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眨眨眼,一副獻寶的模樣,大為自豪地把茴香豆推到了牧臨川麵前。


    牧臨川木著一張臉:“這是什麽?”


    “茴香豆啊,零嘴。”女孩兒笑眯眯地撚了一顆豆子塞到他嘴裏,“嚐嚐看。”


    嘴裏又絮絮叨叨地說著人聽不懂的話。


    “這可是魯迅先生認證過的,咱們中國人人都知道的絕佳美食。”


    女孩子家大多嘴饞,陸拂拂也不例外,每次“下班”路過那些小吃攤店前,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她好想吃零食,好想啃大雞腿!!


    奈何囊中羞澀,隻能忍痛買了碟茴香豆,又買了壺暖身子的濁酒。


    牧臨川默了半秒,皺眉:“今天是什麽日子?”


    “不是什麽日子,”拂拂笑靨如花,“算是慶祝你我生活步入正軌了。”


    正軌……又是什麽?


    陸拂拂不待他反應過來,便小心翼翼地排開了兩隻碗,往碗裏到了點兒酒。


    其動作之小心謹慎,連半點酒水都舍不得灑出來,天知道古代用糧食釀造的酒有多貴,這簡直是奢侈品!堪比她穿越前總是眼饞的星巴克。


    這是城市裏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咖啡館,然而在她眼裏卻是都市曼妙的白領麗人的象征。剛來到城市裏的時候每次進到這種地方的時候,陸拂拂她身上就有一種局促感。


    點餐前要提前百度查好了,進入店裏,又緊張得好像每個人都在看自己。


    她像是個誤入此地的,把自己塗花了臉,故作光鮮亮麗,企圖融入城市階層裏的騙子,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人們一眼就能看穿她故作平靜的假麵。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格外地懷念起,和幺妮一起分吃地瓜條的場景。


    女孩兒眼裏好似有星光熠熠,叼著地瓜幹就像是叼著香煙。


    搖了搖腦袋,將自己心中真白月光拋之腦後,看了眼麵前的白月光替身,牧臨川同誌。


    拂拂興致勃勃地提起手指,在桌上一筆一捺地寫了起來。


    “你知道嗎?茴香豆的茴有四種寫法,嗝……”


    少女的臉蛋猛然湊了過來,紅得驚人,愈發襯得眼睛晶亮。


    牧臨川:……


    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屁股,想要躲開她。


    她喝醉了酒,簡直像隻噴火龍,吐息是熱的,含著酒意和淡淡的花香,好像是她身上的胭脂味兒。


    一股很劣質的花香,直衝鼻子,濃豔馥鬱。


    像是濃妝豔抹,在花枝亂顫,咯咯直笑,眉眼間蘊著無言的風情。


    這香衝得他腦子裏突突直跳,渾身上下不知不覺地也熱了起來。


    “來!”少女昂首提胸,拍著胸脯道,“妮啊,姐姐教你啊。分別是迴、囘、囬、廻……這樣的。課上的內容我都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0614:49:31 ̄2021-01-0711:14: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明宜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5376262個;江湖人稱拉狗、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禁色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北呀北呀北50瓶;黎夜20瓶;失土、泠泠七弦上、遺忘不如風煙、朝暮10瓶;伊瀾5瓶;你若無心我便休4瓶;哼哼哼哼哼哼、呀,是aimee啊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9章


    妮??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覺得自己快瘋了。


    妮又是什麽玩意兒?他哪裏長得像姑娘了??


    “要、要不是看在牧臨川長得像妮子的份上,我才沒那麽好心呢。”拂拂嘟囔著。


    兩隻眼睛盯著牧臨川,忽然又笑了。


    “性格那麽惡劣,誰要喜歡啊。”


    卻沒看到少年臉色陡然就變了。身上一股力氣好像泄了出來,不自覺地攥緊了桌角。


    他性格惡劣他承認,但什麽叫看在他長得像姑娘的份上……


    話鋒一轉,她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儼然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我好想迴學校念書啊∥液孟膁涎О。∠膁洗笱В不想打工。想在寫字樓裏上班。”


    “想每天都能喝奶茶吃火鍋。”


    她嘴裏嘟嘟囔囔,身子一收,跌坐在桌子上,忽然拔高了語調,“我想吃雞腿!大雞腿!”


    “炸雞腿!想吃肉!肉肉肉!!”


    牧臨川睜大了眼,圓溜溜的紅瞳裏倒映出女孩兒的模樣。


    陸拂拂嘴一扁,竟然委屈地掉起了金豆豆。


    她竟然哭了。


    “我好想吃肉啊。”


    “我要吃肉,我真的好想吃肉啊。”


    她哭得真情意切,抽抽搭搭,伸著手指胡亂地揩著眼睛。


    怎麽會有人會因為想吃肉想哭了??


