑠歌按住了搖搖欲飛的帽簷,純白的甲板欄杆邊站立了不少交頭接耳的血族,按照血脈的駁雜度來看,像是什麽氏族的吸血鬼都有。


    她在沈雁月的帶領下尋了一處空地,順勢向岸邊眺望。


    在她的想象中,岸邊應該空蕩蕩的,海鷗占據了大部分地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寬闊的港岸邊居然聚滿了老式的汽車與人群,嘈雜聲龐大且哄鬧。


    “群眾演員。”沈雁月在瑠歌耳邊解釋道,“二十世紀初開往合眾國的遊輪邊人潮湧動,警察、記者、圍觀的平民,什麽人都有。大家會一起揮手致意,哪怕你並不認識其中任何一個人。現在,還有不少血族懷念這種揚帆起航性命與前途未知的感覺。”


    “聽上去像是一群不認識的人聚集在一起隨後紛紛送上美好的祝福。”瑠歌笑道,“我現在有點兒喜歡這艘船了。”


    “嗯?”


    “這艘船好像能彌補我空缺的曆史空白。那些你參與過的時代,我所沒有的。”


    她想象了一下當時船上船下的盛況,感慨道,“你說的……我想在那個年代,圍觀的平民與船上的人揮手致意,哪怕互不相識……這種給我的感覺,更像是那些沒有錢買下船票的人們,將自己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走掉的這一群人身上了。或許他們將上船的那些人幻想成了自己的身影,類似於一個美好的、隻有自己知道的精神寄托。”


    沈雁月側身看向瑠歌。


    身旁的少女仍舊用手扶著寬大的帽簷,她戴著精致的蕾絲手套,手腕上的貝母手鏈熠熠生輝。橙金色的卷發在大海的映照下形成了強烈的色彩衝擊,漂亮得不可思議。而最不可思議的,是她那顆敏感奇妙的心。


    沈雁月心中微動。


    在他的話語中,港岸邊的平民不過是為送行的家人揮手致意。瑠歌卻能在他的三言兩語中迅速剖析出人們心中隱秘的希望。


    這是她與生俱來天賦。


    和當年在雪山之巔注視著梅爾維爾親王背影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情景。


    “我也喜歡這艘船。”站在瑠歌另一側的艾肯咧開笑容道,“這艘船的下半身是黑色,完全模擬了二十世紀初的遊輪。我們剛剛上船走過的金屬板,也是最古老的登船方式。”


    他一頭茶色的短發在風中狂亂地飛舞著,配上粉色的西裝及感染人的笑容,看起來神采飛揚。


    他似乎很久沒有那麽發自內心地高興過了。上了這艘船,仿佛就能割斷與過往的一切聯係。


    “哦兄弟,哪怕下麵的人群全部是假的你也喜歡?”傑曼無法理解。


    “喜歡啊,這種東西無非圖個情懷。感情到了,讓我產生共鳴,就代表這個錢花的是有效果的不是麽?”


    “唔,說的有那麽點道理,”傑曼感慨道,“可能這就是我做生意全部失敗無一例外的原因吧。”


    “哈哈哈哈哈,傑曼,還好我現在才認識你。如果我們曾經相識,以現在的關係程度,你如果每天想方設法地要說服我讓我投資你的生意,或許我還得為編什麽理由拒絕你而感到苦惱,給你上演苦肉計都是可能的。”


    “哎,艾肯,別這樣,你可真是太無情了。”


    “財富本身就是數字無情的累積啊。”艾肯雙手扶著欄杆屈身喃喃道。


    海風拂過,不斷有海鷗撲簌著飛過。純白的甲板上,陽光反射到有些刺眼。


    瑠歌扶著欄杆半擋著眼睛迴望,隻見三座龐大的三角柱型巨塔靜靜地矗立在船體的正中間,她不確定地問道,“哥哥,這是什麽?仿古式的煙囪嗎?”


    “是的,你猜測的沒錯。這個位置的確該是三座巨大的圓柱形煙囪。但是這個形狀……”沈雁月瞥了一眼,淡聲說道,“這與藍道爾有關。”


    “你們當年關係不錯?”


