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撫掌大笑,高聲唿道:“善!”


    拂拂不知道牧臨川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一頭霧水地看著他,等著他發作。


    撫掌大笑的少年漸漸地也與記憶副本中那癲狂的牧歡重合了。


    忽然,少年偏過頭,輕輕巧巧地笑起來,眉眼彎彎道:“阿陸,替孤倒杯酒可好?”


    來了。


    拂拂心裏長長地沉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麽在等著自己,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依言走到樹蔭下的幾案前倒了杯酒,端著酒走了迴來,實際上眼角餘光一直留意著小鄭貴人和那內侍呢。


    雖說她自小出生在小山坳裏,但那70多集的甄嬛傳也不是白看的。


    人群裏,小鄭貴人咬著唇和身邊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從善如流地悄悄伸出一隻腳來,擋住了陸拂拂的去路。


    她下意識地看向牧臨川,少年目光淡漠,若有似無地往這兒瞥了一眼。


    拂拂心髒跳得飛快,一抿唇,轉瞬,已拿定了主意。


    腳下一個踉蹌,手上的酒杯順勢脫出。


    嘩啦


    晶瑩的酒液“好巧不巧”打濕了少年的袍腳,牧臨川臉色一沉,頃刻間收斂了臉上所有神態。


    很好,這波狼狽為奸的配合簡直堪稱完美。


    拂拂低著眼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遲疑地去看牧臨川接下來到底要做什麽。


    小鄭貴人見狀,臉上露出少許的笑意。卻壓根沒想到自家這小夫君內心已經默默盤算著怎麽對付她了。


    “你。”少年隻是乜了陸拂拂一眼,並未朝她發難,反倒是站起身走到了小鄭貴人身旁,突然伸手捏住了一個小內侍的下頷。


    那被他拎出來的小內侍,嚇得麵色煞白,瑟瑟發抖:“陛下饒命!!”


    牧臨川冷笑一聲,將其一腳踹倒在地上,小內侍又連滾帶爬地跪正了。


    拂拂記得這正是之前那個對她沒好氣的小內侍,此刻這小內侍哪裏還有之前那囂狂的模樣?


    牧臨川一腳蹬在他肩膀上,雪白的足弓緩緩遊移,抬起那小內侍的下頷,一點點抬高了。


    “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膽子挺大。”牧臨川淡淡道,“小鄭貴人指示你幹的?”


    怎……怎麽會?!!


    眼看牧臨川眼睛眨也沒眨,直接將自己的心腹親信拎了出來。小鄭貴人差點兒叫起來,當場表演了個川劇變臉,好好的美人嚇得麵如土色,癱倒在地上,嘶聲道:“陛下饒命,陛下誤會於我了。”


    牧臨川卻根本不看她,紅通通的眼漠然地盯著那小內侍看了半秒,又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小內侍抖得像個鵪鶉,趴在地上將頭磕得都見了血。


    少年又一把將他拎起來,手掌緩緩摩挲了兩下,落在了脖子上。


    內侍臉色漸漸轉為紅,又由紅轉為了青紫,眼裏滿含驚恐,語不成句:“陛、陛下啊啊啊 


    內侍痛苦地喘息驚叫:“陛下饒命!!”


    牧臨川眼睫一垂,鬆開了手,複又揚起視線,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一副“孤等著你解釋”的深沉表情。


    小內侍隻感覺方才攥著自己脖子的手隨之一鬆,死裏逃生,他驚魂未定,嚇得渾身癱軟,差點兒尿出來。


    手腳並用爬到了牧臨川腳前,拚命磕頭:“陛、陛下明鑒,剛剛其實都是小鄭貴人支使我絆……”


    實際上絕不能低估人求生的本能,己方隊友賣隊友賣得如此幹淨利落,小鄭貴人看上去幾乎都快暈過去了,憤怒地截住了內侍的話:“你胡說!”


    拂拂呆在了原地,默默地往旁邊挪開了一步,茫然又吃驚地睜大了眼。


    等等,這個宮鬥劇畫風好像不大對啊,她本來都做好了被冤枉有口難言的準備了,卻沒想到糊裏糊塗竟然和皇帝組了隊玩宮鬥???


    小暴君你是大雍朝魏瓔珞嗎,親自上場撕綠茶。


    第18章


    內侍那兒磕頭如搗蒜。


    牧臨川偏偏又作出一副體恤下屬,溫和可親的模樣。小內侍抬起頭,淚水噴湧而出,鼻涕也隨之一道兒淌了下來。


    牧臨川見狀,溫和地說:“可是有什麽委屈?無妨,都同孤說了吧。”


    小鄭貴人尖叫:“陛下!你別聽這閹奴顛倒黑白!”