    那一瞬間,牧臨川深深地覺得,自己剛剛內心微妙的悸動和驚怖,都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牧臨川暴躁地捏了捏太陽穴。


    想殺人。


    又想殺人了。


    他在和一個滿身酒氣的醉鬼計較什麽?


    “……”


    這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當媽的心態,費盡心思地把陸拂拂哄迴了床上,替她掖上了被角。


    或許是喝了太多酒了。酒氣,馥鬱的胭脂花香,他身上的劣質油墨的味道,尚未散去的飯菜味兒混在一起。


    熏得他太陽穴跳得更厲害了,全身冒火,心裏忡忡亂跳。


    外麵秋風咆哮,他收拾了碗碟,擦了桌子,將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兒都幹了,好不容易歇下來,躺在床上卻睡不著覺,滿腦子都是陸拂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嚷著要吃肉的模樣。


    然而第二天一早,陸拂拂又和沒事兒人一樣,精神抖擻了。


    秋意漸濃,黃河冰冷肅殺的寒風席卷了整個上黨,朔地苦寒,四處可見木葉蕭蕭。陸拂拂一雙手整日泡在冷水裏,指腹泡得皺巴巴的,凍得指節紅腫粗大。


    還沒過幾天,就開始發癢,看起來是要起凍瘡了。


    怕這小暴君看到了又要多生事端,拂拂白天在他麵前從來不敢多撓。晚上躲在被子裏又撓又抓,癢得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覺。


    然而,好景不長,還是讓牧臨川給發現了。


    晚上端菜的時候,牧臨川忽道:“這是什麽?”


    “什麽?”拂拂有些沒迴過神來。


    少年麵無表情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了近前:“這是什麽?”


    拂拂心裏打了個突,露出個訕訕地笑,悄悄地把手往迴縮。


    少年指尖使了點兒力道,箍得她緊緊的,抽也抽不開。


    他強硬地掰開了她的手,攤在掌心,目光如刀沉默地刺了下來。


    落在她凍得皸裂的手掌上。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少年狡獪如狐,敏銳多疑,拂拂本來就沒指望能瞞他多長時間。但牧臨川麵無表情的,不說話,隻死死地盯著她,還是把拂拂嚇到了。


    “這……這幾天天氣太冷,凍得,你——”


    少年猝不及防地截住了她的話頭,他抬起眼,紅瞳裏幾乎冒火兒,怒火中燒地看著她,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冷笑道:“陸拂拂,我說過,我雖然斷了腿,但還沒廢物到需要你來養!”


    拂拂被他這一頓發火弄得莫名其妙的,耐著性子,辯解道:“我真沒事兒,再說了,隻靠你一人養家,這點錢夠幹嘛啊。”


    少年渾身一僵,烏雲密布,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那多了你這點兒錢又能幹嘛?”


    少女理直氣壯地說:“細水長流,積少成多啊。”


    “我之前在永巷裏洗衣服不是洗慣了的嗎?你之前都能狠得下心,怎麽現在就看不過去了?自尊心受挫了?”


    此話一出,少年就像是被一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火焰頓熄,麵色顯而易見地蒼白了下來。


    抬眼看向了她,唇瓣抿得緊緊的,眼裏竟然有幾分懼意。


    “……”


    拂拂自知失言,抿了抿唇,急得汗都冒出來了,“抱歉,我不是故意埋汰你的。”


    牧臨川麵如金紙,額發低垂,碎發覆蓋了眼睫,還是一聲不吭。


    燭火躍動了兩下,劈剝地爆開了一朵燭花。


    “不會了。”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有一瞬,牧臨川忽道。


    “什麽?”


    他一副厭世的表情坐著,血紅的眼宛如血玉般幽深,他無甚表情地抬起眼,唇瓣白得像鬼:“以後再也不會了。”


    拂拂被他看得心裏忡忡直跳,心裏無端覺得空落落的,慌亂無措地錯開了視線。


    “好好好,我不去行了吧,都聽你的。”


    這話都是哄小孩子的,第二天,拂拂眼睛眨也沒眨,又準時去了酒肆打卡上班。


    她沒忘記,牧臨川強硬地掰開她的手掌,翻來覆去打量的時候,他的手上也有點兒紅腫。


    寒風凜冽中,當街賣字,手要不停地寫,總不能戴手套。


    拂拂沒繃住噗嗤地笑了,笑著笑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還說她呢,這小暴君也凍出凍瘡來了吧?


    她可不是什麽嬌氣包,穿越前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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