    “是不錯,我和他有過不少合作,算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之一。”沈雁月道,“曼哈頓島是紐約的五大行政區之一,屬於中心城區。曼哈頓整座島嶼的形狀有點類似於一個熨鬥,就是這種三角形。當年那座島還是農田森林的時候,是藍道爾測量規劃了整座島嶼的地形與建築。紐約城現在有座建築叫做熨鬥大樓,這個煙囪也是為了紀念他。”


    “……畢竟這是摩根氏族的船麽。”瑠歌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紐約市中心還是森林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們原來這麽早就認識啦?”


    “沒,其實跟認識你的時間點差不多。他化名為約翰·藍道爾並為紐約政府做事的時候是在1815年左右,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前往合眾國。當我見到那座恢弘的城市時,曼哈頓島已經建立起了鋼鐵森林。”


    “哥哥,我還以為你一直在和藍道爾開荒。”


    “沒有,我算是半途入夥。離開雪山之巔後,他作為一個地方頭子雇傭了我,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是個混蛋西部牛仔,人又暴躁又滿口渾話,非常欠揍。當然,如果你認為南北戰爭算是開荒的話,倒也差不多了。”沈雁月迴憶道。


    兩人說話的時候,一位身著銀色西裝的男人舉著一杯香檳走近。男人有著一頭金棕色的頭發與一雙典型的湖藍色眼睛。他滿麵笑容地靠近沈雁月,熱情地打了聲招唿,“嗨,我的小性冷淡。”


    男人的聲音並不小,在叫出“小性冷淡”的瞬間,弦月傭兵團的一排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他。


    沈雁月沒搭理他。


    “哎,你別這麽不理我嘛,反正你性冷淡的事情遠近聞名。聽說你身邊多了個美人,我特意從合眾國飛過來再坐上這艘船陪你過去,你不理我可有點說不過去啊。”說到這裏,他綻開笑容伸出掌心,“甜心你好,我是懷亞特,弦月兵團的合作銀行董事。”


    “哦……,”瑠歌停頓了一瞬,故作恍然大悟道,“先生,您就是那位跟沈先生賭輸了一大筆錢的銀行董事嗎?”


    懷亞特的笑容凝滯了一瞬:“……”


    瑠歌伸出手與他相握,露出笑容自然道,“很高興認識您,懷亞特先生。”


    兩人客套了一會兒,懷亞特這才無奈道,“沈,怎麽你身邊的女人盡幫著你,看看把你慣的。以前就是,那些女人靠過來你不要,居然為了躲避人家投懷送抱還直接瞬移!!你這麽冷漠無情,那些女人非但不生氣,還紛紛幫你說話,搞得我像個惡人似的。”


    “哎,女人啊,也有征服欲,就喜歡你這種啃不下來的硬骨頭。”他搖頭感歎道。


    說到這裏,他又轉頭對著瑠歌道,“甜心,你是哪國人啊?”


    “您猜我是哪國人?”


    “唔,你的口音帶著點兒俄國的味道,但我覺得你不是那兒的人。不管怎麽樣,等我們見到自由女神就能見分曉了。”


    “自由女神像和國籍之間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神奇聯係麽?”瑠歌感興趣道,“難道能像東陸的照妖鏡一樣照出原形嗎?”


    “哦,雖然沒有那麽厲害,不過這關係可大了,”懷亞特推了推眼鏡,侃侃而談,“我曾在合眾國與日不落帝國之間往返多次,那時候的人類遊輪有條件很低的平民艙,觀察那些平民的神態非常有趣。”


    “比如猶太人在見到自由女神的刹那會分析女神像的成分,他們會覺得女神像的鋼銅比例混合的不夠好,應該改成多少多少。至於意大利人麽,他們在女神像的刹那會覺得見到了上帝母親,總會跪下來大喊‘哦媽媽!感謝您的榮光保佑我活著到了!’,諸如此類,總之,每一個國家的人都不盡相同。”


    “那……沈先生過來的時候是什麽模樣?你看出他是哪國人了麽?”瑠歌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可有點難,”懷亞特苦笑道,“我和他一起坐過船,不過他太波瀾不驚了,我可真看不出來他是哪國人。你知道,血族嘛,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是吧,我也覺得不能用常理衡量。”瑠歌深以為然地跟著點頭,“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大為震驚,我真沒有想到一個天天跟金錢打交道的人居然會在賭博上輸給一個傭兵。”


    懷亞特抗拒地蹙眉:“甜心你嘴皮子有點毒啊。”


    他無可奈何道,“你這是在貶低我呢?還是在看不起沈先生呢?我發現甜心你特別有恃無恐啊,不怕失去沈先生的寵愛嗎?”