    內侍自覺死裏逃生,哇哇地哭著,攀著少年的褲腳,抽抽搭搭道:“都是、都是貴人支使奴的……”


    那一刻,陛下在他眼裏不再是修羅惡鬼,反倒成了可親的菩薩童子。


    可還沒等他說完,這菩薩童子卻又換了張臉。


    笑得依然溫和可親,眉眼彎彎,兩道眉毛黑得像墨,唇瓣紅得像血,肌膚白得像死人。


    少年做作地擠眉弄眼努嘴,歎了口氣:“算了,孤又不想聽了。”


    隻這一句話又將這小內侍從天堂打下了地獄。


    內侍張著嘴,愣愣地看著牧臨川,四周竟然響起一陣淅瀝瀝的動靜,這內侍兩眼翻白,嚇得尿了褲子厥了過去。


    牧臨川嫌棄地皺緊了眉,目光在內侍身上遊移了一圈,順手抄起個護衛的佩劍,手腕略一使力,直將一顆頭顱砍了下來。


    要知曉一個成年男子的頸椎骨絕無如此輕易就能砍斷。這一刀狠絕漂亮,又利落熟稔地宛如在料理活雞活鴨。


    美人們趴在地上,任由鮮血飛濺了一臉,大氣也不敢出。


    頃刻間,無上佛國化作修羅地獄。


    內侍的頭顱咕嚕嚕滾了兩圈,睜大了眼,死不瞑目。


    濃烈的血腥味兒熏得拂拂頭暈眼花,胃裏翻山倒海。


    拂拂唿吸急促,眼前這一幕幾乎又與牧臨川他爹所重合。


    這些都是這什麽人啊……


    經過人皮鼓副本的鍛煉,她尚且不至於在牧臨川麵前失態,卻還是牙關咯吱作響,手腳冰涼。


    趴在地上,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緊了地麵,舌尖牢牢地抵住下顎,陸拂拂在心裏飛快地告訴自己。


    不要怕,不要多想。這不過是個書中的世界,她、她還要救幺妮。


    “憋著。”少年好像腦門上長了眼睛似的,笑吟吟地轉頭朝拂拂投去個警告的眼神。


    拂拂繃緊了麵皮又憋了迴去。


    下一秒,又想吐了。


    她清楚地看到,牧臨川蒼白的腳一腳將頭顱踢出去丈二遠,走到了小鄭貴人麵前。


    小鄭貴人發髻散亂,雙眼無神,嚇得像個鵪鶉,胡言亂語道:“陛下,不是妾,不是妾幹的。是那狗奴才害臣妾。”


    “貴人這是做什麽?”牧臨川笑著扶小鄭貴人起身,“孤不過是處決個大膽妄為的內侍,美人怎麽變了臉色?”


    “方才孤同你開玩笑呢。”


    少年溫聲細語,言語間嗬護備至,眼睫微顫,紅色的瞳仁蕩漾著細碎的笑意,如流霞飛過,並不似作偽。


    小鄭貴人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美人淚盈於睫,淚臉含嬌:“陛下。”


    牧臨川若有所思道:“等等,難道說,這內侍與美人你情深義重?”


    小鄭貴人愣住了,臉上還掛著一串眼淚。


    牧臨川看了眼地上這一團馬賽克,露出了點兒受傷的神情,少年薄唇輕揚,受傷的神情就像是掛在,或者是畫在臉上般滑稽。


    “孤也知道,”牧臨川似哭非笑,他木呆呆的,竟然從眼眶裏流下兩行眼淚來,“這宮裏寂寞,難熬啊。美人找個內侍作伴也是常事。”


    牧臨川摩挲著小鄭貴人的臉龐,將她臉上的妝揉得一團亂,手心蹭完手背蹭,好像要把手上的血全抹在小鄭貴人臉上才滿意。


    “來人,將小鄭貴人帶下去。”牧臨川眼角還掛著淚,細細端詳著小鄭貴人的臉,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點了點頭,收迴了手,連個令人信服的由頭都懶得找了,“孤就成全這一對苦命鴛鴦,讓貴人為這內侍殉葬了吧。”


    小鄭貴人驚駭地手腳發涼,癱軟於地,一雙眼死死地盯緊了牧臨川。


    這一連串的反轉打擊下來,她的靈魂好像都連同身上的力氣一般被盡數抽空了。她想不明白啊,陛下當初不是把她搶進宮的嗎?甫一進宮就封了個貴人,這幾年朝夕相處的陪伴難道還抵不過一個冷宮棄妃??


    牧臨川心情大好地轉身迴到軟氈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陡然跪倒在地上。


    拂拂瞳孔驟然收縮成了個針尖兒大小,麵露驚愕之色。


    竟然是崔蠻。


    聲情並茂的旁白君也隨之登場了。


    【這幾天對於崔蠻而言過得格外煎熬。


    崔家變天了。


    這事兒還要從頭說起。


    幾個月前,南平郡大旱,米鬥五千,人相食,阿父身為南平郡太守,竟然被人陷害貪墨災銀。


    她阿父為人一向正直,絕無可能有貪墨災銀的可能。


    她本來就沒爭寵的打算,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為了阿父博上一把。


    故而今日,她特地梳妝打扮了一番。


    少女容色嬌媚,略作打扮之後,更是明豔動人得不可方物。】【小鄭貴人一出事兒,阿蠻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壓下心頭那點不甘不願,忙撥開人群跪倒在地,嗓音鏗鏘:“求陛下開恩,饒了小鄭貴人一命。”


    “貴人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與那畜生更無任何苟且。】小鄭貴人麵上一怔,看向了崔蠻,神情有幾分複雜,啞著聲兒道:“你……”


    她是不相信崔蠻是發自真心為自己求情的,然而此刻,卻隻有她一人站出來,哪怕崔蠻是將她當成了往上爬的墊腳石,小鄭貴人心裏都不由有幾分酸澀。


    牧臨川停下了腳步,盯著崔蠻了半晌,久到陸拂拂心裏咯噔一聲,幾乎都以為牧臨川快看上對方了。


    旁白君言語激昂。


    【阿蠻本生得嬌美動人。


    此時此刻,少女俏臉微白,雲鬢散落,猶如受驚的兔子,更多了幾分難言的風姿。


    少年一直毫無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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