    “不怕,”瑠歌眨眨眼,“性冷淡是我害怕就能改變的嗎?我害怕也沒用,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哦沈你看,你的甜心都抱怨你了!”


    沈雁月:“說人話。”


    懷亞特:“我是吸血鬼我當然要說鬼話了!”


    瞥見沈雁月冰冷的眼神,他的氣勢又弱下來,“……好吧,那我說人話。甜心,說真的,我覺得你很有演員的天賦。你有興趣加入我旗下的影視公司麽?要知道,現在合眾國可不止好萊塢那一塊,我的影視公司也很大。而且以你的美貌,說不定能成為第二個摩根女王。”


    “摩根女王拍攝過不少電影嗎?”


    “是啊,用不同的容貌和名字。她出演過的電影或許多得超乎你的想象。”


    “那沒意思啊,懷亞特先生。在您心中,摩根女王始終是第一了不是嗎?後來居上的不管再獲得什麽成就,在你心中也不過是個第二,甚至是模仿者,那有什麽意義呢?”


    隱在鏡片後的懷亞特的雙眸微微失了失神。


    他推了推鏡框掩飾道,“你聰明得令我害怕。”


    “承蒙誇獎。”瑠歌笑道。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lice的10瓶營養液ww


    其實傑曼說話的時候我同聲腦補了一下,基本就是那種陰陽頓挫特別drama的語氣→_→


    “ohe on aiken. you are so ruthless!"


    這種感覺的(喂


    第36章


    懷亞特一時失去了說話的欲望,氣氛變得詭異起來。恰好此時港口邊爆發出了驚人的揮喊聲,原來是遊輪啟動,開始航行了。


    這是最好的開溜時機,懷亞特向幾人點了點頭,立刻混入了身後的人群。


    瑠歌望著他銀色的背影消失,用血脈傳音問道:哥哥,懷亞特先生也仰慕摩根女王嗎?


    她看向身側的男人,沈雁月今天穿了一件純黑色高領羊絨內搭,外麵披了一件灰黑色繪有抽象紋路的大衣,這種大衣很難駕馭,偏偏沈雁月的臉鎮得住這樣的款式。


    他本身就人高腿長,穿上這麽一身顯得氣質凜然出眾,給人一種恣意倜儻卻又深藏不露的感覺。


    在場的血族不少,容顏皆不俗,然而,沈雁月給人的感覺要更加料峭難以攀進。


    他既是個在戰場上浴血奮鬥的傭兵,又是個遊走於上流宴會中的掌權者。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造就了現在的他,卻又保留了雙方截然不同的特質。


    瑠歌明白懷亞特話語中的意思。


    像沈雁月這樣外表誘惑氣質疏離的人,是個女人都想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單獨對自己溫柔,能夠溫柔多久。


    越是難以攻克,越是叫人心癢難耐。


    瑠歌仰頭看著他。


    在沈雁月出聲之前,她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彎下腰來。


    “哥哥,你這麽厲害,其實我也仰慕你啊。”


    “可惜,懷亞特並不仰慕摩根女王啊,”沈雁月牽住她胡作非為的掌心,遺憾道,“他們的關係僅限於製作人和演員,隻是比較合拍。”


    “嗯你的意思是靈魂搭檔麽,所以才無可取代?說不定懷亞特先生其實有哦,不過自己嘴硬沒有正視自己的內心罷了。”


    “世界上誰都可能,唯獨他們不可能。”


    “為什麽?”瑠歌笑意收起,“沈雁月,你好嚴肅。是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我又不能知道原因啦?”


    “他們的關係和真帆尼基塔一樣,我剛好經曆了事情的發生,因此知道真相,但他們本人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有些事,我想要尊重當事人的意願。”


    “好吧,這方麵是我疏忽,我道歉。”瑠歌從善如流地將雙手別在背後,倒走著與沈雁月對視,“如果我自己發生過什麽很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我也不希望別人在背後悄悄說,你做得對。”


    她不由自主地想,沈雁月克製力強,口風也很緊,這種原則性很強的人就是這樣。


    她究竟什麽時候……能讓他有問必答呢。


    每次想到這種問題,就會讓她重新躍躍欲試起來。


    “現在還早,我帶你去看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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